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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要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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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爷爷的，这雨咋越下越大了？还有这破路，坑坑洼洼不说，连个灯都没有！修路的钱都落哪孙子腰包了？”
大牙边开车边骂骂咧咧地，“瞧瞧这路，跑半里路都看不到一辆车，也就是咱们这命苦，这会子受这奶奶的罪。一天到晚也落不着仨瓜俩枣的钱。”
从刚才一下雨他就开始骂，一路上，唐卫已经习惯了，也就没搭腔。
“我说啊，”大牙却主动搭话，出来混的没几个用真名，大都有个别名、外号什么的，小刀就是唐卫的外号，他年纪轻，做事却干净利索，于是就有了这个名号。
“小刀，你给哥哥交个底，咱这车货到底值多少钱？”
“我只管把东西交给买家，至于价钱，我也不知道。”唐卫淡淡地答道。
大牙撇了下嘴，“你这读过书的可别糊弄我们这粗人，后面那些东西都是古董吧？哪个朝代的？我可听说年头久的，光那一个瓶子就值老家一栋楼呢！”
“术业有专攻，我没学过考古，对这些不懂。”
“啥啥，树叶？得得，”大牙摇了摇头，“你呀，也是第一次跟哥哥搭活，以后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哥哥我是个实在人，对自己个儿兄弟绝对没二话。”
唐卫没说话，心里想：不会有下次了，于是心情舒畅了些许。
大牙并不知道，还继续说：“咱这车虽然不大，可是真能装，这一回没个百八十件也差不多吧。你说这天黑路滑，万一出点什么小意外也属正常。”
唐卫听了这话，猛把头转过来看着他，“出车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大牙一龇牙，“我是说小意外，万一少个物件儿，或是磕了碰了出不了货啥的。”
这下唐卫听懂了，于是脸一绷说道：“六哥的货你也敢动脑筋，嫌命长？”
“小刀兄弟，又不是要动大件的，就是个耳坠子啦，金串子什么的，就是仨瓜俩枣的事儿。”
唐卫眉一横，“我替六哥送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没见过有人敢打他的货主意。你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否则一旦让六哥知道了，后果你自己清楚！”
大牙“哼”了一下，想了想又说：“我说小刀啊，你给那些歪果仁交货的时候，他们难道说就不——啊，俗话说入乡随俗，是不是也——没少捞吧？就别——”
要是平时，唐卫听到这些话一定忍不住修理对方一顿，这么多年来，他这小刀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但是今晚不同，这是他平安着陆的前夜，便多了许多忍让。
“我最后劝你一句，道有道的走法，行有行的规矩，该是自己的，谁欠都不行，不该自己的就不能瞎惦记。我把话放这儿，这车货要是敢少一枚铜板，哪个指头碰的，我剁哪个指头，那只手拿的，我就废哪只手。我说话办事可是从来不打折扣！”
唐卫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凶光，让大牙心里一颤，这趟出来前他就听说过小刀的名号，都说这是个狠角色，可是一见面却是个年轻小伙子，一副斯文模样，话也不多，就觉得是夸大其词，这一刻他才开始相信那些传言。
“好好看路，专心开车！”唐卫大声呵斥道！
大牙不禁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赌气似地猛给了脚油。就在此时，前方转弯处驶来一辆跑车，车速很快。虽然道路不宽，但两车相汇还是无碍的，所以起初大牙一点也没在意。
可是转瞬，他就发现不对劲，那辆车就像失控了一般，一边宽敞的空位它不走，偏偏向自己这边冲来。他下意识地赶紧避让，可对方车速太快，自己这边开得也不慢，只听“碰”一声，那跑车被这一撞并没有停下而是打了几个转再次撞在路边的石墩上。
还好自己开的车够大够结实，大牙顿时一身冷汗，但他反应还算快，赶紧调整方向盘，一脚油跑了出去。
唐卫也是一惊，这些年在车上也遇到过一些惊险，但真地发生事故还是第一次。他缓过神朝旁边一看，大牙正使劲驾车逃离。他朝后视镜看去，后面那辆车似乎冒起了烟。
“停车！”唐卫本能地说道。
“你傻啊！”大牙丝毫没有减速，“肇事逃逸这还事小，等警察来了咱这车还有车上的货怎么办？就算你不怕坐牢，这可是六哥的货，值多少钱？六哥能放过咱们？”
“可是，好像撞到油箱了！会出人命的！”
“人命？想想自己的命吧！这条路本就是小道，没监控，这会儿又没什么车，听我的赶紧走，把货交了，再找个相熟的车行把车整整，一准查不出来。”
唐卫知道大牙说的可行，其实这些自己又何尝没想过，他不能坐牢，更不能出事。过了今晚他就能全身而退，以后再不做踩过界的事。那一刻，唐卫犹豫了，可一想到那辆车里的人命他就无法心安。
曾经在医学院经历的那些又重新浮上脑海，他本是立志要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即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走上这条道，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不做害人的事，更别说伤人性命了，那是他的底线，以此来安慰自己证明他还没学坏！可是如今……
“不行，我做不到！”唐卫喃喃道。
他转向大牙，命令他：“掉头！我让你掉头听到没？”
“别开玩笑了！这时候哪有回去的！”大牙并不听他的。
“掉头！”唐卫怒吼道。同时，大牙感觉脖子上有个冰凉的东西顶了上来，那是把明晃晃的刀子。
“听着，颈部动脉，一刀下去，血液呈喷射状，神仙也救不了你！”唐卫的声音冷得刺骨。
大牙这回可算知道了小刀的由来，他好像闻到了野兽的味道。
“这可是手术刀，只要我动下手腕。你也该听说过小刀这名字可不是糊弄人的！”说着，唐卫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劲。
大牙这下认怂了，他只好掉转车头往回开。果然，刚才那辆车已经起火。大牙把车停住，说道：
“也就这儿了，你就算杀了我也不敢再往前开。”
唐卫知道大牙是担心那车爆炸，于是瞪了他一眼，一把拔下钥匙，然后跳下车去。
距离起火车辆也就两三米的距离，一个人影正艰难地往前爬，唐卫上前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孩，她看到有人来了，好像见到希望，一把抓住唐卫的手，说道：
“救救——”紧接着便昏厥过去。
唐卫抬眼看去，车身火势发展迅速，这样下去说不好真会爆炸，于是他也没多想抱起女孩回到车上。
看到唐卫抱了个人回来，大牙急了，“你要干嘛？疯了吗？你要救人也没必要带车上啊！”
“别废话，把后面的毯子拿过来！”唐卫喝道。
他用毯子把女孩儿包起来然后将那些货物移了移，恰腾出一个狭窄的空间，刚好把女孩儿放在里面。
“我的爷啊，”大牙依旧一旁絮叨着，“这要是死在车里，可不好处理啊！”
“死不了！”唐卫说着将车门关上。
“沾车上血也不好办啊！还有那些货物呢！”
唐卫不理会，直接跳上驾驶室，大牙无奈只好跟着上了副驾。
“到了医院，难免惊动警察，到时候再脱身可就难啦！”
“放心，不用去医院，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唐卫开足马力，将车驶入城区，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听着，”唐卫转向大牙，“今天发生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否则……”
“知道，我当然不会说。要了命了！”大牙不快道。
“还有，你先把货拉到指定地点。记住，敢少一毫，我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车！”交代完毕，唐卫把女孩儿抱下车，然后敲开了那扇门。
姜天宇看到唐卫抱着个人进门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车祸！”唐卫说着就往屋里走，把人放在诊床上，“得赶紧救治，我需要你的帮忙！”
“得赶快送医院！”姜天宇本能地说道。
“不行，我不能带她去医院。”唐卫抬起头看着姜天宇，“人是我撞的！”
姜天宇愣住了，“你是说你逃逸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唐卫会肇事逃逸，可他明明把伤者都带回来了，“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撞了人就该赶紧送医院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撞人的车上有货，见不得光。这事不能细究，牵扯太多。”
姜天宇上前一把揪住唐卫的衣领，“这些年你在外面闯，我从未过问过你究竟在做什么，现在你说货，是什么货见不得光？你该不会——贩毒吧？”
“不是！那玩意儿我不碰。相信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本来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能出事。可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只好把她带到这里！”
“可我这里是整形医院，我没有资质也没有条件做外科手术。人命关天，我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知道。刚才我已经初步看过了，是需要冒点险，但是成功机会很高。你有急诊室的实习经验，我知道你的能力，而且还有我，你要相信我，一切我来担！”
“我甚至连需要的检查设备都没有！”
“现代医学的发展难道只有那些冰冷的仪器可以相信了吗？”唐卫几乎吼道，他马上平复下来，恳切道：“我知道你拒绝是应该的，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能求你帮忙。”
唐卫他用了一个“求”字，这是骄傲的他从来不屑使用的字眼，这个字在瞬间击溃了姜天宇所有的立场和原则。他知道此时如果拒绝唐卫完全合理，可是那样便全然失了情义。最坏的结果已经在姜天宇脑海中盘旋，如果真的那样，就当做是自己还他了。
于是，他狠下一条心，“我有言在先，我可以尽力一试，可如果状况不对，不管怎样立刻送医院！”
多年前，姜天宇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和唐卫一起站在手术台上并肩作战，拯救病患的样子。可是今天，这个梦想竟是用如此方式实现的。一个整形医生和一个连行医资格都没有的人竟然冒了这么大的险，简直荒唐到无以复加。
但姜天宇也不得不佩服那个昔日同学和老师眼中的天才，他简直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每一条血管的位置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他能顺利毕业，那么如今一定是一把好刀。
没有时间惋惜和内疚，姜天宇重新把头埋下。
不知幸运之神是眷顾了他们还是那个女孩，他们成功了。此时，姜天宇才感到自己的整个背已经全部浸透。
“没事了，是吗？”唐卫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姜天宇这才发现原来唐卫的紧张程度绝不亚于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手腕处骨折，还有鼻骨、颧骨以及多处外伤，这孩子的脸是毁了。”
“你是整容医生。”唐卫说着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直奔桌子，把姜天宇的相框、名片等等全部收了起来。
“我得去处理货的事。这里就拜托你了。等她醒了，问清楚她家住哪儿，不要让她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是做什么的，戴好口罩，别让她看到你的样子。等我处理完就过来带她走。”
唐卫说着转过头看着姜天宇，“天宇，对不起！”
姜天宇明白，这句“对不起”远比“谢谢”来的沉重。于是，纵然心中有万千疑问还是没说出口，“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
“我这是怎么了？”唐卫揉了揉头，“我不会睡着了吧？”
姜天宇笑笑，“用脑过度，我看你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唐卫抬眼看着姜天宇，“你小子不会是催眠我吧？”
“我倒是想，也得有那本事！”
“那倒是！想你上学那会儿有一阵子总想拿那三脚猫的工夫出来显摆，结果让人笑死了。”唐卫说着微微眯了下眼睛。“好了，我该回去了。”说罢跳下椅子。
唐卫走后，姜天宇将镜子反扣在桌子上，望向窗外唐卫的背影，“车不是你开的。为什么就不能释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