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4、第一百零四章 ...
-
“断月长老，峨眉长老，铭玟，还有……”胡钰欣心头一震，目光所及，皆是熟悉的面孔，不觉暗自激动。
“暮苓狐族的两位长老，以及……”谢听雪亦一眼认出了两位长老，随后目光又在另外一人身上逡巡良久，却终究未能辨出他之身份。
“梅荣光。”妖神忽地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千年的尘埃，却又清晰无比，“未料时光荏苒，本座再度苏醒，竟能于此时此地，得见故人。”
话音落下，一阵轻笑自妖神唇边逸出，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欣悦。
“妖神冕下，弟子来迟，还望恕罪。”梅荣光疾步上前，在妖神面前躬身下跪，行的是最敬重的礼节。
“诶，快快请起，免礼免礼。”妖神抬手虚扶，面上是和煦的笑容，与方才对待梅潋光时那淡淡的疏离，判若两人。
而一旁的梅潋光，眼见二人这般亲昵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不甘，暗自思忖：“为何？你我二人，同侍妖神座前，皆是其最忠诚的弟子，岁月悠悠数千年，他偏得如此礼遇，独独冷落了我。我梅潋光，究竟何处不如这梅荣光？”
***
“祭司大人？”梅荣光走到近前，胡钰欣这才细细打量，隐约认出了他的身份，心中暗惊：“原来他亦是妖神座前之人，与梅潋光一样。”
“妖后陛下安好。”梅荣光与梅潋光不同，即便妖神已然复苏，他仍不敢忘却自身暮苓狐族祭司之责，对苏紫缨这位妖后，言语间恭谨有加，不曾有丝毫僭越。
听闻梅荣光并未如梅潋光背叛人族那般负了狐族，胡钰欣紧绷的心弦悄然松了些，唇角微扬，释然一笑。
“妖后陛下，让您久候了。”断月与峨眉两位长老，携着铭玟，亦匆匆赶到胡钰欣身侧。
“妖王陛下呢？”铭玟环顾四周，不见许小里的身影，心下焦急，忙问胡钰欣。
“这……”胡钰欣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话语在唇边打了个转，终是未说出口。她满目忧虑地望向两位长老，长老们亦是面面相觑，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也无从告知铭玟那残酷的真相。
“属下……似乎明白了。”铭玟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那英姿伟岸、气度不凡的妖神身上。他凝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眉宇间似乎有几分似曾相识的亲切感，霎时间，恍然大悟，心中惊涛骇浪：“妖王陛下怎会……怎会变成这上古传说中的妖神？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等离奇之事？”
“荣光，你方才所言，究竟所指何意？”妖神疑惑道。他最信任的这位弟子，此刻却道出这般惊世骇俗之言，他亟需亲耳听到真相。
“回禀妖神冕下，”梅荣光声音沉稳，字字清晰，“梅潋光心怀叵测，其谋划之深远，竟已逾万年。他寻得拥有您血脉之人，将其囚禁于人族皇宫，历经千年，待其成熟，方能为您的复苏提供躯壳。而后，他更不惜动用那般若金光咒，公然逆天而行，逆转时空，最终竟以您的血脉传人作为祭品，将您从万年前陨落前的那一刻强行带回。”
“所以呢？”梅潋光猛地打断，厉声喝道，“冕下，我之所为，皆是为了您！我甘愿隐忍万年，承受天罚加身，动用禁术逆天改命，将您从时间长河中截回，这份心志，难道比不上他在这暮苓狐族苟且偷生、虚与委蛇？你当真要信他这挑拨离间之言？”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谁在挑拨离间，冕下心中自明！”梅荣光针锋相对，“梅潋光，你妄图利用人族血脉，更间接导致人族走到如今这个濒临绝境的地步，你可曾有过半分愧疚？”
“冕下！”梅潋光声嘶力竭，“万年之前，您遭受了多少不公，您难道忘了吗？您当年何等仁慈，而那泯灭人性的天罚准则，又是如何一步步将您逼上绝路的？难道这些血泪往事，都已在您心中淡忘，烟消云散了吗？”
“梅潋光，你根本不配做冕下的首席弟子！”梅荣光厉声质问，话语如连珠炮般射出，“冕下好不容易得以重生，回到这世间，你难道还要将他拖入无边的仇恨漩涡？难道非要让万年前的惨剧重演不可？冕下已历经鬼门关一次，难道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活着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直问得梅潋光脸色铁青，几乎喘不过气。反观妖神，此刻面上的神色却多了几分欣慰与疲惫。
“冕下，您……”梅潋光眼睁睁看着妖神明显偏向梅荣光，心底那股失望与酸楚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可弟子隐忍万年，承受天罚，逆天而行，方才换得您今日之复苏……您岂能……”
“潋光，收手吧，本座……实在是累了。”妖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眼神里的倦意暴露无遗，仿佛千年的风霜都刻在了里面。
“冕下，此话怎讲？潋光……潋光愚钝，不解其意！”面对妖神这突如其来的消极态度，梅潋光如遭雷击，震惊万分。“可是……可是万年之前，明明是您心怀不甘，属下不过遂了您的心愿，为您争取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您为何……您怎能说不想把握？您怎能如此轻易放弃？”
梅潋光的心颤抖着，疼得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始终不愿相信，那个他誓死追随、倾尽一切的妖神冕下，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确实，和万年前的他，不一样了。
难道……是这具承载他魂魄的躯壳，改变了您吗？
***
梅潋光岂会甘心就此罢休？他耗费无数心血，布下这等惊世阴谋，岂能因区区一言而功亏一篑？眼见重生后的妖神，竟非他心中所期，那便只能回炉重造，不惜一切，也要让那从时空裂缝中走出的男人，完完全全符合他的心意，方才罢休。
只见梅潋光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厉吼，周身气息陡然暴戾，再次倾尽所有神力，将那般若金光咒强行催动，欲要重启这逆天禁术。
“是本座殒身之前赐予你的神力！”妖神目光一凛，瞬间便已认出那股力量的根源，“当真是本座前世之过，不该将如此磅礴之力，交托于你这等阴邪小人！”
妖神挥袖，凝聚神力欲要打断梅潋光的禁术，然而，袖风触及之处，竟被一道无形却坚韧异常的屏障挡了回来，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你……你怎么也会？”妖神动作一滞，惊愕地望着眼前那挺身而出、挡在梅潋光身前之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人身着素色道袍，面容尚带几分青涩，正是梅潋光的大弟子——慕鑫。
“想不到吧，妖神陛下，”慕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邪笑，“在下，亦能调动您的神力。”
“潋光啊潋光，”妖神望着慕鑫，长叹一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你当真是让本座无比失望啊。”
“妖神冕下，”慕鑫却毫不领情，反而桀骜不驯地昂起头，一心向着他那失了智的师父，“究竟是谁让谁失望透顶，此刻言之尚早，鹿死谁手，还未一定呢。”
言毕，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挡在妖神面前，手中法诀变幻，竟与妖神缠斗起来，为其拖延时间。趁着这片刻之机，梅潋光眼中厉色更甚，运转禁术的速度更快，仿佛要将全身精血都融入其中。
天幕之上，那狰狞的时空裂缝，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竟再度被强行撕裂开来，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恐怖。
“不好！不能再让这鬼东西破坏雪原异境了！”谢听雪失声大喊，娇躯一晃，便欲祭出法宝，出手助妖神一臂之力。
可胡钰欣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神色茫然，不知所措。她心头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丝线缠绕，理不清头绪。她反复思量，竟想不明白自己此刻该当如何：是应该立刻帮助妖神，击破梅潋光这丧心病狂的阴谋？还是应该暂且顺应梅潋光的计谋，先将这时空裂缝彻底打开，将这位妖神送回那个未知的世界，待时机成熟，再设法将许小里接回来？
“妖后陛下，我等……”断月与峨眉两位长老在其身后，见她犹豫不决，忍不住轻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胡钰欣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翻江倒海，却只觉头颅阵阵发胀，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两位长老道：“静观其变，莫要出手。”
这决策她自己也知是权宜之计，混乱不堪，全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可除此之外，她竟再无他法。
***
而另一边，战场已呈胶着之势。妖神、梅荣光与谢听雪三人，已与慕鑫及其同伙正面相抗，法力、妖力与神力激荡，气焰冲霄。
“这屏障终究源自我本源神力，”妖神低喝，每一次重击都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屏障之上已然蛛网般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本座要破它，不过是须臾之事。”
“是吗？”慕鑫却发出一声冷笑，“若是在下此刻便再施一道般若金光咒呢？冕下又当如何？”话音未落，屏障之下骤然泛起刺眼夺目的金光，那金光仿佛拥有生命般，迅速蔓延，转瞬之间，原本破败不堪的屏障竟奇迹般地恢复如初，焕然一新，仿佛从未受过损伤。
“该死！”妖神眼中闪过一丝惊怒，“这逆乱时间的禁术，当真棘手至极。”纵使他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此刻也拿这禁术束手无策。
“冕下，”梅荣光在一旁沉声道，“再如何强大的禁术，亦有其弱点。慕鑫虽能运用您的神力，但终究是‘偷’来的，未能化为己身之力。且般若金光咒消耗神力何等巨大，待这小子神力耗尽，那时再将此屏障击碎，岂非易如反掌？”
“恐怕，”妖神猛地仰首，望向天幕中那已然彻底洞开的时空裂缝，，“我等，是等不到那一刻了。”
“妖神冕下，得罪了。”慕鑫见状，不再掩饰，双手掐诀，屏障应声而散。那裂缝中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吸力，如巨兽之口，死死攫住了妖神的身躯，将他硬生生往那黑暗深邃的裂缝之中拖去。
“冕下！”梅荣光惊骇欲绝，厉声大喊，拼尽全力想要动用妖力去拉住他，然而刚一催动妖力，便被一旁的慕焱袖中飞出的天冶净火瞬间点燃，化为一缕青烟。
“想不到，在此刻，我竟能为冕下做上一点贡献，”慕焱看着梅荣光的妖力尽数化为灰烬，得意洋洋地道，“妖神冕下，待您再次醒来，可别忘了在下的这点功劳哦。”
“好小子！”妖神怒目而视，眼中杀意凛然，“待本座重生归来，第一个消灭的便是你！”他已牢牢记住了这小子的面貌。
慕焱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缩到了慕鑫身后，再不敢多言。
“活该！让你管不住那张嘴，多言多祸。”慕鑫冷哼一声，置若罔闻。
妖神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渐渐熄灭，他放弃了抵抗，任凭那无形的吸力将自己彻底吞噬，只留下一句低语，消散在狂风中：“或许，这就是天命吧。只愿待我再次复苏，能见一个……更加安宁的世界。”言罢，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最后一缕气息也消失在裂缝之中。
时空裂缝如同巨兽闭合了嘴，再度悄然关闭。一时间，战场之上死寂一片，只剩下风声呜咽，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心怀忐忑，静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再次开启的命运之门。
***
“妖后陛下，”铭玟望着闭合的裂缝，声音全是担忧，“妖王陛下……他还能回来吗？”
“这，便是一个关乎运气的赌局了，”胡钰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不过本王相信，即便时空裂缝再度开启，出来的那副面孔并非他本人，本王也有办法，将他变回原本的样子。”
带着这份渺茫却执着的希望，众人屏息凝神，眼睁睁看着那道恐怖的时空裂缝，在片刻的沉寂后，又一次缓缓开启。
然而，这一次，迷雾之中的人影尚未清晰显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斥着毁灭与暴戾的恐怖气势便已率先横冲直撞而来，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撕成碎片，在场所有人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恐怕是……”胡钰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已预感到最坏的结果。
这一次，回来的，依然不是许小里。
“妖神冕下！”梅潋光早已换上了一副卑躬屈膝、谦卑恭敬的模样，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笑意，亲自迎了上去，逢迎着那道从裂缝中缓缓走出的、带着无尽杀伐之气、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冷酷魔头，再度现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