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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废墟热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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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废墟比马隆盛想象的还要荒凉。
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骨架，风穿过空洞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商队在一处相对完好的石室中安顿下来，驼铃被摘下，火把也用厚布遮挡，以免引来追兵。
"小主人，这里安全。"老者——现在马隆盛知道他叫阿木尔——指着墙上斑驳的壁画，"当年公主和帮主在此隐居过三个月。"
马隆盛无心欣赏壁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角落的叶家玄身上。那人躺在铺了毛毯的石台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面纱女子——阿木尔的孙女萨仁正在为他换药。
"热毒反扑了。"萨仁眉头紧锁，"需要雪山七叶莲。"
马隆盛握紧拳头："哪里能找到？"
"三百里外的天山上。"阿木尔叹息，"但现在出去太危险..."
"告诉我特征。"马隆盛已经站起身，"我天亮前回来。"
萨仁按住他的手臂："来不及的。"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皮囊，"先用这个延缓毒性。"
皮囊里装着一种墨绿色药膏，散发出刺鼻的薄荷味。马隆盛接过药膏，跪在叶家玄身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叶家玄痛苦地皱起眉，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忍一忍。"马隆盛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指尖轻轻抚过叶家玄紧绷的眉头，"很快就好了。"
叶家玄在高烧中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着马隆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陷入昏迷。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衣料，那里藏着马隆盛的木雕小马。
"你们都出去吧。"马隆盛头也不回地说，"我来照顾他。"
阿木尔欲言又止，最终带着众人退出石室。寂静重新笼罩空间，只剩下火把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叶家玄艰难的呼吸声。
马隆盛拧湿布巾，轻轻擦拭叶家玄的脸和手臂。水珠顺着那人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消失在衣领中。十年了，叶家玄的容貌比记忆中更加棱角分明，但眉宇间那股清冷气质丝毫未变。
"玄哥哥..."马隆盛鬼使神差地唤出这个儿时的称呼，随即自嘲地摇摇头。他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资格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布巾下的皮肤突然烫得惊人。马隆盛心头一紧——叶家玄的热度又升高了。他急忙解开对方的衣襟，想用湿布擦拭胸口降温，却意外发现叶家玄左胸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刺青：一弯新月和一把小刀。
马隆盛的呼吸停滞了。那是黄沙帮的标记，只有核心成员才会纹在身上。叶家玄什么时候...？
"小主人。"阿木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奴有些东西要给您看。"
马隆盛勉强收回目光，给叶家玄盖好毛毯，跟着阿木尔来到隔壁石室。老者从一个铁箱中取出一把镶嵌蓝宝石的匕首和一卷褪色的绢布。
"公主的随身之物。"阿木尔轻声道，"她临走前交给老奴保管的。"
马隆盛接过匕首，手指抚过刀鞘上精美的纹路。这确实是母亲的风格——华丽中带着锋芒。当他展开那卷绢布时，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纸婚书，上面并排写着父母的名字，下方还有母亲的笔迹——"琉璃愿随君，黄沙共白头"。
右脸的伤疤突然刺痛起来，像被火焰舔舐。马隆盛踉跄着扶住墙壁，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母亲在灯下绣花，父亲为她挽发，窗外是漫天的黄沙...
"小主人！"阿木尔急忙扶住他。
马隆盛摆摆手，深吸几口气平复心跳："我父母...为什么会来这里？"
"躲避追杀。"阿木尔神色黯然，"先帝驾崩后，新帝——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一直想抓公主回宫。他们在此躲了三个月，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帮主决定主动出击。"阿木尔眼中闪过痛色，"他说与其东躲西藏，不如..."
外面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阿木尔脸色大变："死士找到这里了！"
马隆盛瞬间拔刀出鞘："保护叶家玄！"他冲出石室，迎面撞上萨仁。
"东、西两面都有敌人！"萨仁急促地说，"至少二十人！"
马隆盛迅速判断形势："带叶家玄从密道走，我断后。"
"不行！"萨仁抓住他的手臂，"那些死士额间的烙印您没看见吗？和当年火烧黄沙帮的是同一批人！他们就是冲着您来的！"
马隆盛瞳孔骤缩。十年前那场大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衣人额间的火焰烙印，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时绝望的眼神，父亲浑身是血的身影...
"那就更该由我来了。"他甩开萨仁的手，声音冷如寒铁，"告诉阿木尔，如果我回不来，把叶家玄安全送回铸剑山庄。"
不等萨仁回应，马隆盛已冲入夜色中。废墟外，黑影如鬼魅般逼近，月光照出他们额间狰狞的火焰烙印。马隆盛弯刀在手，杀气凛然。
"黄沙帮马隆盛在此！"他故意高声喝道，"想要我命的，自己来取！"
黑影们瞬间扑来。马隆盛的刀法如狂风骤雨，每一招都带着十年的恨意。第一个冲上来的死士被拦腰斩断，第二个喉咙喷血倒地。但敌人实在太多，很快就有刀锋划过马隆盛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
"就这点本事？"一个死士狞笑着，"当年杀你娘时，她叫得可惨了..."
马隆盛眼前一片血红。他怒吼着扑上去，刀法却因愤怒而凌乱，险些被侧面袭来的剑刺中腹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那死士咽喉。
"小主人！趴下！"阿木尔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马隆盛本能地伏低身体。下一刻，无数箭矢从废墟各处射出，死士们纷纷中箭倒地。残余的敌人见势不妙，迅速撤退入黑暗。
"追！一个不留！"阿木尔下令。
马隆盛却转身冲回石室。叶家玄仍躺在原处，面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平稳了些。萨仁正在给他喂一种淡绿色的药汁。
"雪山七叶莲的替代品。"她简短解释，"能争取三天时间。"
马隆盛跪在石台边，握住叶家玄的手。那只手依然滚烫，却奇迹般地回握了他，力道微弱但坚定。
"盛儿..."叶家玄在昏迷中呢喃，"别再...一个人承担..."
马隆盛浑身一震。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紧锁的心门。这些年的孤独、痛苦、仇恨，原来叶家玄都看在眼里。他一直都知道...
"小主人！"萨仁突然惊呼，"您的玉佩！"
马隆盛低头，发现腰间的琉璃佩不知何时滑了出来，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更诡异的是，石室的墙壁上浮现出与玉佩纹路相似的图案，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地宫！"阿木尔激动地冲进来，"公主留下的地宫入口就在这里！"
马隆盛将信将疑地取下玉佩，靠近墙壁。当玉佩与墙上的图案相距寸许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两者吸合在一起。墙壁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传说地宫里有公主留下的珍宝和秘密。"阿木尔声音颤抖，"只有她的血脉能开启。"
马隆盛回头看了眼昏迷中的叶家玄，下定决心："我下去看看。如果有解毒的药材..."
"老奴陪您一起去。"阿木尔点燃火把。
阶梯又窄又陡，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尘土味。马隆盛小心前行，火把照出墙壁上精美的壁画——全是西域风格的星辰与花卉图案。最深处是一个圆形石室，中央放着一口水晶棺。
马隆盛心跳加速。水晶棺是空的，但棺盖上放着一个青铜匣子。他刚想上前查看，阿木尔却突然拉住他。
"小心机关！"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从侧面射来，擦着马隆盛的脸颊飞过。他惊出一身冷汗，更加谨慎地靠近棺椁。青铜匣子没有锁，里面是一卷羊皮地图和一个小玉瓶。
地图上标注着一处名为"琉璃冢"的地方，旁边用西域文和中原文写着"永和秘藏"。玉瓶则贴着标签："七心海棠，解百毒"。
"是解药！"阿木尔大喜，"公主当年收集的天下奇药！"
马隆盛小心地收好玉瓶和地图，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棺椁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他凑近细看，是母亲的笔迹：
"吾儿若见，速离中原。新帝非人，乃弑兄之徒。"
马隆盛如遭雷击。弑兄？难道当今皇上...杀了自己的兄长才登上的皇位？而那个兄长，很可能就是...
"小主人？"阿木尔担忧地问。
马隆盛收起震惊的神色："先救人。"
回到上层石室，萨仁立刻将玉瓶中的药粉化水给叶家玄服下。不到半刻钟，叶家玄的呼吸就平稳下来，额头也不再滚烫。马隆盛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小主人，您也休息一下吧。"萨仁递来一碗热汤，"叶公子已无大碍。"
马隆盛摇头："你们先睡，我守着他。"
夜深人静，马隆盛独自坐在叶家玄身边，反复查看那张神秘地图。琉璃冢的位置在西域与中原交界处，正是父亲当年常去巡防的地带。母亲留下的警告言犹在耳，而身边这个为他挡箭重伤的人...
叶家玄突然轻哼一声，缓缓睁开眼。月光从石窗洒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当他看清马隆盛时，嘴角微微上扬：
"这次...换你守着我了？"
马隆盛喉头发紧，只能点点头。叶家玄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右脸的伤疤，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碎：
"疼吗？"
简单的两个字，击溃了马隆盛所有防备。他抓住叶家玄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泪水无声滑落。
"不疼了。"他哑声回答，"早就不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