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灵泉（十三）补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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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独孤娴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饶是王府中勾心斗角、水深得很，她也从未脱离过既定的规则。
如今，就算心里明白纯华宗多半有鬼，独孤娴也并未直接去找寻有可能和她一般知晓什么内幕的卿家姐妹，而是先打算去探探隔壁几间同届弟子的屋子。
她们这些资质尚可的女弟子，除去卿家姐妹，皆被安排在了一栋小楼中，自己侥幸轮空，是一个人一间，条件还算不错，倒也给了孙雁秋通风报信、卖人情的机会。只可惜目的太过明显，人情并没有卖出去罢了。
独孤娴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一连几间内，同门都已沉沉睡去——究竟是沉睡还是昏迷……独孤娴不敢细想。她偶然看到桌上空空的丹药匣，便觉一阵恶心。
她最后还是仓皇离开小楼，可是该往何处去？独孤娴没有头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了一番，终于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人。
事到如今，找人问问情况也好……虽然现在已经不能太相信纯华宗的人了，但总比被怀疑甚至被针对好。挨罚便挨罚吧，最多不过逐出宗门，自己身份明明白白摆着的，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如此想着，独孤娴咬紧牙关，慢慢靠近那人。直至靠近到数步内，那人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兴许是自己戴着这珊瑚耳坠？
不等独孤娴多想，那人却忽然行动起来。待人缓缓转身，独孤娴喉底那声惊呼差点遏制不住。
这……这是？
只见那人面色青白，双目圆瞪，眼球凸出得吓人——月光一照，分明一副恍惚将死之相，好似这皮囊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不能好好控制。口水滴答滴答从下巴滴落，这人都恍然未闻，偏偏那嘴里还不住嘟囔着什么，只凭几个重复的音节，可以知道那是在不住循环着几句话……
独孤娴被这一出吓得连退几步，死死压住惊恐未踏出声来，脑子发晕，完全未听清那人嘴里念叨着什么。
还好有这珊瑚耳坠！对方略过了她，而是晃悠悠向一个方向走去。独孤娴缓过神来，深呼吸两下，定了定心神。
倒是可以跟上去看看。事到如今，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层层加码，让她无法置之不理。
倘若真的有什么邪法妖术在此地酝酿，就算是背后是有势力、甚至就是皇帝把持运作，但父王定然不知晓，他向来对此等异端深恶痛绝。若是发展起来……不说黎民百姓少不了遭殃，纠集了这么多修士，若无防备，怕是会无法收场、危及国家。
无论作为皇族维护利益，还是出于责任保护百姓，都容不得她坐视不理。从片刻的思考中回过神来，独孤娴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走出很远了。
只是眼前景象，让人起心防备，更足以让她心生畏惧——目及所见，是数百人集中在纯华宗这大广场上，若是细看，可见他们无一不是盲昧痴愚的相貌。更有甚者，后背肿胀，有什么在衣服内剧烈蠕动，好像随时要破体而出，而人身早已支持不住压迫，呕吐物不住地从口中涌出，淌了满身；或是已经从眼、口、耳等关窍伸出了昆虫般的肢节，月光下十分苍白，光泽冷冽，缓慢地颤动着，边缘或是锋利或有锯齿，直撕得自己满面肮脏，半张脸耷拉下来；还有就是已经“平躺”在地，腹腔却被从外翻开，内里暴露，几条肢节还浸着丝丝血色，从体内伸出撑在地上，拖着累赘的人身缓缓向前。
倘若是世一在此，还要感叹一句弄得这么乱要怎么清洁才是。但此时此刻，这里只有独孤娴一个“清醒”人。
自己要是没有听从卿谨然的警告、吃下了那颗“丹药”，是不是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刚一生出这个念头，此前积攒的一切惊恐紧张恶心都涌了上来。独孤娴只觉得喉间胃里一阵翻涌，但在这里吐出来一定、一定会被发现……
她只能气息颤抖着仰起头，盯着那轮惨白的满月，一点点把那恶心的感觉憋回去。她从未觉得月亮这般难看过。
好在，独孤娴并非常人，心智若不坚定，早就死在那乱七八糟的宅斗里了。她也没想死在这种邪教集会上！
整理好心情，独孤娴终于安定下来。还好她在外围，人群并不密集，三三两两的，空隙足够大，她后撤几步，小心避开了后来的“人”。冷静下来之后，她也发现了一个规律。
这些人虽然来处不同，呃，形态各异，但好像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独孤娴看向广场中心。为什么？那里有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她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但是现在就要向父王求助？
不行，若是让父王知道，肯定会狠狠嘲笑自己、还要把自己关在家里禁足的！但她脑子里忽然涌上一个想法——这么大的事，若是能戴罪立功，证明自己的能力……父王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这回要是能做出一番功绩，他必不能小看自己了。
风险虽高，但是收益也大啊。独孤娴咬了咬牙。
那就要找别的人。
可是这纯华宗内有能力的人。她不假思索地想到卿家姐妹。不不不，她们和自己一样，不也是新一届的弟子吗，即便有个天才，那也……这几日下来，看这两人仿佛知晓什么似的，尤其是此前对这丹药的提醒。
她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单纯来捣毁纯华宗这个邪教窝点？这也太草率了。这下看来，自己打算和她们打好关系交个朋友的心思，多半是要落空的……能不能混个同生共死的战友情？。
想到这里，独孤娴重整了旗鼓，准备去找卿家姐妹。可兴许是她独自思考太久，回过神来，便注意到那些人似乎都不动了。
密密麻麻的人面朝着广场中心，唯有口中喃喃的低语层叠着响起。独孤娴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机关活动的声音，仿佛脚下的地面都跟着轻轻颤抖了一下。
齿轮咬合、金属摩擦的声音细碎地响起，混杂在人群此起彼伏的呢喃中，钻进耳朵里瘙痒不止——
广场中间露出一个黢黑的圆洞，而什么东西正在缓缓从中升起，升起，升向圆月。那是一只虫子。巨大的身躯仿佛献祭般盛放在金色的托盘中。表面如新雪一样洁白，又黏乎乎、亮晶晶的。它身下的孔洞分泌着黏液，淌在托盘上——人们的眼中显出渴望，仿佛那是什么琼浆玉露一般。
肿胀肥硕的虫身剧烈地伸缩起伏着，表面并不是光洁平整的，而是挤满了皱纹、不断有黏液从缝隙里淌下。它的“动作”，像初生婴孩在踢打，又像生产母亲在挣扎，光是目光触及就让人感觉是一种亵渎。它就这样躺在托盘里，供月亮静静地凝视、供周围所有的怪物朝拜。
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周围嘈杂的念诵声就越来越大，从呢喃到激动的速读到几乎嘶吼，但无论是哪种都让人难以听清。所有家伙，他们的身躯都颤抖着低伏，大家都安静下来，低垂或静止，无不向中间肥硕的虫子表达着敬意。
敬意……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独孤娴恍惚地想着。从这只虫子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目光就无法离开了。
或许一开始是惊恐着的吧，但她完全不受控制地将这只虫子仔细观察了一遍，用尽所有思考去体会它的美与丑，耳畔充斥着疯狂的言语，内心却渐渐平静……渐渐失去掌控。
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
犹如凉水浇身、当头一棒，独孤娴睁大眼睛，剧烈地呼吸起来，迟来的惊慌席卷了她。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最后的思绪，才堪堪没有落入疯狂的境地。这到底是万幸还是不幸？
独孤娴吞下口水，重新找回知觉。她这才慢慢地感受到鬓边被冷汗粘黏在一起的发丝，手上的滑腻和发软的腿脚，潮水一般袭来的情绪和思想，直到所有的感受都重回身体，她才感觉到一丝为人的真实感。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不能再……！！
好像逃亡一般，独孤娴努力驱使着快要瘫软下去的身体，一步接一步，越来越快地想要远离这里。
要去找……卿瑾然她们！！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灵泉（十三）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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