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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梨园(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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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女子洗漱完出门,听见来家里吃饭的人说什么“洪水”、“淹了”之类的词,张女子便骑着自己老爸张文强留在家里的自行车,出门溜了一圈。
有早起的人早把街道扫地干干净净,但看见堆起来的垃圾,也能想出今早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嗷吼,完蛋。”
自己家的羊圈靠近马路的一面已经被水泡塌了。虽然大墙是土砖夯起来的,但由于靠近路边,被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人看着也不好看。
“爸唉,你什么时候回家来奥?”
“女子,我就这几天。你打电话有啥事吗?”
“墙被雨泡塌了。”
“没得事,反正来还是要盖房子的。没得事。”
爸爸那边还在忙,张女子匆匆挂了电话,便去村头领东西。前面出门的时候,马秀兰特意叮嘱了一句,说村头有上面的人来发东西。
到了广场,陌生面孔没见到,反而见到了村支书张文俊。
张哥这边在和胡文芳胡奶奶说着话,张女子便前去听了一耳朵。
“我家和友安家地里都钻进去泥沙了。那个水把我的菜园子还给淹了,我现在连吃的菜都没有。就不能给我多给两瓶消毒液吗?”
“胡婶子你不能这样说啊。你去转转,村里哪一家没被淹啊?多多少少都有的。再说上面就给了这么些东西。前面卸车的时候,大家都在旁边看着的。每家都是按人头分,我现在给你多给了,那待会不就有个人少了吗?”
“唉,你偷偷给我不就行了吗?后面来的人又不知道。”
“不能这样啊,胡婶子。”
张文俊看见后面来的张女子,招了招手。
“女子,来这里签字。东西拿好哈!”
见张文俊软硬不吃,胡文芳打算回去。不料转身看见张女子,胡文芳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女子,你家种的地少,你匀一瓶消毒液给我呗!我家的地里都被淹坏了。”
张女子还没说话,随后而来的王秀凤开口。
“张女子,你呸在她脸上。你说你个老不死的,咋这么贪心呢?想要自己不会去买啊?”
虽然昨夜两人共睡一个炕,也算不知不觉共患难了。但王秀凤一开口,就直接终结了这场对话。
胡文芳脸色不好看,她瞥了眼王秀凤,拿着东西回家去。
王秀凤装作没看见胡文芳的白眼,她领了两家人的东西,和张女子两个人顺路聊了回去。
昨夜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天空没有了云层的遮掩,今日日头依旧毒辣。
傍晚五六点,王丽萍去了趟地里,见地表面的土稍稍干燥了些。要不是晚上黑灯瞎火干活不方便,王丽萍恨不得晚上直接开干。
对比王丽萍的理智,张友安家就有些丧心病狂了。
张友安把晚上砸石头戴在头上的矿灯拿回家,他打算晚上和徐岚一起下地干活。
“你疯了吗?”徐岚不理解,并大为震惊。“你让水再干一干,明天我自己弄就行了。我又没让你弄,你好好上你的班不行吗?”
张友安嘴里直接带上了国粹。经典语录一出,徐岚把手里的家伙事一撂。
“要干你干吧,我不干。你看看全村谁像你大半夜干活啊?”
小两口这边刚要吵架,那边的胡文芳着急忙慌推门进来。
“徐岚你让让友安不行啊?友安上了一天班了。”
今夜摸黑下地,让徐岚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徐岚心头的火直接上来了。
“胡文芳,你让我让让张友安,那张友安咋不让让我呢。我今天也是吃饱了撑的,听说你的菜园被淹了,不忍心看你没菜吃,想着你老了可怜送你一筐菜。现在想想,我真是闲的。”
胡文芳刚进门,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徐岚冠上一个不知感恩的名头。
村里的人最讲事出有因了,今天胡文芳的发言要是传出去,那肯定不占上风。
果不其然,黄三娘家已经有人实时转播了。
“徐岚白天真给胡文芳一筐菜啊?胡姐那么刁蛮,徐岚人还怪好的呢!”
“这还有假?我亲眼看见的。徐岚人是好,只不过嫁的人不行。”
王婶子腿脚不便,除了黄三娘家,她不怎么喜欢串门。同时也因为黄三娘的心思全在那些花上,给黄三娘说完八卦,过了也就过了。
可能想着以后也不在一起了,徐岚也硬气了起来。
“往年都是这样,操心梨树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没有空。梨子要卖钱的时候,张友安你不是给你的弟弟送就是给你的姐姐送,连带着给你妈的娘家人也送。我的娘家人呢,这个梨她到现在见都没见过。因为一说到给我娘家人送梨,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
可能是因为地里的情况让徐岚有些糟心,当晚,徐岚越说越气。
“别吵了,有你吵的这会功夫,活都干完了。”
张友安拿着家伙事准备出门,却被徐岚歇斯底里的喊叫声震慑住。
“我说了,今年你们谁都别去地里,今年梨子卖多卖少和你张友安没关系。就算梨子烂在地里卖不了了,我给村里的猪吃、牛吃,你的兄弟姐妹都别想吃上一个。”
“呀,人家缺你这些梨子啊?”
胡文芳言辞里满是不屑。
“不缺梨子,那你年年把我操心的梨子往你娘家里送,你疯了吗?”
“那不是卖不到什么钱吗?与其烂在地里还不如送出去让人吃了。”
“你们母子是这么想的吗、那我去年要给娜娜家送,你们怎么不让。因为你们一直以来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你们的心里一直只有自己,没有旁人。今天下黑去地里,无非就是以后卖梨子的时候,你们好拿钱拿梨子而已。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们母子,休想!”
见徐岚情绪激动,胡文芳也不想说什么。她放下白天领到的消毒液,转身出了门。
妈妈出门了,张友安也丢下手里的农具,骂骂咧咧准备去睡觉。
徐岚抹了一把眼泪,委屈的往事又涌上她的心头。
“张友安,你晚上去地里头的时候,头上都要带个手电筒。可是张娜小时候晚上写作业,你咋不让她开个灯呢?”
嫁到张家,徐岚委屈了二十多年,张娜也跟着委屈了二十几年。
现在每次看到这个家里的一花一木,徐岚都能想到当时小孩在家受到的委屈。
从前的徐岚,怎么没有硬气一些呢。如果她硬气一些,那么她的小孩不至于小小年纪不念书,就跑去外面挣钱去。
也不至于在同龄人还开开心心当姑娘的时候,自己生的娜娜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以前的事,你老提它干嘛呢?”
进堂屋门的时候,张友安有些不耐烦。
“你今天把药吃错了吧?我对张娜不好吗?”
说出了堵在心里多年的事,徐岚的委屈像洪水一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那时候,徐岚在地里干活。擦黑回家之后,院子里黑漆漆的。
打开厨房的灯,饭菜留在桌子上。徐岚去堂屋开灯洗漱。打开灯,张友安坐在沙发上,张娜坐在茶几旁,前面还摆着作业本。
“咋不开灯啊?抹黑写作业不费眼睛吗?”
“开灯费电着,我们家又没钱。”
徐岚甚至后悔,是不是因为张友安一直把没钱挂在嘴边,经常念叨,最后娜娜才会选择不念书而去外面打工的。
不管徐岚想起了多少往事,内心有多么难过。夜晚,月亮注定是要西沉的,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第二天,依旧会风雨不动地到来。
停靠在路边的开荒机和垃圾转运车不是在开玩笑。临近梨子下市,张洼村眼看着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张贤一大早打开广播,下了通知。
各家各户把昨天没处理完的垃圾统一送到指定地点,今晚就要被转运走,去专门的地方处理。
除此之外,各家各户的地里泥土板结严重的话,可优先使用开荒机。
王丽萍不打算用开荒机了。
她通过张贤借来了一台小型挖掘机,挖掘机一个上午就把梨树地里板结的土铲到了一起去。
给司机师傅在马秀兰家管了饭,王丽萍下午一个人去地里开始筛土。
把石子之类的筛出去,细土留下。让它们晒晒太阳,喷些消毒液,就这样循环往复,板结的土越来越少,细腻的土越来越多。
银巧儿昨晚没有和面,今早坐了早班车,就和三虎子去了民政局。
一到县城,三虎子就带着银巧儿去吃了这边的特色早餐。难得两个人还有如此平和的时候,银巧儿简直不敢相信。
光可鉴人的民政局大厅,在离婚窗口挂了号,两人还得按照流程去小屋进行调解。不过这次两人是分开调解的。
“上次我联系你们村的妇女主任了,她说了你的情况。说你经常被家暴,那这种情况最近这一个月还有吗?”
银巧儿摇了摇头。
“既然这一个月没有家暴,那你怎么不忍忍呢?”
银巧儿有些不理解,这到底是制度的不合理还是个人的差异。不过银巧儿也没这个心思了。
“反正我不接受调解,我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婚。”
拿到离婚证的时候,银巧儿眼睛里无端地落下泪来。
难得来县城一趟,银巧儿让三虎子先走,她要去超市给张琦买些零食。
三虎子没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银巧儿身后。
最近连着好几个月的起早贪黑,银巧儿也赚了些家用。给张琦买起零食来,也是丝毫不心疼。付完账要走的时候,银巧儿还顺手给张琦买了个机器人。
三虎子只是在后面跟着,他没有付钱的打算,也没有替银巧儿拎东西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