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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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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绑上祭台,我的血填满五芒星的凹槽。没有恶魔被吸引来……侯爵夫人失败了。
那时我还没有死,可侯爵夫人认为,她的失败是因为我——因为我不是合格的祭品,我不是纯洁的灵魂,我不是一位处女——她要惩罚我这个谎话连篇的——
她把活着的我钉进棺材,埋进坟墓。
我的父母是虔诚的教徒,我的哥哥和我也是。我们相信天上全知全能的父照看我们,引导我们。我们相信我们要免受诱惑,死后上天堂,或者下到地狱去经历一遭又一遭的磨难,赎去自己的罪孽,从地狱升到炼狱,从炼狱升到天堂。
我躺在黑暗里,躺在我的血里,躺在稀薄的空气里。我相信主知道我是无辜的、纯洁的,没犯过任何祂所憎恶的罪。我相信我会获救,不管是活下来还是升到天堂,我坚信我会获救。
然后……我再次醒来,我变成了被主遗弃的野兽。
看着那幅来自过去的肖像,我想要质问亲王:你在寻找这幅画,真的吗?为什么!你并非不知道一切前因后果,并非不知道——它——我一切痛苦和不幸的根源——你为什么——
我脑海中的质问还没发完,立刻就自己给出了答案:是了,这就是亲王,这就是他爱干的事,折磨人取乐。你还在指望他什么呢,辛西娅?
我不再看那幅画。
“您也不怎么抱这个没体温的我,殿下。”我说。
亲王大概心情非常好——他真的一直想得到这幅画吗?——他都没计较我的顶撞,笑了一声就放过我,继续去和那个我不认识的吸血鬼交换他们心照不宣的谜语。我心中的仇恨与怒火逐渐平息,可接着,一个又一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亲王要得到这张画,他是想用它干什么呢?这里的主人说亲王“一直”在寻找这幅画,这个一直是从何时开始的?如果是在亲王决定和我休战之前的话……
啊!想这些是毫无意义的!亲王这个变态的想法我要是能想清楚我早就是变态了!
我走到一张长桌边端起一杯红酒,决定用吃吃喝喝来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厄尼斯特来到我身边。
“不错的肖像画,”他评价,“画家没出名真是可惜了。”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和厄尼斯特只有虚假的兄妹情,而不是像我和我真正的兄弟那样亲密无间地分享彼此生命中所有重大的事件,所以厄尼斯特不知道这画是我的痛处,更不知道他正在戳我的痛点。
所以我可以很简单地转移话题。
我把红酒一饮而尽,放下高脚杯。
“来说说正事吧,”我说,“这些新面孔都是谁?”我示意整个大厅的男女吸血鬼。
“这些,不入流的无名之辈,不需要知道。”
我非常佩服我的大哥连“我也不认识”都能说得叫人肃然起敬。
“那么那个呢?”我看向那个正在和亲王你来我往的吸血鬼,宴会的主办者,此地的主人。
“萨弗洛斯,格尔艮的领主,侯爵。”厄尼斯特回答说。
“领主?侯爵?”
不是我老古董,真是黑暗世界的世道怎么变得这么面目全非——我当年那个时候,领主只有公爵级别的吸血鬼才能担任。那时候的格尔艮领主,我记得是一个优雅的女性……
厄尼斯特用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刻薄而刻意地打量我一番。
“难以置信,”他用一种非常轻,只有我能听清的音量说,“你愚蠢到这种地步——忽视你呆的地方发生着什么,忽视你所属的族群在发生什么。你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什么啊,难道这个萨弗洛斯侯爵是我应该知道的大人物吗?这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出色之处,连公爵都没评上的家伙是个了不得到我不知道他就要被怀疑警觉度的家伙吗?
“这七百年的生活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说,“那些又弱又蠢,不探究追问的人总是活得很久很好,反之,那些自负卓越,什么都要拿在手里,什么都要探听明白的人总是很容易就卷进什么纷争里,死得最快。”
我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把视线从萨弗洛斯侯爵那里稍稍偏移一下,看向那个什么都拿在手里,什么都明明白白的人,吸血鬼,我们这些黑暗里的野兽长久以来的统治者。几乎是在我开始看他的那一刻,亲王状似漫不经心地抬起那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蓝眼睛,向我投来一瞥。
就这一瞥,我感到我在他的目光里原形毕露,我的所有欲望暴露无遗: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的这幅肖像画——
“之前那位占领格尔艮的公爵,”厄尼斯特的声音让我回神,“你总该记得吧。”
我看向虚空。
“如果你说得是那位女士,当然,她送过我一串项链。”蓝宝石,她说那蓝色很衬我的眼睛,我那时候还没见过多少世面,觉得那串首饰美极了,对她一下子就新生好感。可亲王不喜欢,所以我只好按捺喜欢,把项链收进箱底。因为不能戴,所以就记住了它,也记住了送出它的她。
但我最终和她没什么交情,因为她,是一位元老,平平无奇的元老,就是说她有点疯。领主易位,她大概是死了。死了也不可惜,要是她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和别的元老院的老古董们一样,觉得我这个胆敢谋杀长亲的不孝女该死。这帮盼我死的老怪物死谁对我来说都是好消息。
“她是阿尼亚斯的长亲。”厄尼斯特说。
……啊什么?他俩是这层关系?阿尼亚斯谋杀长亲,她是被阿尼亚斯杀了?嘶,道听途说的不清不楚的传闻突然间清清楚楚地对上号,感觉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让我对那两个神经病的印象都焕然一新了……
厄尼斯特继续挖苦我:“你没有奇怪过为什么阿尼亚斯没跟着一起来吗?”
“我以为他要看家呢。”或者有什么别的神秘任务,去抓谁或者暗杀谁之类的。谁知道原来是因为:亲王为了表示友好,不能带这个触犯戒律谋杀长亲的罪人来到这位死去的长老的旧领地。
但这和我该知道这个新领主是谁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