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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狗头军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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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中学的早读铃声舒缓恬静,牧屿意外地喜欢,每次听都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有一次问了孙晓才知道,这首曲子叫《秋日私语》。
他踩着旋律走向教室,好不容易花了一个晚上把双倍的英语作业干完了,脚步都格外轻快。
然而,由于过于忘我,进门的时候差些和人相撞,好在对面及时刹停了。
牧屿抬眼便看见新同桌正淡淡地瞅着他,手里还抓着一块脏抹布。
“啊。”牧屿内心一片惊涛骇浪,“我靠,我给忘了。”
岑时说:“练击剑这么费脑子的吗。”
“……”三番五次在岑时面前断片儿,任谁看都一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没辙,牧屿他那马力900转的脑筋愣是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见牧屿没说话,岑时波澜不惊地迈出了一步,与他擦肩而出。
此时广播中的曲子到了最悠扬的那段,岑时路过时掀起了一阵轻风,如秋风过耳,牧屿面上舒爽,心里却老不得劲。
很快同学们稀稀拉拉的朗读声响了起来,牧屿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儿岑时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将洗好的抹布叠巴叠巴,搭在了窗台上,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牧屿的余光里,新同桌坐下后就敞开了英语课本,拿出了一支签字笔开始专心地干自己的活儿。他的笔尖飞快地划过课本,手腕动作的幅度有点大,牧屿好奇地扫过去,没能看清他在干什么,但注意到他抓着笔的手有点红,应该是被这二月的凉水冻的。
“我……”牧屿转头正想说点什么,不料视线与讲台上英语课代表杀人般的眼神对上了。
“……”牧屿又低下头,乖巧地翻开了英语课本。
“现在读哪里来着?”牧屿压低声音问一旁的人。
岑时眸子微微抬起,停下了笔。他摊开一直曲着的双臂,下巴一抬,示意牧屿自己看。
牧屿顺着岑时的目光望去,好家伙,他又在课本上画画!
笔画很随性,线条飞舞却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女性——金丝眼镜,蝴蝶飘带,百褶裙边,再加上震怒的表情……
妥妥一个叶惊雷!
“你把她画在课本上……驱邪吗?”牧屿终于忍不住问道。
岑时短促地笑了一声:“随便画的。”
“牧屿!早读时间你在干嘛?!书打开了吗?”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牧屿被吓得一激灵。只见叶春宇着一身妥帖的套装裙子站在3班门口,脸色铁青,金丝眼镜折射出一道骇人的光。
就跟岑时课本上的一模一样,就连飘带左右的长度都一样!
岑时的笔开过光吗?
“198页……第一单元单词。”胡浩辉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靠,用力地发出了气音,确保后面俩人能听到的声音。
果然两人都听到了,飞快地翻到了198页,动作惊人一致。
叶惊雷:“岑时也没在读?你们两个都给我站后面去!”
牧屿:“……”
岑时:“……”
几乎所有同学眼睛一亮,纷纷转头看过去。
只见两个帅哥齐刷刷地站起来,相互看了一眼,那一眼颇为无语,都有点“看你干的好事”的意思。
他们先后走向后墙站定了,一位后背倚着墙,英气飞扬一脸的无所畏惧,另一位站得笔直,清俊的脸上是一派淡然。两人都目视着前方,手臂之间的距离还能塞下一个大胖子,谁也不搭理谁。
而在3班的同学看来,两个帅哥站在一起是如此养眼的景象!
班里的女生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叶惊雷用力地拍了拍讲台,道:“看什么,他们脸上有单词吗?!谁不想读都给我站教室外面去!”
所有人吓得迅速扭回。
牧屿趁着全班齐声朗读之际,身子往岑时那侧弯了弯,眼睛却目不斜视,他压着嗓子问:“你今天见过叶惊雷了?”
牧屿想问他怎么画得这么精准。
岑时同样直视前方,应道:“嗯,进校门的时候她在门口守着。”
牧屿说:“画得很好,但下次能不能别画她了?”
“不画了。”岑时的唇角不怀好意地上翘着,“画王少坤可以么?”
牧屿:“……”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怎么这么欠!
叶惊雷的目光在学生间扫过,牧屿趁她不注意,头转向岑时,语气不善:“喂,比赛定在什么时候?”
牧屿想把那场无聊的赌局赶紧结束,完了能好好准备比赛。可原本说好定了时间就告诉他,不料四五天过去了王少坤那边屁都没放一个。
“不知道,你去问他。”岑时说。
“……”牧屿被噎了一下,就跟撞了面砖墙似的碰了一鼻子渣。
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模式。
相处了两天,牧屿觉得他这同桌大多时候都是冷漠疏离的,偶尔笑起来才让人感到亲近。
然而岑时笑的时候通常是取笑牧屿的时候,这就让他感到很窝火了。
转眼又到了大课间,连续几天的大雾令跑道湿漉漉的,学校豁免了学生跑操,3班大部分同学成群结队地跑到一楼架空层踢键子玩去了。
岑时一下课就没了影,不知去了哪里。孙晓过来叫牧屿一起去踢键子,牧屿嫌累,趴在桌子没动弹。
“嘶——嘶——嘶——”
才趴下没多久,门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牧屿迷惑地转过头去,发现肖彦梓正鬼鬼祟祟地靠在门边冲他招手。
“……”牧屿起身,朝肖彦梓走去,“干嘛呢你,逗狗似的。”
肖彦梓朝教室里望了望,谨慎地说:“那个谁,不在吧?”
“谁啊?”牧屿一下没反应过来。
“王少坤的那兄弟,你同学!”
“哦……”牧屿说,“还我同学,都成我同桌了!”
“……你们叶惊雷也太给力了吧。”肖彦梓心疼地拍拍他的肩,“内忧外患,左右夹击,我相信我屿哥定能绝处逢生。”
牧屿把肩膀上的蹄子抖落:“借你吉言,找我干嘛?”
肖彦梓说:“跟你确认下赌局的时间,还有就是我妈天天盯着我上私教我快烦死了,我今晚翘课去浪会儿,回头她要是问起你你就说学校举办活动啊。”
肖彦梓吧啦吧啦说了一串不带喘气的,牧屿从中听了些重点:“比赛快来了你还嫌时间多啊?”
肖彦梓抹一把辛酸泪,哭诉道:“我下午训练到6点,7点上私教到9点,9点完了回家还有家教,屿啊,我妈两手都要抓,我快被压榨干了!”
牧屿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肖彦梓,说起来肖彦梓学击剑这事儿还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牧屿8岁开始练击剑,那会儿放学后背着个击剑包跑肖彦梓家里吃饭,薛姨,也就肖彦梓妈妈见了后一脸的羡慕:“小屿真威风,要是我们家小彦也一起去学击剑就好了。”
然后第二天肖彦梓就被扔进了俱乐部里,和牧屿一个教练。
薛姨走了后肖彦梓哇哇一顿大哭,教练哄都哄不住,牧屿被吵得脑仁疼,说把自己珍藏的一套闪卡送给他才把他安慰住了。
后来肖彦梓练着练着倒练习惯了,在薛姨的督促和牧屿的鼓励下坚持到了现在,于是结果就是牧屿用一套卡片换来了跟肖彦梓在击剑这条道路上一路走到黑。
这回轮到牧屿拍拍他的肩:“哪有学校大晚上办活动的,这理由忒不靠谱。”
“那你给我支个招。”
“唔……”牧屿摸了摸下巴,“比赛赛前赛,学校教练安排加训。”
肖彦梓的“好”字还没发出,教室走廊传来了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
“哟,牧屿和他的跟班,都在呢?”
牧屿和肖彦梓一同转头看去,只见王少坤鼻孔朝天地朝他们走来。
肖彦梓“啐”了一声,骂道:“去你妈的,你爷爷我是没名字给你叫是吧?”
王少坤走到跟前,他用尾指掏了掏耳朵,丝毫没把肖彦梓的怒骂放在心上:“比赛下周三,下午6点半,市击剑馆,不来是狗。”
好嘛,赛前赛当真来了,只不过这时间牧屿不满意,他皱眉道:“比赛这周解决,别拖。”
“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商量的?”王少坤说,“老子这周很忙,没空。”
“你搞清楚,”牧屿冷笑道,“是你不想叫我这声队长,我只给你这次机会。”
“你……”王少坤吃了个瘪,腮帮子紧绷起来,转眼就要开骂,然而他眼尖地看到岑时正从走廊尽头走来,立刻冲他挥了挥手,“岑时!”
岑时显然是看到了王少坤的,但他一点没着急,闲庭信步地走到了三人面前。牧屿见他手里握着一个湖蓝色的保温杯,看样子是刚从开水房打水回来。
“兄弟,我这周有没有空啊?”王少坤冲着岑时问道。
这话一出,另外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岑时尤为明显,他反问:“你有没有空你问我?”
王少坤急了:“你懂的!”
“……”岑时竟然真的回想了片刻,才说,“没空。”
王少坤满意道:“说了没空就没空。”
牧屿: “……”
肖彦梓:“……”
牧屿简直气笑了:“怎么,脑子内存不够用还找了个外挂脑吗?”
“你他妈说谁没脑呢?”
“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呢?”
“你……”
不想掰扯了,牧屿抱着胳膊说:“都各退一步吧。下周一下午5点,市击剑馆,不见不散。”
双方放完狠话,上课铃响了起来,王少坤大摇大摆地走了,肖彦梓也匆忙往班里跑,剩下牧屿和岑时二人面面相觑。
岑时忽然向着牧屿靠近了一步,牧屿防备值瞬间拉满:“干嘛?”
“你挡门口了,借过。”
“……”牧屿立即往后退出了一步,把后门的位置都腾了出来。
岑时抬脚进了教室。
牧屿盯着岑时的身影,逆光下他的后背又挺又直,轮廓在光照中泛着柔光,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很矛盾却不违和的温沉。
牧屿心道,这哪来的角色,王少坤的狗头军师?
这节课牧屿没能好好上,在王少坤和岑时的关系上猜测了千百遍,最后只得出一个要跟对方保持距离的结论。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岑时正要起身去角落头拿清洁工具,牧屿叫住了他,没好气地说:“今天中午我来,你该干嘛干嘛吧。”
考虑到早上把值日的事忘了,让岑时一个人做了两个人的活,牧屿不想占他便宜,但话说出口的时候却是满满的火药味。
岑时转过身面向牧屿,挑了挑眉:“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没想到对方也是直接,牧屿干脆道:“你才看出来?”
岑时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站起身,背了书包,留下一句“随便你吧”,便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