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眼睛 ...
-
江传绪的情况日益好转，为了方便照顾，杨意便找人帮忙开车，直接把江传绪接回到杨家去照顾。
“哎呀，又要麻烦你了。”
“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回自己家吧？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杨意毫不动摇：“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江传绪似乎还想再证明一下自己的自理能力，下一秒，杨意打开车门，两条有力的胳膊圈住他，一把将他打横抄起来。
“！”
江传绪下意识反抗，都被杨意轻松地化解了。
他还想抗议，但他想起刚醒来时杨意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想起李竹禧说的话，还是作罢，打算安心在杨家修养。
“好孩子，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啦？”
杨大爷走出门来，心疼地看着江传绪，对他们二人的姿势视若无睹，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江传绪感觉自己在做人型x光。
“没事的爷爷，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杨大爷仍是摇头，恨不得现在就端出一碗老母鸡汤给江传绪好好补补。
江传绪被抱进了门，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情。
杨家不是只有两间房吗？！杨大爷一间，这是肯定的，那自己不就只能……
他向杨意近在咫尺的脸，杨意丝毫不觉不对：“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床铺和枕套都给你准备好了，就跟以前一样。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
江传绪按捺住心里的躁动想法，这时要是提出有什么异议反而让他们为难，再说之前也确实是这样的。就当是再放纵一次吧，他对自己说。
……
杨意虽然年纪小，但是照顾起人来却可谓细致入微，温柔体贴，江传绪时常觉得自己掉进了安乐乡。
他什么都不用干，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饭菜做好了杨意会亲自端过来，看着他全部吃完了又默默收拾，如果忽视他那过于强烈的目光，这样的日子简直再舒服不过了。
如果碰上好天气，杨意还会和他一起在门前晒太阳，好几次他不小心在躺椅上睡着了，醒来却是在床上。
晚上的时候也很悠闲，……当然也有例外。杨意害怕他洗澡晕倒或者脚滑，要帮他洗，被江传绪坚定拒绝了。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别的不说，他单方面坦诚相见，要是发生了尴尬的事情，岂不是非常丢人？！
除了这个，其他事情都很舒服，舒服到他都有点罪恶感了，甚至萌生了自己是在养老院的荒诞想法。
他和杨意还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但是在他的强烈提议下拥有了两条被子，好歹不会那么不自在了。
杨意的睡相很端正，睡着什么样醒来就还是什么样，规规矩矩的。反倒是江传绪，明明睡前还和杨意隔了半个人的距离，但是醒来时头简直都要躺在杨意枕头上了，好几次吓得他差点滚下床去。
……怎么可以这么丢人？？
这个时候，杨意便会悠悠转醒，睁开黑亮的眼睛，顺带把手从江传绪上方绕过去，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细细摩挲，说：“绪哥，早上好啊。”
“早、早上好。”江传绪结结巴巴，被那几根手指弄得心猿意马，不敢在床上多待一秒种，赶紧下床了。
然后就是重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江传绪刚开始还有些惴惴不安，后来时间久了点，杨意对他的好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江传绪这才惊觉自己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就像一只流浪猫从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在主人的悉心照料下，变成可以敞着肚皮撒欢，做错事情也没关系。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找了个机会，这天杨大爷去集市上遛弯去了，只有他和杨意两个人在坐在桌边吃饭，他在心里酝酿片刻，决定就趁现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料杨意先开口了：“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怎么没见你吃。”
他神色一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没。”江传绪赶紧摇头，“很好吃，只是我还不怎么饿。”
他顿了顿，尽量语气如常道：“哎呀，真是舍不得，这么好的手艺，以后就吃不到了呢。”
杨意敏锐地看向他，眉毛轻轻皱起来，“你回了江家也可以时常过来，我做给你吃。”
江传绪盯着自己的碗，说：“我是要回云都。”
说完，他也不看杨意，飞快地夹了几筷子菜，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他细微的咀嚼声。
杨意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拿起筷子，“是工作上的事吗？”他问道，语气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江传绪略略松了一口气，“嗯，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要开始忙工作了嘛。那个，你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们不是留了联系方式吗，等你开学了到云都来，有什么事就打电话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江传绪本来还想说要不我把我家地址告诉你吧，但是感觉现在好像不是时机，再说两人都在云都的期间，想要见面还是比较容易的，不一定非要去他家，所以就没提这事。
似乎是感觉到这样子说没什么诚意，他又说道：“毕竟我在你家白吃白住了这么久，要不我给你封一个红……”
杨意动作一顿，猛地看向他，江传绪赶紧闭嘴。
杨意后面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闷头吃饭，搁下碗筷后照例让江传绪别动，他来收拾。但江传绪总觉得杨意的步伐没有以前那么轻快了。
在心里对杨意表达了一阵“虽然有告别但还是不够正式”的歉意，他默默起身去收拾行李。
回到房间，把自己的日常用品打包整理好，才发现屋子竟然显得大了不少，看上去都没什么人气味了……
他决定等杨大爷回来，跟他道别一番就离开。嗯，先是去李书记那里拿一下补办的证件，这么久了应该都办好了吧，顺便跟书记和竹禧告别，再回一趟自己家，打扫一下房间的卫生，把大门好好锁上，这房子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打算就先搁置。
这次回去的时候要看好天气预报，开车要小心点……
他脑子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没等他转过身去，就被人从身后严严实实抱住了。
“……”最后的时刻，江传绪也不想弄得太严肃，半开玩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小动作呢。”
“因为我在追你。”杨意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江传绪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摔下去的时候摔傻了，不然怎么一个字也没听明白呢。
看他没反应，杨意揽住江传绪的手臂用力，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我想追你，我是认真的。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你才想要走的？”
“当然不是……”
江传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杨意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过身去看他，他感到自己的耳朵微微发烫。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也不能平白无故享受这种好。再说了，我们两个毕竟差了六岁，你还在上学，这对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已经成年了。”杨意急切地说，“为什么，绪哥，你不同意我追你吗？”
他抓住江传绪的手腕，“绪哥，你听我讲，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对你好，我有这种想法并非一朝一夕，你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那个下暴雨的晚上。”
“我知道。”江传绪轻声道。
“几年前，我就去过你家。那个时候我还在读书，一个人跑出来，把你从水里捞出来，到你家去凑热闹，还大半夜跟你在外面瞎逛，我说的没错吧？”
杨意很高兴他还记得自己，笑得灿烂：“对，你全都想起来了。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我跟那时候的样子相比变化大吗？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看着青年的笑容，江传绪却觉得心如刀绞，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必定会让这笑颜消失。
“眼睛，你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还不待杨意回答，他话锋一转，“我的车钥匙放在哪里了？”
刚才因为那个拥抱而升温的空气因为这句话迅速冷却，单眼皮无法掩盖杨意眼里的落寞，他抓住江传绪的手缓缓松开。过了十几秒，他低声道：“我拿给你。”
二人无言。直到江传绪上车，他都没有再看杨意一眼，但最终还是屈服一般无声叹息，唰的一声摇下车窗。
“记得跟杨大爷说一声，让他老人家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你也要保重啊。”
杨意把头凑近车窗，手紧紧扒住窗沿，声音变得激动：“绪哥！我这双眼睛，以后还能看见你吗？”
别人叫江传绪，要么是叫“小江”，要么就是“江哥”。只有杨意，一直以来叫的都是“绪哥”，好像非要和别人不一样似的。
江传绪心里情绪翻涌，凝视着杨意，说：“当然，我还会回来的。我家还在这呢。”
杨意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江传绪冲他点点头，“走了，小意，再见。”
江传绪在后视镜里看见，杨意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