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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想一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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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麦说要跟着一块儿去这一句,脱口得太快,也没经过大脑。
等临了上车,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这是要跟着边戎去见他妈妈。
见他!妈妈!
边戎简单收拾了些路上备用的干粮,锁上门出院子,看见花坛边上蹲着个“小蘑菇”。
“麦麦?”
姜麦骤然回神,回头,看见边戎笑着指了下他旁边的花花草草,说:“这颗盆栽叶子都要被你揪没了。”
姜麦楞了下,再扭回头去看,一地残败!
“……对不起对不起,我改天送你一盆新的吧?”姜麦忙道。
天,他把人家小花园嚯嚯成什么样了!
“快到换季了,就当时帮它修剪枝叶。”边戎说。
姜麦摸了下耳垂,心想他还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纯粹的帮亲不帮理……
他默默对着这盆被他摧残的青葱小苗忏悔一分钟。
云溪体验卡一天到期,郝好已经老老实实在车后座坐着,等他哥送他回去了。
姜麦给黄金万两新添了粮食,然后坐上副驾。
见边戎发动车子,郝好小声嘟囔:“就不能再多留一会儿,我都还没吃到云溪的海鲜呢……”
边戎从镜子里朝后觑他一眼,淡声说:“市区也有海鲜。”
“没这里新鲜!”
“捕捞直接运输过去,还不新鲜?”
“就是不新鲜,就是没云溪的好吃!”
如果不是姜麦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边戎一个老干部性格的人,和自己亲弟弟是这样一个欢喜冤家的相处模式。
很微妙。
姜麦说不上边戎是因为同母异父的原因,还是其他,似乎两人在一块,情绪波动就很大。
“西城好玩的应该很多吧?听说那边盛产糯叽叽?”姜麦将话题转了个方向。
郝好瞬间打开了话匣,扒拉着姜麦的座位,“特产都可好吃了!有像大福一样里面是芝士口味的,还有麻糍,哦对还有椰奶糖水……”
甜食的天堂。
姜麦偏头看了眼边戎,想着。
郝好父母家在西城,云溪隔壁,车程大约两个半小时,如果赶得及,倒是可以一天来回。
姜麦还算年轻,跟得上郝好的思维方式,一路聊过去,氛围倒是没那么僵硬。
这个时候姜麦庆幸自己跟着一块去了。
中途,遥遥望见一个服务站,郝好水喝多,说了声他想上厕所。
边戎泊车熄火,跟着下了车。
“走。”他看着郝好,吐出一个音。
“我又不是小孩!”郝好气鼓鼓地说,“我要自己去!”
姜麦主动请缨:“要不我陪他去?”
边戎稍顿,退而道:“我在门口。”
姜麦陪着郝好进去,人流量有些大,需要排队,他不占位置,所以退到了门边。
边戎和他隔得不远,左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姜麦想了下,还是走过去。
“西城有没有比较大的商场?”他问边戎。
边戎顿了下,笑着反问他:“一路上是在想这个?”
“嗯?”
“不用买礼物,空手上门也没关系。”
姜麦顿时如临大敌:“啊?上门,我没说上门……!”
边戎似乎被他的反应逗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觉得此刻的姜麦像只炸毛的小猫。
心事被戳穿,姜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周围人来人往,边戎牵过他,稍稍往旁边站了站。
姜麦稍稍敛眸,看到两只交叠的手。
这两天发生的精彩事过多,本就是刚进入到恋爱的状态的两人哪能忍得住。
但碍于弟弟在场,他们是收敛再收敛。
所以他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来着的……
贸然过去,引起对方家长反感怎么办?
还不带点孝敬父母的小礼品,那岂不是更加降低好感!
“但是那样,是不是不太好吧?”姜麦下意识抠了下边戎的掌心,“毕竟是第一次去……”
“我也没准备去做客。”边戎提到家庭,刚扬起的那一点笑又收了回去。
姜麦怔了怔。
过了几息,他试探性地问:“你和你妈妈的关系,不太好?”
“平常没什么联系。”边戎停顿了一下,又说:“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很少碰面。”
“郝好一般不会到我这边,基本是他爸妈带。”
姜麦点点头,同样是隔代亲带大,他其实很能理解边戎。
不清楚边戎父亲在他成长中承担着什么角色,但触及到原生家庭,姜麦有分寸地没再继续问下去。
在休息区短暂地停留了十分钟左右,等郝好出来,边戎继续驱车,又半个小时过去,他们到达西城。
的确如边戎先前所说,他没准备上楼做客,但姜麦还是拎了个果篮让郝好以边戎的名义带上去。
“有什么事和爸爸妈妈好好说,别再一个人往外跑了,很危险。”
姜麦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顶,但小孩到了这个年龄就像到了第一个叛逆期,碰一根发丝都像是要了他的命。
一路上两人还算友好,郝好也知道自己没理由对姜麦发脾气。
他撇了撇嘴,勉强算答应。
送郝好到家后,边戎问姜麦:“现在回去吗?”
姜麦思忖了下:“来都来了,要不买点什么特产吧。”
边戎道好,两人在周边逛了逛,西城的商城可比云溪一个小县城繁华得多。
姜麦走进一家饰品店,打算顺便给前两天过生的小花补个礼物。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们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还没等两人驱车离开,边戎就接到了来自他母亲的电话。
他顿了下,接起电话。
对方嗓音里尽显急切:
“边戎,郝好是不是又跑去找你了?他、他不见了……”
…
姜麦和边戎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登记了一下进去。
小区隔壁还有个学校,周边设施也不错。
楼层在十楼,等看见熟悉的门牌编号,边戎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紧接着,手被人攥了下。
他偏头,姜麦对他笑了笑,像是一种安慰。
边戎反手握住他。
摁下门铃,是一个头发有些半白的中年女人开的门,大抵就是郝好的母亲,也是边戎的妈妈,燕玲。
“郝好有消息了吗?他、他……”燕玲脸上有泪痕,似乎刚刚才哭过。
边戎摇摇头,“没有。”
总体的情况,方才在电话里边戎就已经了解过了。
郝好回去之后,原本一家子和睦地吃饭,晚饭过后惯例做完作业,他就试探性地再次提出想要去漫展的请求,不出意料地被他妈妈义正言辞拒绝。
“他出去前……我们又吵了一架,报警又还没到二十四小时……都找遍了,你说他这么小一个孩子能到哪里去呢?”
边戎冷静地说:“先别着急,他出去前有没有说是离家出走?”
燕玲:“他只说他再也不想回来了……”
两人皆陷入沉默,这时,姜麦忽然想起来,他稍稍扯了下边戎的衣摆,悄声说:“郝好他会不会,是去漫展了?”
姜麦指了指被摆在客厅角落的箱子,边戎顺势望过去,里面的物品露出一角,似乎是一些手办。
但被放在箱子里,显然是准备收起来,亦或者是打包丢掉。
他大抵明白了郝好为什么离家出走,以及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
“他那天来的时候,包里就装着cosplay的东西,”姜麦看了眼边戎,继续说,“就是一种爱好,把自己装扮成动漫里的角色,进行扮演。”
不止是姜麦,边戎也在打量这栋房子。
电视机柜前的家庭合照、门口的量身高记录、墙上随处可见的奖状……
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是个温馨的小家庭生活的地方。
边戎没那么封建,听懂了,也明白了他们这对母子之间的矛盾。
郝好一直以来的成绩都不错,在班里名列前茅,甚至是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学生了,但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些东西。
在燕玲的家教中,是严格规定了电子设备的使用时间的,他就算是有心想接触这些东西,过不了他母亲燕玲这关,也是徒劳。
燕玲:“他想去那种地方,但我没同意,鱼龙混杂,不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我只是想让他好好上学,马上就要升学了,别被这些东西分心——”
“但我也是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出去的。”边戎打断她。
燕玲抬头,看着许久未见,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忽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郝好是个孩子,需要你们的托举和约束这点没错,但他同样有自我。”
“物极必反,他只是想喘口气。”
边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平静得像一汪无波澜的湖水。
燕玲愣住。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因为有做生意的头脑,所以她喜欢天南地北地闯,和边戎他爸认识的契机也是因为生意。
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且有了第一个孩子边戎。
但夫妻两人谁都不愿放弃自己的理想,分歧就在此产生。
离婚后,边戎父亲更是直接撒手,将儿子丢给燕玲,可本就有远大抱负的人哪能甘心局限于此,她想把生意做大做好,却碍于有个孩子牵绊。
于是,燕玲只好托住在云溪的外祖父帮忙带,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外祖父去世,母子之间早已产生无法消除的隔阂,边戎到底是不愿再跟着她生活。
因为对上一个孩子有亏欠,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所以再婚后,燕玲对自己的小儿子可谓是面面俱到,管着包容着,尽自己能力给他最好的……
像是把所有的补偿都放到了小儿子身上。
可这是对的吗?
郝好的反应告诉她,错得离谱,她竭尽所能教育的孩子最后只想逃离自己。
想到这,燕玲跌坐在沙发上。
空气中一时间有些默然。
姜麦显然不会、也没办法插手去修复他们母子之间的芥蒂,他也不确定自己将这件事告诉燕玲的做法是否正确。
而就在此时,门口再次传来一阵门铃声。
边戎去开门。
门后,郝好望见三人站在他家客厅,一时间有些无措地愣住了。
“哥?”
听见是小儿子的声音,燕玲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玄关,看见郝好完好无损,她却忽然扬起左手。
“你去哪儿了!知道你不见我和你爸找了多久吗?!”
郝好看见他母亲扬起的手,连辩解都忘了,眼睁睁看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偏头。
但巴掌没有落下。
下一秒,燕玲抱住他,嗓音里带着啜泣:“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妈妈说一声……”
郝好顿住,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说:“我、我去药店了……”
燕玲视线往下移动,看见郝好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碘伏和创口贴。
餐桌边上,碎了一地的玻璃片没有处理,一地的水渍无人关心。
但此刻却有人关心自己手上的伤口。
“药店的医师说伤口要是不处理,会发炎的。”郝好靠在他妈妈肩头,小心翼翼地说。
燕玲抱住他,彻底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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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已过,夕阳逐渐落下帷幕。
一家子坐在客厅,姜麦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局促。
他一个外人再怎么想融入都融入不进去啊!
燕玲手上的伤已经处理过,给他和边戎泡了两杯茶,“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喝点红茶吧,这边自产的。”
“谢谢阿姨。”姜麦连忙道,他摩挲着杯壁,把坐立不安诠释得淋漓尽致,“来得仓促,也没有带什么礼物……”
燕玲看了眼郝好,再看了眼边戎,两兄弟正在处理地上的狼藉。
她说:“是阿姨该谢谢你才对。”
姜麦连连摆手,“我没帮上什么忙。”
“但郝好是个很好的孩子。”
燕玲不可置否,她转过头来,这次好好端详了一下姜麦,接着抿了口茶水,斟酌着问:“你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吧?”
前一天晚上的场面再次复刻,姜麦吞咽了一下口水,唰地坐端正。
要怎么回答?!
“我们……”
边戎适时出来解救了姜麦的窘境:“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
“不留下来住一晚吗?”燕玲问。
边戎看出姜麦的紧张,直截了当地替他回答:“不了。一会儿就走。”
顺手握住姜麦的手,手指擦着手指填补缝隙,十指紧扣。
他的动作令燕玲一下明晰。
也说明——不管她是否同意,事实就摆在她眼前。
不需要她同意。
燕玲苦笑。
“请假过来的吧,工作上肯定还有事情要忙……”燕玲能理解,但看了眼边戎,还是忍不住问:“要不我准备点夜宵,你们吃了再走。”
姜麦摆摆手,忙不迭道:“真的不用麻烦了阿姨。”
燕玲没有再坚持,倒是郝好一直黏着姜麦,抓着他的裤腿不肯放。
边戎面无表情地把他提走。
“好好读书,别老把离家出走挂嘴边。”
郝好记仇得很,但骨子里的血液却让他不自觉依赖他哥。
手指悄悄勾了下他哥粗粝的掌心,算是和好。
边戎面色仍然如老干部一般沉稳,另一只牵着姜麦有些颤的手却出卖了他。
燕玲和郝好两人送他们下楼,小区楼下灯火通明,路灯明亮,一盏都没有损坏。
坐进车里,姜麦才松了一口气。
边戎若有所思:“这么压抑吗?”
“啊?不是,我是因为——”
“社恐。”
边戎接过他的话音,“是叫这个吗?”
“你知道?”
“MBTI,你是小蝴蝶。”
姜麦眼睛瞪得更圆,简直不可思议,“你还测过这个?”
边戎摇头笑,“没有,但看到过你朋友圈发了这个。”
姜麦迟钝地点点头。
等等。
那是多久以前的朋友圈了?!
从燕玲家出来直到上车,边戎的手就一直攥着他,没放开。
“谢谢你今天陪我。”他说。
姜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怎么都谢我,我难道有做什么很伟大的事情吗?”
“嗯。”
边戎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是你握住我,我连门铃都手抖得摁不下去。”
姜麦:“……”
好夸张哦。
车内气氛在升温,两人情不自禁地就贴在了一起。
“给我亲一下。”
话音落入姜麦耳朵的瞬时,对方的嘴唇也贴了上来。
吻的程度不像上次那般轻柔,蜻蜓点水似乎也不适用于他们之间,边戎从来都是循序渐进,在姜麦面前也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
此刻却将一切剖给他——所有情感、欲望共享。
这样强势的亲吻姜麦无法招架,直到他有些喘不上才被松开。
唇上还有残留的银色拉丝,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红了耳根的模样,姜麦这才切实感受到什么叫害羞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除了汗涔涔,脸尤其像红果一般,简直没眼看!
边戎抱住他,依赖似地将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好似吸猫一般轻轻地嗅闻了一下。
咚、咚咚——
心跳声无限放大。
“干嘛啊……”姜麦稍稍推了下他肩膀,没推动,反而让人把自己圈得更紧了些。
边戎仿佛暴露了本性,死皮赖脸一般,“想一直抱着你。”
“好喜欢你。”
氛围都到这儿了,不揩点油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姜麦把手放到边戎宽阔的脊背上,红着脸小声回应:“我也喜欢你啊。”
边戎轻笑了声,喊他名字:“麦麦。”
他兀自喃喃:“你怎么那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