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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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辉也算不上善人，但非要在一众不堪中挑一个相对顺眼的话，只能说他确实勉强胜出。
比如他做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下午刚好是工作日，他便安排沈星河办妥了手续，结束了这段长达十年、却似乎并未让任何人真正满意的领养关系。
他在做生意上的理性远胜池家，也怪不得杨家能如日中天，甚至能屡次游走在法律道德边缘。
吴静今天并没出现，从杨明辉的只言片语中，沈星河大致猜到她是病了。很荒谬，亲生儿子离世多年，他们费劲心力找来一个如此相像的替身，失去了却觉得“心疼”。
“你确实和我家桦桦长得很像。”等待处理结果的时候，杨明辉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星河并没太意外，他轻轻点头，淡淡道：“我看到过。”
见他略显诧异，沈星河继续说：“杨桦房间书桌右下角的抽屉里有个日记本，里面夹着他一张照片。或许，您也可以看看他的日记，他有提过你们。”
杨明辉对此似乎完全不知道，沈星河也无意解释，听到工作人员的声音便立即起身。
工作人员把那张薄薄的《解除收养关系证明》递过来，眼中满是困惑。在所有人看来，这大概都是个匪夷所思的选择——十七岁成了孤儿的沈星河，却命好地被杨家这样的家庭收养，为什么要在十年后放弃？
沈星河纸对着工作人员无声笑了笑，拿着盖好章的证明文件走到昏昏欲睡的池玗旁边，用边角蹭他的脸。
池玗原本还有些迷茫，鲜红的印章进入视线后他立刻接过来，眼里慢慢全是惊喜，“名字……名字也回来了！正好，你身份证也到期了，我们现在就去换新的”
沈星河都没来得及完整地说出什么，就被池玗塞进了车里直奔户籍地派出所。
他头发有些长，盖到了脖子也遮住了耳廓，民警拿来几个发夹，池玗抢先接过仔细为他别上。池玗早就觉得沈星河的长相是那种一眼很难惊艳的，如今拂开碎发，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柔软的轮廓，更是让人心弦微动。
“真好看……”池玗喃喃道，“我的眼光果然一直很好。”
沈星河轻咳一声，抽回被握住的手跟着民警去拍照。
等待的间隙，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生认出了池玗，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池玗立刻端起那副惯有的礼貌姿态回应着。
男生四下张望，忍不住问：“话说最近网上的传闻是真的吗？你和乔老师他们——”
“啊，这个说好了保密的。”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怎么想完全是听者的事。池玗确实信守承诺，什么实质内容都没说出。
恰好沈星河从摄影间出来，沈星河立即上前拉住他离开，留下原地的男生一脸不可置信。
“其实我觉得他们想多了。”刚出门，池玗便说，“谁整天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身边的鸡毛蒜皮都处理不完。”
沈星河下意识看向身后的方向，“你和他说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池玗眨眨眼，“就是突然觉得，不能让有些人太痛快。”
沈星河只是笑笑，没追问下去。
这几天的一切似乎都有些不真实，沈星河回过头想一想，原来挣脱枷锁是那么简单——只要多一点义无反顾的爱，多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够了。这个世界的颜色很多，谁说哪一种能将另一种吞噬呢。
街旁两道，树叶打着旋往地上飘，沈星河竟然罕见地想起在南大的那三年。他坚持说偿还的费用里不包括这段时间，是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他的时间。
十三岁那年，沈星河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会有池玗，但自己的路同样清晰。进入南大法学院是完全的脱轨，或者说，只是被人轻轻一推，就偏离了既定轨道。
但其实也不全是坏事。室友是很好的人，沈星河从来都不是讨厌他们，在当时他只是厌恶自己。同学们也都友善，虽然注意到他的人并不多，但大家都小心翼翼保持着恰当距离，那段即使只是表面平静的日子，沈星河很受用。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回复完消息，叫住走在前面的池玗。
池玗回头时，手上捏着的一片金黄落叶又让他回到现实。
“这个颜色，像不像德宁琴房外的晚霞？”池玗问。
那是沈星河十七岁后，为数不多真正安宁的时间。琴房总是弥漫着满屋金色的光晕，将一切都温柔地包裹在日落与晚霞中。
沈星河接过落叶，听见池玗低声说：“我见过很多种黄昏，后来的，都不如那会儿好。”
“要回去看看吗？”
池玗果断摇头，“不一样了。”
沈星河想着，确实是物是人非，但池玗却说：“以前那个时候，你还只是我哥哥。”
听罢沈星河也只能骤然红着脸，低头吻住他又埋头在他颈间。他一开始不让池玗这么叫，就是受不了池玗顶着这个称呼做那些“不合身份”的事。
“好了好了……”池玗笑得格外好听，他仰过头，说：“哥，更多的我以后会和你说的。现在是不是还有事？”
沈星河给他看了消息，“晚点要通个电话，没别的了。”
他要联系冉时，但并不是因为杨明辉。
“那就先吃饭吧。”池玗说。
至于那些不同的黄昏，池玗还想再等几年，也许等到伤口彻底愈合，他才能真的说出一句“不痛了”。池玗当然享受来自沈星河的心疼，但更多的，他需要现在全心全意、真的会往前看的沈星河。
在疗养院的第二年，池玗开始适应那里的生活了，院方也很少再对他“特殊关照”。
那里每年会给他们发几次纸笔，美其名曰“给家人写信，保持与社会接轨”。但实际上，多数人是被家人送进来的，很多人在里面一待数年，早就连笔都拿不起来。
池玗收集了那些人的信纸，他先是拿来写歌，只是纸上的简谱记法格外潦草，那些数字音符旁胡乱添着的附点和增时线光是看着，他就能想象出它一定很难听。每次写满一张或半张，剩下的，收件人都是沈星河。
不过院方来收信的时候，池玗通常说没写，他不确定那些信会被如何处置。
第四年的圣诞节下午，池玗被推搡着站到人群中，接过一把旧的小提琴拉了一曲。表演结束，那是难得的无人监视的空隙，池玗回去从床缝里翻出所有写满的信，悄悄上了顶楼。
大雪覆盖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天也是灰白色的。他一脚踩进雪堆，刺骨的寒意让他怀疑自己也许早就死去。
但一切异常顺利，他坐在天台栏杆上，用唯一一根火柴点燃第一张信纸，火苗明灭不定，最后竟然燃了起来，金红的颜色代替原本的灰色天空填满整个眼眶，最后所有信纸化作灰烬。
反正也寄不出去。他想着，就当没写过，没发生过，出去就好了。
几乎不间断的火星很快引起注意，找上去的人立刻把他带走，质问他又在干什么。池玗如实说了，但这引得他们更加不满。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他不想说。
“我对那个冉时有印象。”餐厅里，池玗说，“典型的纨绔子弟，和他们那个圈子里大多数人没什么两样。”
沈星河总觉得记忆中的冉时和池玗的描述有出入，“应该，也不全是。”
池玗一摊手，“也许吧，毕竟大家都喜欢面具一套一套地戴，可能那只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
对听到这话，沈星河没忍住笑，悄声说着：“明明你也是这样。”
“我不好吗？”池玗抓着他的胳膊，一副真的委屈的样子。
沈星河闷笑，“不说。”
他觉得自己突然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眼前这个人还在，自己可以还可以这样——可以明媚张扬，有些年少意气。虽然这些词对于自己来说已经远去了，但也能当作补偿过去。
晚上十点多，沈星河准时接到了电话。在冉时开口前，他先说：“你好，我是沈星河。”
“啊……这原来才是你的名字。”冉时笑了笑，“确实更适合你。”
沈星河轻微应声，犹豫片刻，“你找我，是有事要说？”
对面答应着，说：“……我想，亲耳听到你和杨桦的关系，沈星河。”
沈沉默片刻，沈星河说：“我没见过他。”
他简要说明了杨家领养的事和杨桦的日记本，直到听到对面传来很长很沉的呼吸声，他的手微颤，问：“你，是在难过吗？”
“不全是吧。”对面只是轻笑。
话没说完，池玗夺走手机，说：“总之，他现在和杨桦没关系。你现在也过得不错，不是吗？”
片刻后，对面挂断电话。沈星河无奈，说：“他没做过什么，池玗，不用太大敌意。”
“但他占用了我在你这的时间。”池玗耍赖完，整个人贴在沈星河后背，“没办法，我觉得拥有的还不够多。在可以独占你的时候，我不想放过任何一刻。”
酒店房间很静，沈星河只能感受到这句话之后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池玗真的很擅长对他说这些，而每一句又都是发至肺腑。相隔五年，依然让人心动不已。
“之后怎么打算的？”沈星河解开他的手，转身面对着他。
池玗坐在床边想了片刻，反问：“哥，你喜欢莱海吗？”
沈星河嗓音一哽——说不上喜欢，但如果他要选一个独居的地方，他只会去莱海。
“艾列维做国际贸易，但他家产业实际上涉猎很广。他一直想让我跟着他学几年，然后为他工作，看我能做什么。”池玗很认真在说，“我答应了，这是一份不错的交易和工作，除了真的很需要之外，我也得信守承诺。”
“那要去英都？”
池玗点头，握住他的手，眼睛似乎闪闪发亮，“我们先在英都待一段时间。我学东西很快，很快就回来，之后还是住在莱海，好不好？到时候我可以等你继续写你想写的，有人也很喜欢你的文章，也许你们可以聊聊。以及我的琴，西奥多老师希望我能演奏出来的音乐，我想我这次可以了。”
沈星河看着他，慢慢蹙眉，“你愿意待在英都吗？”
池玗无所谓地笑笑，“换是几年前肯定不愿意，但现在我得考虑更多。而且，我已经拥有你了，我不怕。”
沈星河抬眼笑着，“我们一起去。”
“……还有。”他轻声补充，“婚礼可以快点办吗？”
池玗惊喜得睁大眼睛，扑过来紧紧抱住他，连连点头，“当然！我们明天先去看你爷爷还有我奶奶，要是想的话可以再留几天，随后就去英都。”
沈星河说：“蓟城不用了，老屋子保持原样就好。走之前，你再陪我去一趟莱海吧。”
池玗依旧点头，急切地吻着他，最后也只是紧紧拥抱，感受着最眷恋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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