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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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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宫变终于恢复平静,紧随而来的第一场雪在一夜间覆盖锦京大街小巷,刘佳仪裹着白裘步行在宫中,霜雪撑着油纸伞落她半个步子。
宫中洒扫的宫女见到她无不恭敬行礼,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这位便是有着从龙之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如那位袭爵的护国公。
守御书房的小太监老远见着她十分殷勤地迎了上去,如同见到救星般开口:“郡主您可来了,瞧这雪下的您只管差人来说一声,奴才也好派人抬轿接您。”
“不必了,陛下可忙?”
“唉——”小太监长叹口气,“护国公吵着要回济州,连年关也不想留,陛下无意下旨两人又吵了一架,现里面正僵着呢。”
刘佳仪心中了然,黄婉奷欲回济州却执意不肯交出济州军令,她分析利弊劝说也无用。
“陛下,郡主求见。”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拉开,连带着卷入寒风细雪,黄婉奷一言不发地冲进风雪,每一步都强忍着怒意。
“进。”慵懒的声音传出来,刘佳仪抬腿迈进书房门在她身后合上,隔开一室温暖与寒冷。
凌壹雄写下最后一字放下手中毛笔,紧接着盖上玉玺,“我已拟旨招贤王回京,这个春节你们一家可以团聚了,如何?”
“谢陛下。”刘佳仪行礼。
如今二人之间的身份已由诤友变为君臣,可说不可说的话皆需反复斟酌过后再开口。
“护国公这名号太重,她怕还是担不起。”刘佳仪话锋一转,道出她的看法。
“我知,只是朝中暂无人可用,济州八十万大军终究是个隐患。”凌壹雄收起圣旨,风轻云淡。
历任帝王暗中处理柳家,致使偌大柳氏宗族只剩一子独挑军中大梁,虽然说帝王手段隐秘可柳家也未免没有发现不对劲,他的内心难免没有愤恨。
若说以往还有护国公掣肘,那现在的护国公只怕会比他还要疯还要恨。
“依你看,这步棋当如何?”
窗边小榻上残局隐现,黑白相交的棋盘上略看一片祥和,实则黑棋陷入下一步大相径庭的局面,若是保下这枚棋子,接下来的局面将会变得混乱莫测。
若是弃,必然会损失至多关键的一子,但接下来的局却会犹如抽丝剥茧般变得鲜明,不再需要畏手畏脚。
“依臣看,这步棋当是弃大过保。”刘佳仪低垂的瞳孔泛起幽光,试探道。
“是吗?”
风雪簌簌,积云越压越深,寒冽的东风吹过,吹不散刘佳仪脑海中的棋局,“但愿吧。”
她低喃一声,霜雪落她一步撑着纸伞遮雪,“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陛下的棋,我快看不懂了。”
霜雪迈着碎步,狐疑道:“若是连郡主都看不懂,那天底下还有谁能懂?”
“是吗?”
破碎的喃语夹杂在呼啸风雪声中,骤然飘远。
送走刘佳仪后,小太监顶着风雪马不停蹄赶往大理寺,“袁大人,陛下有请。”
“赐婚?”袁子逢抬头大惊。
凌壹雄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意味不明道:“你不愿意?”
“不,这会不会太匆忙。”纵是袁子逢,也对凌壹雄此举感到不解。
“先下旨,婚期可以再定。”凌壹雄的声音逐渐压低,“另黄婉婷胞兄似在军中,既是为我大锦效力多年,也该赏了。”
深究这番话后面的意思,袁子逢没来由的脊背一寒。
年关的喜气冲淡肃杀的气息,转眼间京城的街巷又如往常从容,雪落了又落,压在枝头上,一不小心就坠落。
一捧白雪落在缄默的墓碑上,黄婉奷伸手掸去,喝出的白雾袅袅。
今日是小年,再过几日便是除夕。
“郡主劝你改变主意了?”自中秋宴来黄婉奷难得有好颜色对他。
早在她来之前,那人已在这多时。
凌壹雄肩头披雪,半跪在凋零的桃树前破土,冰冻的土块并不好挖,他挖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让埋在土里的东西显出原形。
“她不知道。”凌壹雄捧起沾满泥土的酒坛,丝毫不顾满身狼藉,“这是最后一坛桃花酿。”
“就当做为你践行。”
如今的桃园满目皆白,找不到春日里十里粉簇的影子。
油纸揭开伴随尘封的酒香溢出,黄婉奷深吸一口,恍然间满眼枝头开满桃花。
“这是阿姐酿的酒?我还没喝过阿姐酿的酒。”她感慨道,而后愣了一瞬,接着一阵疑惑:“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埋了一坛酒?”
凌壹雄一言不发,沉默地走进别院中取出三只杯盏盛满酒,一杯置于墓碑前,一杯递给黄挽奷,剩下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黄婉奷见状望向手中的酒盏,粉润剔透的液体隐隐倒映出她的模样,她学着凌壹雄一口饮尽杯中酒,醇中藏甘的酒酿顺着咽喉滑落,落入腹中逐渐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愈演愈烈,渐渐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是腹部一阵绞痛,黄婉奷逐渐脱力扶着石碑半跪下,心中懵懂道:“这酒是不是放坏了?”
胃部有什么在翻涌,正顺下而上蔓延,黄婉奷扶着石碑弓背想要抵挡这股恶心感,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鼻尖的血腥气却变得浓郁。
一滴猩红落下,与雪水融合,渐渐消融成淡淡的粉色,犹如飘落的花瓣。
从指缝间喷涌出的鲜血飞溅在墓碑上,黄婉奷慌了神地伸手想要抹去血迹,却发现怎么也抹不掉。
她牵强地扯动嘴角,“这是践行?”
“护国公痛思其血亲,遂饮毒酒,追之。”
一锤定音,黄婉奷的身躯也随之倒下,纷纷的白雪覆盖上她的瞳孔,模糊成一片粉红。
“阿姐,桃花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