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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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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川这晚回EXILE,半圆形吧台一边坐着他一位哥,两位哥坐成了直径,就是不挪一挪位置。
他走到姜飏这边,想聊聊今天选址的情况,但双手在兜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才想起来那张写了地址的纸条给邱灿“没收”了。
“你写的三个选址我都看了。”他对姜飏说。
“嗯,怎么样?”姜飏有点心不在焉。
陆九川:“第一个太偏,第二个太闹,第三个刚好。”
姜飏想了想第三个是哪个,“两层楼那个?”
“嗯。”
“那个是不错,就有一点。”姜飏皱了皱眉,“房东整家人要搬回老家,所以一楼店铺要连二楼住房一起卖。”
陆九川沉默下来。
“你看中那家的话我去和房东谈谈价格。”姜飏正色道,“你也差不多在平城买个房了,还能住一辈子酒吧么?”
上次聚会,也有陆家人说了这个事,买房子结婚,不结婚也要买房子,年龄到了。
陆九川没想过这些,也不太愿意想。
“酒吧挺好。”他只是说。
他现在住在EXILE每个月给姜飏交一点房租,以前外面租房住也是骑个自行车十分钟就到的路程,陆九川喜欢这种全部世界十分钟可达的简单自然。
如果买个店铺,一楼做酒吧,二楼装修成自己喜欢的家……好像也还不错。
他给姜飏加了点水,继续忙去了,却给人叫住,“你问问段绎饿不饿。”
“你自己问。”陆九川回绝。
“他不理我。”姜飏拿出手机给陆九川看,他扫了眼,界面上确实一排发出的绿色对话框,没有白色的回复。
陆九川回头看了眼另一头戴着耳机忙工作的人,段绎如有所觉抬眼,给了陆九川一个无奈的眼神。
“我去问问。”他留下这句话就慢悠悠往段绎那头走。
“他问你饿不饿。”陆九川擦了擦台面。
段绎摘了耳机,“不饿。”
陆九川又慢悠悠走回去:“他不饿。”
“那他什么时候和我回家?”姜飏又问,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陆九川继续折返,段绎没把耳机再戴上,他看着陆九川,陆九川背对着姜飏也把姜飏看段绎的视线挡了个一干二净,“你哥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他对段绎调笑地眨了眨眼睛。
他俩年龄相近,还算相依为命同甘共苦过一段时间,有一份和别人不一样的亲近,因而姜飏每次撬不动段绎的嘴就来找陆九川。
“他今天又出去和人打架,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逞什么能。”段绎对陆九川摇摇头。
陆九川:“碰上什么事了?”有关姜哥打架的各种画面历历在目。
“吃饭碰上以前同行,说了两句难听话。”
陆九川点点头,“打哪儿了?”该打。
“脸。”段绎叹了口气,“经纪人狮子大开口要索赔,他又给经纪人打了。你说他这脾气能不能改改?万一打不过呢?”
陆九川拎着块桌布又慢悠悠走回姜飏那儿。
姜飏睁着双漂亮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他。
陆九川:“他说你脾气改改他就和你回家。”
“我又没错!”姜飏眼睛一瞪,这一声嗓门挺大,段绎直接听见了,又戴上耳机。
陆九川一脸“这下帮不了你”的表情,姜飏一拍桌子二话不说站了起来,气势汹汹走到段绎边上,先把他电脑充电器拔了,再把他耳机摘了,然后伸手抓住他肩就要硬把人扛起来。
然后果不其然把下午刚闪的腰又闪了一下。
“……”段绎扶住他的腰,姜飏顺势就赖上了,靠上去像摊柔软的泥。
陆九川撑着吧台看他们离开,很莫名地想起那一年小绎还是旁边平城大学的学生,他也刚刚开始给姜哥做调酒师,连澳天天晚上来喝酒,那天是段绎的演出,姜飏不知道为什么和一个顾客打架,打得见血,店里桌子椅子摔了一地,他和连澳留下来收拾残局。
连澳说:“段绎有才,姜飏有病,绝配。”
他问:“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什么锅配什么盖呗,不过我看不出你会找什么样的姑娘。”连澳混不吝地笑笑,“姑娘也没你温柔懂事。”
在陆家人这里,没人会用这个词形容陆九川,陆丽婷曾说小九看着安静,心里憋坏呢,千方百计就想让老陆多宠他一点。
而在连澳最后还能说一点话的那个午后,平静的午后,护士从特护病房出来,走过无数来探访的朋友,走到蹲在最后面已经陪护了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陆九川面前说:“病人想见你。”
瘦的只剩皮包骨的醉鬼病人躺在床上,温柔懂事心里憋坏的调酒师坐在墙角。
“过来点儿。”醉鬼努力发出一点声。
陆九川坐着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拖着凳子坐到他旁边。
“你没有什么话和我说吗?”醉鬼虚弱的不行,话里甚至还带着笑音。
没有。
别说了。
走吧。
去见你想见的人。
连澳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想碰他,认识这么多年连身体接触都几乎没有过的两个人,陆九川伸出一根食指,搭在了他拇指上。
“我就不放心你……”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得,去找你的盖儿。”
到头来,陆九川也没为连澳掉一滴眼泪,他要在心里憋着坏,不要爱情,不要被爱,不要正大光明,就要你对我有牵有挂,我对你不亏不欠。
他把一杯玛格丽特端给吧台前坐着的新客,“请。”
紫薇公寓二单元502,邱灿坐在依旧没有一件家具的客厅,头顶的炽光灯一跳一跳,照着他画板上支离破碎的画。
忘了当时为什么非要撕了,总之现在就是很后悔。
邱灿拿着文具店刚买的胶水,小心翼翼涂在画撕开的不规则边缘,撕开的厚纸边缘并不整齐,连带着一点纸张纤维,邱灿就靠这一点纤维粘画。
涂好胶水,关键的粘合环节,邱灿深吸一口气,手有点抖,把两块碎片缝隙对准,粘合
——灯黑了。
“……”
两秒后,灯又亮了,邱灿低头看着粘在自己食指上的碎片,无奈地叹了口气。
邱灿左边耳朵有声音说:“不能直接撕,直接撕画就缺块了。”
右边有声音说:“那不然把手剁了吗?”
正当他踌躇两难时,他房间的门破天荒响了,邱灿想了一圈,以为小祝来了,但他拉开门看,却是陆老头。
陆院长手里端着一盆洗干净的小番茄,是邱灿之前买的,他递过来:“太甜了,吃不了,你吃吧。”
邱灿接过,皱眉:“甜也不行啊,我下次问问有没有不甜的。”
“不是不行,是吃不了太多了。”陆院长说,他送完番茄没走,低头看看邱灿举在半空的手指,和上面粘着画。
“你几岁了?”陆院长认真问道。
邱灿当即想关门赶人,奈何他一只手拿水果一只手粘着画,没手关门,陆院长径直就走进来了。
他耷拉一双拖鞋像巡逻教室一样在邱灿空旷的出租屋里逛起来,逛了一圈逛回房间中间,“你倒也过得冷清。”陆院长评价道。
随后他低头看到画板上粘了一半的画。
邱灿翻了个白眼,坐回画板后面,“没你冷清,我天天出门,也不在家待着。”
“这画……是什么时候的?”陆院长问。
邱灿:“上周六。”
“怎么坏了?”他艰难地弯下一点腰凑近看。
邱灿叹了口气:“我有病。”
陆院长回头看他一眼,目光严厉:“有些话不能说,说着说着假的也成了真,就成了心魔。”
邱灿耸耸肩。
陆院长:“画能给我吗?”
邱灿:“不能。”想得美。
陆院长指指他手上粘着画,说:“我帮你粘好,画给我。”
“画都不是我的了,我粘好它干嘛?”邱灿理直气壮道。
“那你的手就这么着吧,这副画也就这样了。”陆院长别的不会,就是会和小孩拉扯。
邱灿原地坐了一会儿,果然泄气一般站起来,把位置让了出来。
陆院长微笑:“先弄你的手。”说罢他看了一圈邱灿啥也没有的房间,“去我那儿弄吧。”
501一直对人大门紧闭,这还是邱灿第一次有机会进去看看,他把画被人夺走的不快立刻抛到脑后,举了举粘着画的手,“走吧。”
神秘的紫薇公寓二单元501,陆九川三顾茅庐进不去的地方,给邱灿进去了。
房子布局和邱灿那间差不多,但家具多了几件,沙发、茶几、餐桌,也就是这几件一般人家该有的,邱灿进来第一反应是有点失落,他总觉得这间不让人进的房间应该有点什么秘密,但说白了,又能有什么秘密。
随后他一转头,看见了两大排书柜里密密麻麻的档案盒。
“到这儿来!”陆老头在厨房里喊他。
他多看了两眼档案盒,看到几个“陆”字,几个“党”字,像是人的名字,来不及多看,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陆院长拿着一把小刀:“保画保手?”
“……”
陆院长笑笑,拿过邱灿的食指,动作准确而精细地顺着粗纹纸的纸背轻轻刮着,很快邱灿的食指顺利和画纸分离,他手指上就留下薄薄一层画纸的纤维,“好歹是素描纸厚,不然真留不住。”陆院长说。
“您真细致。”邱灿说。
陆院长:“现在用敬称了?”
“之前想敬来着,敬不起来。”邱灿撇撇嘴。
陆院长拿着这块纸片继续邱灿没做完的工作,他头发花白手却不抖,很快就把邱灿拼了一晚上没拼明白的东西弄好了。
“您肯定很会带孩子。”邱灿又说。
陆院长意味深长:“这事儿,你想会就能会,不想会才不会。”
邱灿:“你为什么不愿意见陆九川?”
看画的人沉默了,本来聊得顺畅的天也突然停滞了。
“时机合适的时候你和他说,让他不用念着我,念着国家养育的恩情就行,我年纪大了,就想自己待着,他们一个个的我见着烦。”陆院长语气随意道。
邱灿顿了顿:“他会难过吧。”
“不会。”陆院长摇摇头,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他们这批孩子里他性子最拗,自己做了决定就完全不听你的,但你只要和他一五一十说明白,别骗他,给他一个交代,他撒起手来也比谁都快。”
邱灿皱眉想了想,没法把他认识的陆九川和陆院长口中的人结合起来,他觉得陆九川像一张底色灰蓝的空白画纸,干净,柔和,但没有任何堪称有起伏的情绪。拗?哪儿拗了?基本上邱灿说怎样就怎样的。
邱灿刚刚坐那儿冷静下来回想,想下午那个让他心都快跳出胸膛的车内吻,想赵奚的话……自己立刻否决了那个模糊的希望。
他们的关系只是出于协议。
陆九川可能也只是因为他和某个人长得像才忍受他。邱灿看着陆老头的发旋想。
“那你为什么见我?”他问。
“因为……感觉你像是那种我今天死你明天就能翻着白眼埋的冷血孩子,我放心。”陆院长拿着一罐大宝,挤出一点抹在邱灿手指上,“揉一揉,十分钟后再洗。”
“那我要是死了,你管埋吗?”邱灿问。
陆院长一掀眼皮,又摆出那副严厉样子:“当着老人面说什么浑话呢!”
邱灿低头揉揉食指,让胶水软化,“我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