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黄诚宗走出地牢拢拢衣袍,袁子逢瞟了一眼,鲜红血渍在墨色的长靴上并不显眼,他拍拍手迎上去,笑得像只狐狸,“不出三日,必定找到令爱。”
“三日?”他眉峰紧锁,幽深不见底的瞳眸像是要把人的魂魄摄入幽暗荒凉的古战场。
袁子逢被这眼神看得呼吸一滞,正了正神色,“元江连通的州郡不少,三日已是最快速度。”
黄诚宗默认他的说辞,一言不发的离开大理寺监牢,前脚刚踏出去,紧接着后脚有人进了右相府的大门。
相府书房里瓷器碎片撒了一地,高彻阴翳着脸:“老匹夫,尔敢!”
搅得锦京满城风雨的人此时正蹲在灶旁添柴,烟灰熏得她小脸黝黑,却遮不住两眼精明的光芒。
果娘怜惜的摸摸她的头,双眼灼灼似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人,飘忽的说了一句:“只希望他也有你这么聪明机灵就好了。”
她本来装疯作傻的抱着这人喊娘,但护院一走果娘就一语道破她是在装傻,她也索性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就不装了。
“谁呀?”黄婉奷转过头看着她,满脸好奇。
果娘摇摇头不再说话,她的脸上遍布疤痕,宛如罗刹。
据她所言年轻时回家省亲遇到了山匪,自毁面容才得以保全性命,之后一路颠沛到了溪州,在醉春楼做些杂事谋生。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烧了一天柴的黄婉奷无聊的蹲在灶前用木棍在地上随意摆弄,果娘见状蹲下来,语气柔和:“我教你习字可好?”
说罢她拿起一根木棍,准备下笔却动作一顿,随后颤抖着手在灰色的尘埃中写出两个字,“这个字念柔,这个字……”
她的声音哽咽,眼里似有万般哀愁和浓厚的思念“……念月。”
看着她突然失控的情绪,黄婉奷不确定的念道:“柔月?是你的孩子吗?”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孩子,果娘眼里蓄起泪珠,颤声道:“是啊是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只可惜我已经把她弄丢二十多年了,我对不起她,对不起……”
她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懊悔之中,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河坝尽数迸发。
“我还记得她胸口有一朵梅花胎记,就像这样……”木棍在草木灰里画出一朵寒梅,黄婉奷点点头,只觉着这更像芳菲院里的那一树桃花。
她正想临摹出一朵同样的花纹,果娘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赶忙用手抹去那短存于世的寒梅,随后捧着黄婉奷的脸,不舍的描摹她的脸,“好孩子,你家居何方?过两日我送你出去,寻得官差送你回去。”
黄婉奷见她有些癫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不了,已经回不去了……”如羽毛般轻飘飘的低喃在空中转了个圈,随即归于平静。
土灶坑里的木柴燃烧殆尽,升起最后一缕烟消散在厨房中,香灰落下,只剩一点猩红的在昏暗的寮房里若隐若现。
黄婉娉跪在菩萨像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潘昌熙取下身上的斗篷为她披上,默默陪在她身边。
日月轮转时近谷雨,刘佳仪正捻起一块椿饼,还未送到嘴边,一道熟悉的身影呜呜喳喳地冲了进来,她放下椿饼,嘴角微微勾起,谑声道:“你娘还敢让你在外面跑?”
正如袁子逢所言,第三日夜里,王府的暗卫于溪州醉春楼发现在柴房睡得正香的某人,披星戴月赶路把熟睡中的人带了回来。
这才回来第二日,她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我偷偷跑出来的,你先看看这个,有没有哪户人家女儿或者哪家丫鬟胸口有这样的胎记。”她递过去一张宣纸,墨染的桃花盛开在纸张上。
“……”刘佳仪无言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收下,“我派人打听打听。”
黄婉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顺带还捎走了两块椿饼。
待她从后院高墙一跃而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丫鬟一拥而上把她围在中间,兴奋得像是有什么大喜事,“抓住了,我们抓住二小姐了。”
“?”她看着兴师动众的一干人,满脑子疑惑。
喜桃一脸担忧的穿过人墙,苦口婆心的劝告她:“二小姐您就别吓小姐了,今早小姐去您院子见您不在,差点以为您回来只是她做的梦,梦一醒就什么都没了。”
桃花花瓣洋洋洒洒铺满院中,空中仍有不少花瓣在飞舞,黄婉娉红着眼,看着手里的香囊发呆。
“阿姐——”气势如虹的呼唤让她从悲戚的情绪中抽离出,一时间她看这满园桃花重新有了颜色。
黄婉奷贴在她背后,脑袋往她肩上一搁,嘟囔道:“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没有……”她低下头,用指腹擦去渗出的泪珠,再开口情绪已然平静,“我用香囊装了些草药,可以凝神醒脑,你佩戴在身上,若下次还有人下药晕你,也好早些醒来寻人求助。”
半巴掌大的香囊鼓鼓囊囊,散发出草药独特的香气,清新扑鼻而不刺激,可见制药之人对药材的配比把控已掌握到了极致。
黄婉奷接过放在鼻尖嗅嗅,瞬间感到心旷神怡,“谢谢阿姐,阿姐最好了~”
黄婉娉替她将香囊别在腰间,一边不放心的叮嘱她,赤色的香囊挂在腰间,像极了虎头娃娃。
两人用过早膳温存片刻钟,只听见院门口黄诚宗深沉的询问声,“灵玲在吗?”
黄婉奷还没来得及使眼色,门口打扫的下人已经迅速点头回应。
“随我去校场。”这次黄诚宗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两个声调,显然是说给院子里的某人听。
“不去。”黄婉奷梗着脖子呛声。
“不去打断你的腿。”充满怒意的声音从一墙之隔传进来,伴随着肃杀的破空声。
黄婉娉正想劝解两句,哪想身边的人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跃而起冲了出去,伴随着高喊:“别碰我的剑——”
黄婉娉紧随其后起身跟上去,跨过院门看见她正在往腰间别入什么东西,她赶忙轻拉黄婉奷的衣摆,“灵玲,不要惹父亲生气。”
青色诡谲的蛇头与她一身青衫融为一体,乍一看只会认错成衣裳的花纹,软剑隐入腰间,她转而托起香囊炫耀道:“阿姐给我的,你没有,略略略。”
说完话音未落黄婉奷就跑了个没影,黄婉娉见他脸色不太好,忐忑不安出言:“若是父亲瞧得上,女儿……”
黄诚宗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示意不用,再看到黄婉娉失落的模样,还是略显生硬开口:“心意我领了,得空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院子里。”
“是……”黄婉娉软和着声附和,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