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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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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时记录仪我看了,让陆霄马上到三楼纪检委接受检查。”周局通知迎面走来的许榭,“这件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说,只有我们知道,包括二支队其他同事。如果陆霄无法证明自己在行动过程中真实短暂失能,他就会受到处分,后果很严重!因为出警前他带有防卫武器,但在遇害时没有使用。”
许榭立刻反驳:“周局!陆队被控制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可能……”
“我也相信他短暂失能,这事儿栽谁身上都是这样,没办法,程序必须严格完成!”周正鹰无奈摇头,“我知道你也很在意你陆队,我说了不算,医院证明是最佳手段。今天之内二支队暂停一切行动,等陆霄证明结果出来以后,再谈下一步工作。”“周局!”许榭还想据理力争,但是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好了,去通知陆霄。你……你陪他一起。”
“没什么,我失能也是事实,医院不会乱诊断的。”陆霄胸有成竹地从心理诊断室走出,第一句话就是安慰许榭。
“陆队,您的情况我们也非常理解,”纪检委的办事人员说,“但现在麻烦您进一步告诉我们实际情况,我们会结合记录视频和评测结果如实上报检察院,最终决定是否承担相应责任。”
“配合!”陆霄点头示意,说罢对着许榭挥手,“你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市局,和兄弟们说我有家务事,耽误些时间。”
许榭虽说一直很服从陆队的安排,但原则问题他绝对不可能妥协:“不可能。我会在门口等你出来。”
许榭坚定的双眼迸发出光芒,让陆霄瞬间有了力量——这种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但是不失信任。
董事长抱着珊珊高兴地交流着:“今天老师又讲了什么知识呀?我们珊珊可从来都是最聪明的孩子!……”
办公室门再度被敲响。他很厌恶有谁在亲情时刻打扰:“谁啊?”
秘书小心翼翼地回答:“董事长,豺哥又来了!”
“妈的!没完没了……让他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出来。”
还没等董事长和珊珊商量,豺子已经不客气地推开秘书冲进办公室,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珊珊。
“……呵,你女儿?”
“和你有关系吗?”
豺子把办公室当自己家,想都没想直接坐在办公桌上:“曹才在条子手里。”
“我知道,‘游隼’告诉我了。”董事长不耐烦地起身,把珊珊交给秘书代为照顾,“你在担心孙娅?放一万个心,我也通知她,哪怕曹才真的暴露了孙娅的地址,今晚那群警察也只能找到一间全是吸毒者的出租屋。”
“忘了告诉你,那老头昨晚我已经处理干净了。”豺子没有过度关注孙娅的情况,反而将昨晚解决副院长的事全盘托出。
董事长本就不满的心现又被愤怒填满:“你办事之前都不和我交代一声么?”
“当年帮许昌荣办事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给我闭嘴!”董事长拍打着桌子骂道,“我父亲的名字你不配念,当年若不是他看你可怜,你现在能混到这一步?”
“呵呵,好好好,至少那老头死了,咱少些负担。又丢失一个供货中介,我还没说可惜,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对?”
“你迟早会暴露。”董事长冷笑,“到时候,没有人会帮你收尸。”
挂钟已经在走廊转了两圈。
折磨人的不是室内的盘问,而是室外的等待。
门终于在一番磨难之下打开了。
“……怎么样?”许榭像从梦中惊醒般突然起身,但陆霄微笑着止住他。
“很感谢陆队配合我们的工作,您可以正常办公了。”纪检委两位委员夹着巨大的档案袋朝陆霄敬礼,“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请一定要像今天一样及时联系待命同事增援。在外办案,注意安全!”
陆霄还给他们一个标准的礼,等转身离开后,许榭才压低声音询问:“没问题了?”
“我能有什么问题?”陆霄做了个鬼脸,“那俩纪检委的,做事还算麻利,人民医院报告刚下来他们就直接上交检察院报备。做检查那会儿我就实话实说,曹才的做法确实超出我料想范围了,我真以为摆明身份他会停止作为,他妈的还和我玩cosplay?变态的心理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平安无事就好,嫌疑人啥样我们也不知道。”许榭突然想起自己在客房教训曹才的场景,“他们怎么处理我?”
陆霄:“?”
“记录视频肯定有我收拾曹才的痕迹。”
陆霄这才反应过来许榭说的话:“无所谓,当时小杜趁乱挡在我面前,恰好遮住了摄像头,至于收音装置嘛,我会解释的。”
他几乎是仰望许榭深褐色的眸子,过了很久才开口:“殴打曹才,你不后悔吗?”
许榭冷漠的脸很真诚地笑了,陆霄可以保证这是他见过最真实、最甜的笑容:“不后悔。保护同事,就算真给我记过,我也不后悔。”
“只是针对我吗?”陆霄追问了一句,但他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勉强。
许榭居然认真思考一会儿,给出了回答:“可能是的。”
在夕阳下,支队长和新同事的背影越拉越长,直到与地平线齐平——月亮爬上云层,代替太阳继续增辉大地。
“九阳分局的兄弟通知,”陆霄把九阳区发来的电子邮件转到“第二疯人队”群,不忘直接将消息公之于众,“便衣走访仁里路,在副食店确实打听到六楼住户是女生,三十岁左右,夜店上班。但有一点问题,出门从没露过面。”
“陆哥,那副食店老板是怎么发现她的?”庄涛举手发言提问。
陆队继续解释:“这家住户每天晚上会打电话联系副食店送货到家,已经持续半年。”
陆霄自己读到这句话是便很自然地与笔录上“和女朋友同居半年有各种各样的暴力倾向”联系起来——都是半年,说明这件事的开始时间很有可能是吴萧和女朋友结交的时间。
“我们能够直接接触到她的方式只有送货到家这一条路!”陆队把手机屏幕熄掉,看向二支队全体成员,“另外,我先前安排的吴月波调查怎么样了?”
张井迅举手起立:“陆哥,吴月波在广东管理一家配件公司,我们已经多次打电话联系他,但他始终不愿意回黎河认亲,极力避免自己与吴萧的亲属关系。”
“再给他一周机会,督办函给的时间是半个月,一周以后不答应,让广东地方分局及时协助我们强制传唤。”陆霄打下第一拳,又将心思放到另一关键点上,“刘晓迈他爸妈尸检同意没?”
现场没有响起熟悉的法医处主任的声音。
“烨子哥请假,据说感冒有点严重。”江兰插嘴帮忙解释,“刘晓迈的尸体现在还摆在太平间,那老俩口死活不准尸检,说要保持儿子遗体完整,元局亲自说了也没用!我说这尸检只需要验个血查个常规,谁会破坏死者遗体啊?”
许榭总觉得这对夫妻彻头彻尾都非常避讳尸检这一活动,但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只能就此作罢,把这处疑点深埋心中。
“明天让他俩来市局一趟,我和他们当面谈。”陆霄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执着的人,父母最想知道的不应该是什么时候抓捕凶手么?怎么会一直抓着尸检这关不放?
“尸检……咳咳!尸检必须进行!”话音刚落,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在门口回荡。
“妈呀!葛烨?!你不要命了?病成这样还来上班?”江兰赶忙起身从门口搀扶着敬业的葛烨慢步进办公厅,向来存在感较低的葛烨在一瞬间成为二支队焦点,就像周局进厅视察似的,全员起立致敬。
“没什么,不严重!”葛烨的嗓子快要咳哑掉,“你们该干啥干啥,咳咳!……刘晓迈他爸妈交给我,尸检不可能跑得掉!”
敬业!许榭心里默念着,太敬业了!这哪是什么公职人员?这不就是人民的公仆吗?
“坚持吃药,不要放弃治疗!”陆霄为公仆加油打气,“我们全二支队为你祈祷,早日康复。好了,让那啥……陈陈陈陈欣,照顾好烨子,其他人,带上家伙,便衣,等我上报。”
许榭一下午没换的衣服现在派上用场。他静静倚在窗边,自打进二支队后,他最喜欢的姿势就是这样,旁人看来或许奇怪,但他觉得窗外的世界永远比黑暗的室内更富有光芒,哪怕是夜晚——室内的灯光是虚假的,只有窗外,夜晚的月亮总是世上最迷人的。
周局拍案而立:“陆霄!检察院明确要求你必须休息,一天不来你二支队你就要翻天!我告诉你……”
“周局,”陆霄很有礼貌地打断周正鹰的话,“我进您手下之前发过誓,忠于国家忠于人民为社会主义做贡献,您现在说这话不就是在帮我打退堂鼓么?葛烨都来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来?”
“什么?葛烨回来了?”周正鹰无奈叹气,“我专门批他半天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现在倒好,又回来了!”
“您很不想他回来呢!”陆队阴阳怪气道。
周正鹰对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非常反感:“怎么说话呢?局里就靠二支队结案,少一个都不行!我告诉你!……我给你开条子,记‘六·二七’案卷宗,找到关键人物后立刻报备市局,别再在程序上出任何问题!”
九阳区,晓丽副食店。
“警察同志,我实话实说,刚才电话里交代的没问题,但是我确实没看过这女的正脸!”老板娘苦笑着,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不,前半年啊这家人一直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要送货到家,我就让咱家老公给她送上去。”
“打电话的是男是女?”许榭漂亮的行楷字在笔录上如同美妙的音符整齐排列。
老板娘把座机回忆摁开,调整到昨天晚上,响亮的女声在店里回荡:“老板?老样子,现金,谢谢你啦!”
“?就这几句话?”庄涛半张半闭的嘴唇仿佛感觉难以置信。
“您也听见了,确实这样啊!”老板娘把座机恢复。
陆霄接续刚才的问题盘问:“每次都要些什么东西?”
“我差点忘了!”老板娘把密密麻麻的账单交给陆队,“您瞧吧!照顾我生意,每天一条硬玉溪。我都怀疑这女的是不是在倒卖玉溪啊?”
“可能是。”陆霄不想让事实在这种时候被太多人所知道——他心里盘算着,作为香烟爱好者,他对玉溪了如指掌。
硬玉溪一条两百二,两百支够他抽两周了,但如此大的供货量说明和她同居的人不止一个,甚至可能多达十人!
他将思维向深层次推移——如果十人一天晚上可以抽完这两百支,每个人平均多达二十支。按照以往对吸毒点的剿灭情况和黎河市十年来禁毒大队颁布的数据来看,只有大额吸食甲基苯|丙胺的人群有可能会达到这种水平。
座机猝不及防地响起刺耳的铃声,正在思考的陆霄被吓得全身一抖。
“她她她打电话了!”如果在平时老板娘肯定会从容不迫地接起座机接单,但今天这么多警察在店里,说不紧张谁都不信。
陆霄示意所有人安静,并摁下免提和记录模式:“正常回答,语气不要太刻意。”
老板娘深呼吸,接通电话。
“喂,晓丽副食。”
“老板娘,麻烦您老样子,还是现金,今天您就把东西放门口就行啦,钱在奶箱里,谢谢你啦!”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又好似小提琴的旋律把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谁也不会把这人与犯罪联系起来。
“今天变了!”老板娘匆忙解释,“以前都是开条缝,我老公把钱收了就走,今天她不开门啊!”
陆队拿起手电向老板娘点头:“好,我们知道了。麻烦你在店里注意安全,顺便拿条玉溪给我,事后会补偿你的。小徐小刘,副食店接应,其他人,动!”
陆霄怀里抱着玉溪烟,和其余队员蹑手蹑脚地从楼梯口登上六楼,他的身后跟着许榭 。
除陆霄外的所有人在六楼出租屋门前散开成两排,分别靠在两侧。
他看了看奶箱,确实有两百块钱,但他还是敲响房门:“六楼的,送烟来啦!”
出租屋里传来沉闷、暴躁的男声:“房门口,钱在箱子里。”
“那个,麻烦您开门亲自接收一下,现在烟草局要求买烟签字收货,不然我这生意不好做啊!”
“真他妈麻烦!”那声音变得些许发怒,随后是一阵拖鞋挲地的声音,陆霄示意所有人做好准备。
“怎么以前都没……”门开了一条缝,庄涛用力拽开房门,这架势把来开门的男人吓到失禁。
陆霄率先冲进房门:“警察!配合调查!双手抱头蹲下!”
但当他进入出租屋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后背发凉。
数十个瘦骨嶙峋的男男女女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躺着,数不清的烟蒂、烟盒甚至用烟盒改装成的吸毒工具散乱成垃圾一般,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没有精神状态服从警察的调查,仿佛如果强行要求他们完成双手抱头并蹲下的指令,这身骨头会立刻断掉。
香烟燃烧产生的烟雾和尼古丁在狭小的屋子里萦绕,就连陆霄这种经常抽烟的人都犯恶心,更不用说厌恶香烟的许榭,他已经捂住口鼻匆忙走出屋子。
“打电话给九阳分局,让安钊带人过来清点逮捕。”陆队皱眉巡查各个房间,唯独没有发现与电话里那动人声音符合的女人,随手抓了一名吸毒者,“吴萧,程序员的女朋友在哪儿?”
他抬起干柴棒般的手臂,但又立刻垂下去:“跑了,今天中午跑的。”
跑了?!就连许榭都觉得不可思议,分局从下午开始蹲守,她就那么及时赶在中午跑了?
“刚刚谁打的电话?”
“没有谁打电话,我们一直都是定时定点拿货。”
陆霄更觉得古怪:“这房子谁租的?”
“孙姐,就是你们找的程序员的女朋友,她帮我们订货,我们交房租在这儿吸。”
“全名?她吸不吸毒?”
“孙娅。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沾不沾。”
陆队一拳打在墙壁上:“可恶!被骗了。”
“曹才骗我们?”庄涛有种想打死曹才的冲动。
“我们被这孙娅骗了。”许榭接住话茬,看来吴萧的女朋友并不是什么一般的夜店女,她做的买卖已经远远超出市局的想象,“现在可以肯定孙娅存在犯罪事实,至于和吴萧的死亡有没有关系,暂时从吴萧吸食甲基苯|丙胺一个条件来看无法判断。”
“把笔录返给市局,我打电话让迅哥查。”陆霄把笔录抛给许榭,自己则现场拨打张井迅电话。
刚刚接通的电话便被陆霄当做战地电台狂吼:“迅哥!快快快,全网查孙娅!笔录在疯人队!”
还在打瞌睡的张井迅被陆霄的咆哮吓得内分泌失调,半张脸成了面瘫:“好好好,你别叫唤!马上马上……孙娅,查不到啊!你是不是写错名了?”
“做了七年主任你什么脑子?”陆队在电话里直接批评张主任的工作不足,“两种情况,这人用的化名,这人是国外的。”
“国外?”许榭重复一次。
“如果孙娅是国外居民,或者是无国籍人员,在公安系统上也不可能查到她的名字。”
“我宁愿相信她是外国人。”许榭自言自语道。
庄涛不明所以的模样让许榭不得不继续解释:“孙娅如果是外国人,那通国外区号的电话很有可能与她有关系——‘六·二七’案就会变成非常有逻辑的而非多重交叉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