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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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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妖神的笑声戛然而止，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荒谬的言语，又或是骤然惊觉了什么。他目光灼灼地落在了这具看似文弱瘦小的身躯上：“也就是说，这瞧着不过文文弱弱的小子，竟不仅继承了本座的至强血脉，还承了本座的神力，当真如此？”
“正是如此。”慕鑫语气肯定，并无半分含糊。
“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座甫一入此躯，便觉这皮囊予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是我与那女子的后裔啊。”妖神喃喃自语，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缱绻的回忆，似是陷入了某种幸福的遐思之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然则，殿下阶前的胡钰欣与谢听雪，却是半点也欣喜不起来，心头只沉甸甸地压着块巨石。
谢听雪望着那少年，轻叹一声，道：“原来人族费尽心机，绕了这许多弯路，掳走狐族妖王，竟是为了给这妖神复苏，预备一副躯壳。”
“非也，此绝非人皇的本意。”胡钰欣蹙眉分析，“人皇当年掳走许小里，不过是看中了他血脉中的特殊之力，意图让他与那人族公主结亲，诞下融合血脉的后代，以为棋子，用以制衡妖族。可如今……这局面……定是那阴险狡诈的人族国师老鬼的阴谋！真该死！那老不死的国师，不仅欺骗了包括人皇在内的一众族人，还将此事隐瞒了他的四位首席弟子，唯独透露给了他的大弟子，用心何其歹毒！”
“师父……原来早有安排……”慕焱三人闻言，方才如醍醐灌顶，后知后觉地喃喃道，“而我们都是……”
“你们三个胡思乱想些什么？”慕鑫见三位师弟神色动摇，不由厉声质问，“师父虽未将真相和盘托出，但这数年来对尔等的照拂栽培，难道尔等此刻便全然忘却了不成？”
“我……我们……”三人张口结舌，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心头被某种冰冷的东西攥紧，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寒意。
“尔等还没瞧出来么？”胡钰欣见状，心中焦急，声音也陡然拔高，“纵然是教养尔等长大的师父，又何曾真心待过尔等？尔等这群傻子，都被那老国师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尔等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如今计划得逞，尔等便都失去了利用价值。对于那冷酷无情、唯利是图的师父而言，尔等此刻，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弃子罢了。”
“不可能！师父不会这样的！”慕焱三人闻言，如遭雷击，猛地仰起头，眼中满是惊惶。他们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急切地望向他们的大师兄，颤抖地问道：“大师兄，你快告诉我们，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师父他……他不会这般待我等的！”
他们三人言辞激越，声声泣血，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痛哭出来。
然而，他们的大师兄，此刻却只是沉默。那沉默，远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心寒。
慕焱三人心头仿佛被重锤狠狠一击，瞬间碎裂开来。他们只觉五内俱焚，那股绝望如潮水般将他们淹没。胡钰欣所言，似乎……真的有几分道理。
胡钰欣瞧着三人那瞬间崩塌的神情，也是心急如焚，却又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再劝慰。谢听雪虽也清醒过来，但自身妖力低微，根本无力插手。慕焱三人纵然有人族禁术傍身，可稍加撺掇，也能被利用为友军。至于那高高在上的妖神，从方才他与慕鑫的对话中，不难判断他与梅潋光那老国师关系匪浅，然而复苏至今，却始终未曾出手，看来并非有意与胡钰欣他们为敌。若能进一步表明忠心，或许还能改变他动辄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念头。若真打起来，面对这样一位神明，他们这些凡尘小妖，委实不是对手。
只是……许小里。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跨越时空而来的妖神，平白无故地霸占了许小里的身体。那小狐狸虽有妖神血脉护体，可那般若金光咒毕竟被列为人族禁术，何况还是经过那老国师之手，不知改良了多少倍的升级版本，如此悖逆天理，罔顾伦常，必然会遭天谴反噬。一想到此，胡钰欣便更加担忧起许小里的身体状况。
既然他的身体被妖神霸占了，那么真正的许小里此刻又身在何处？胡钰欣遍寻不着，唯有想方设法将那妖神赶回原本的时空，许小里方能回归本体。
可眼下，该如何是好？
***
正当胡钰欣思忖着是否要冒险出手时，大殿之内，忽又传来一道新的声音：
“妖神冕下……”
这声音极为沧桑，仿佛带着千年的风霜，带着浓重的历史沉淀感，似是从万载光阴的尽头悠悠传来。这是一道极为沧桑的声音。
胡钰欣霍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雪雾深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缓缓浮现。那身影被雾气笼罩，看不清面容，只觉一股陈旧而沉重的气息弥漫开来。
没等那身影完全清晰，慕焱三人便已惊呼：“师父！”
原是人族国师梅潋光。
“这老不死的家伙，正愁找不到他的人影，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胡钰欣心中暗骂，极目远眺，试图看清那老国师的真容。
可当她终于勉强看清那副被岁月与权谋侵蚀得沟壑纵横、狰狞可怖的面容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险些作呕。
“妖神冕下，”梅潋光的声音低得仿佛蚊蚋，却透着一股谄媚的恭敬，“属下来得迟了，未能及时恭迎您的重生，实属罪该万死。”
“梅潋光，”妖神的声音陡然冷冽了几分，带着戏谑的嘲讽，“没想到万年岁月过去了，你依然活得这般‘潇洒’。人族国师，这个名头，本座倒是略有耳闻。怎么？还是本性难改？”
“属下乃妖神陛下最为忠诚的信徒，从来只听从妖神陛下的命令！”梅潋光忙不迭地解释，生怕对方误会，“属下这些年之所以蛰伏在人族，跟在那痴傻的人皇身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完全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好迎接冕下您重生归来啊！”
“梅潋光，你这阳奉阴违的本事，倒是依旧不减当年。”妖神此言，意味深长，听不出究竟是褒是贬，只让人心中更加捉摸不透。
可梅潋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妖神说出怎样尖酸刻薄的话语，他也只能卑躬屈膝，当作是难得的夸奖来奉承。因为他曾是妖神最为忠实的信徒，如今妖神回归，他也不用再在人皇身边继续那无趣的蛰伏了。
***
“师父。”慕鑫敛了敛衣袖，身形自半空缓缓飘落，稳稳地站在了梅潋光身侧，姿态恭敬。
“你这次做得很好，为师甚是满意。”梅潋光面上堆起了一层和煦的笑容，那双浑浊的眼中却闪过精光，语带夸奖。
“多谢师父厚爱。”慕鑫顺势躬了躬身，表明忠心，“徒儿愿从此长伴师父左右，效犬马之劳，为师父分忧解难，作师父的得力臂助。”
“徒儿，你此言差矣。”梅潋光摇了摇头，脸上的谄媚笑意愈发圆滑，却也因此显得更加油腻可憎，“你与为师，本就同源，心中唯一的主子，唯有我们敬仰的妖神冕下。除却冕下的钧令，你我二人，乃至这世间万物，皆是过眼云烟，不必放在心上。”
这副早已烂熟于心的嘴脸，配上此刻刻意堆砌的、带着几分市井油滑的笑意，直让人觉得那沟壑纵横的脸上爬满了蛆虫，丑恶至极。就连不远处的慕焱三人，目光扫过，也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心中泛起一阵阵恶寒。
然而，他们纵然对这副谄媚的嘴脸再如何鄙夷憎恶，此刻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也只能将那份恶心强压心底，各归其位，退回原先的队伍中，目光躲闪，不敢再直视。
“你们三个所作所为，亦合我心意。”梅潋光似乎并未在意三人的反应，目光扫过他们，缓缓说道，“方才为师与慕鑫的对话，想来你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吧？”
慕焱三人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点了点头，连眼神都显得呆滞无神。
***
“妖神冕下，”梅潋光收敛了笑容，转向那新生的神祇，“您既已重临这世间，万年前未竟的宏图霸业，是否也该提上日程了？属下以及麾下四名弟子，再加上人族数万忠勇将士，皆愿为冕下开疆拓土、成就伟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的确是该让这割据混乱的世间，重归和平了。”妖神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似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只不过……”
话音一顿，他眼中闪过失落与怅惘：“她已离开本座身边，本座还要这锦绣江山、这宏图霸业，又有何用处？”
“这……”妖神这一问，如同一道惊雷在梅潋光耳边炸响，让他瞬间呆立当场，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僵住，滑稽又可笑。
“这是什么情况？”胡钰欣眼角余光瞥见，眼中猛地迸发出光彩，仿佛在绝境中窥见了微弱的生机。
妖神缓缓垂落身形，纤长的手指随意地一挥。霎时间，方才还弥漫着血腥与混乱气息的豹族大殿，竟如同被施了净化的法术，污秽尽去，重新恢复了那般肃穆圣洁的模样，光洁如洗。
“妖王，”妖神目光转向谢听雪，朝他伸出了手指，示意他靠近，“你，到本座身边来。”
谢听雪浑身一颤，大气都不敢出。好歹也是一方妖王，如今却被这新生的妖神如此调戏玩弄，心中又惊又惧，但此刻又不敢公然违抗这等命令，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步，唯唯诺诺地挪了过去。
“如此紧张害怕作甚？”待他近在咫尺，妖神又笑着调侃道，“你我同为妖族，血脉相连，何须畏惧本座会对你不利？”
尽管有他这句看似安抚的话语，但谢听雪依旧止不住地微微发抖，冷汗浸湿了额前的发丝。
“妖神陛下……”谢听雪搜肠刮肚，思来想去，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回应，最后喉咙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我……陛下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本座要你，即刻去集结窟魔山四大上古妖族的统领者。”妖神的声音不容置疑，如同圣旨。
“这……是要开启大战的征兆啊！”谢听雪心中剧震，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妖神陛下，”他斟酌着言辞，委婉地劝谏道，“此事……恐怕不妥。如今窟魔山已不复万年之前的鼎盛，因千年前那场惨烈的人妖大战，四大上古妖族中，已有三族元气大伤，至今仍在默默休养生息。此时骤然召集他们，恐怕……时机未到，且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与动荡。”
“千年前又爆发了一场战乱？”妖神闻言，眉头微蹙，显是有些疑惑。
“是……”谢听雪不敢隐瞒，将千年那人妖大战的始末，简明扼要地告知了这位刚刚复苏的妖神。
“原来如此……”妖神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缓缓扭过头，目光如电，锐利地审视着身后的梅潋光，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质问道：“可是国师大人的手笔？”
“属下不敢当！”梅潋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惊得一个激灵，却还自以为是地挺了挺胸膛，炫耀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复苏妖神冕下！为了冕下的归来，些许牺牲，皆是值得的！”
奈何，他这番话非但没能让妖神的脸色缓和半分，反而让那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仿佛心中燃起了一团压抑的怒火。
“国师大人当真是‘厉害’啊，”妖神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讽刺，“竟能将人族与妖族，玩弄于股掌之间，利用至此，当真是苦心孤诣。”
“冕下过奖，过奖。”梅潋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仍不死心地陪着笑脸。
妖神冷冷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不过，本座倒是挺好奇的，国师大人费尽心机谋划的这些，当真……都是为了本座吗？”
“属下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冕下，绝无二心！”梅潋光急切地表忠心，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显得无比真诚。
“放屁！”
突然，大殿之内，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暴喝，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气势。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胆敢在妖神冕下面前出言不逊！”梅潋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哆嗦，猛地东张西望，厉声喝道，“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胡钰欣与谢听雪也猛地转过身去，顺着声音望去，终于，在一片氤氲的冰雾之中，看清了一个熟悉的、同样显得沧桑佝偻的身影。只是，对比起人族国师梅潋光那副猥琐的模样，这道身影却自有一股历经风霜而不屈的铿锵之力。
来者踏破冰雾，缓步走出，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熟悉的面孔。
那三个人的身影，让胡钰欣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