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月在花海飞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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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在花海里飞走了。
一中的考试争分夺秒，风风火火地把六场考试塞进了两天之内，最后一门生物，乔识岁写得很快，停笔时离考试结束还有近半个小时。
她的成绩在这个学期上升得很慢，越往前，进步的速度就越慢，但好在慢慢走，也是在向前走。
上个学期，陆知年在她的斜前方，而此刻，她已经能和陆知年坐在同一列了。
抬头，只能看到男生女生陌生的后脑勺，最前排的陆知年被挡的七七八八，她微微歪头，只能看到陆知年的手腕。
他的手肘支在课桌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水笔，衣袖被他挽起来，露出白色的手腕。
前排的监考老师清了清嗓子，乔识岁缩回脑袋，不敢再看，心虚地连忙拿起笔，下意识地在草稿纸上落下陆知年的名字。
她看着名字愣住神，然后无声笑开。
等下课的铃声在教学楼跌宕开来，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远方呈现出一种极近于黑的蓝色，高架桥上排列整齐的路灯零零散散地点缀其间。
陆知年从前往后收答题卡，在她桌前站定，抬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答题卡。
瞬间，乔识岁像凳子着火似的跳起来，在同时，动作利落地用笔袋盖住了自己的草稿纸。
陆知年面露疑惑地看上乔识岁的眼睛，乔识岁没有直视他，只是看讲台上清点答题卡的老师。
“嗯，终于考完了，今天早点回家，我要睡个好觉。”她略显心虚地用想早点回家来掩饰刚才慌乱的动作。
陆知年弯眼说好，继续往后收答题卡，等略过了乔识岁，才敢把浓烈的笑意笑开。
他看到了答题卡上自己的名字，就在乔识岁的草稿纸上，她的字迹清秀端正，很好看。
手上抱着的答题卡边角怼着手腕关节，尖锐的纸页给了他泛痛的实感。
要是乔识岁可以写到他课桌上也好，那样他天天都可以看到。
回家时天色还没暗下来，明天假期，回家的学生脚步都比以往要轻快了，陆知年站在大厅的暗处，看着自动售货机亮着的微光。
“陆知年。”乔识岁的声音。
陆知年走过去，如往常一样走洗手间那边的楼梯，灯光昏暗，少有行人，一如往常。
“很久没有出去玩了。”乔识岁的一只书包带子挂在肩上，她一边拉书包拉链，一边转头问陆知年，“要不要去出去逛？”
“可以啊。”陆知年答应得很快。
“你都不问去哪。”书包拉链有些难拉，乔识岁费力好歹拉上了，还没背上，刚才拉好的拉链又陡然裂开，“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低头在和书包拉链做斗争，没有看他，揶揄的话脱口而出。
陆知年接过她的书包，一手捏着两边的链牙，一手拽着拉链头轻轻地提了到尾。
这次的书包乖乖合上，没有再张开粉蓝色的大口。
“你把我卖了也可以。”陆知年没有把书包还给她，自然地单肩挎在了自己的右肩上。
“你记得偶尔换一只肩膀挎我的书包。”乔识岁已经习惯了陆知年总是接过自己的书包背上，甚至显得有些理所当然的态度，“别总是往左肩上背。”
陆知年笑开，放下书包换到了右肩上。
只是乔识岁总是走在她的右手边，所以他习惯性地挎在左肩上，没有书包阻碍，可以站得离她近一点。
但他没有说。
“你自己的书包，双肩背在肩上，两边肩膀受力是平衡的。但是你又会加上我的书包，单肩挎着，受力不平衡，容易高低肩。”乔识岁说着，走到陆知年的左手边，“右肩换左肩，摆脱高低肩。”
“谢谢你关心我的高低肩。”
乔识岁微微一笑，“不客气。”
还是那一条旧路，春天走却是不一样的风景，晚樱终于在三月的尾巴里姗姗来迟，大朵大朵的花攒在枝头，晃晃悠悠了一路。
乔识岁拿着陆知年的手机，拍拍花，拍拍月亮，又拍了拍花瓣散落的地上，有他们一高一低，并肩而立的影子。
陆知年背着俩人的书包，安安静静地、又寸步不离地跟在乔识岁的身后。
月光从头顶轻轻地落下来，铺了一路银白色的光。
月考后得以短暂的休息，这周不想再去图书馆，乔识岁在家躺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给陆知年发过去消息，“出去玩？”
陆知年的回复在下一秒就跳了出来，“好呀。”
“你想去哪？”她问陆知年。
“我都听你的。”
陆知年发完这条消息，还随之扔过来一个表情包。
哆啦A梦嘴角裂开，笑得很蠢，两只大眼睛睁得很圆，里面全是星星。
是某次聊天乔识岁给他发过去的。
“好嘞，那半个小时之后见。”
乔识岁从沙发上跳起来，鞋子没穿好就飞进了房间里，一把推开了衣柜门。
白色的荷叶边连衣裙，她拿在身前比了比，清丽有余，但裙摆太长收腰不好，腿短显胖。
白色t恤配浅色牛仔裤，很有活力，却和平常穿校服并无两样。
乔识岁和衣柜里的那只长脖子大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拿出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翻了会儿柜子，才从箱底找出了那件夏天的灰色短裙。
四月的天气有回温，搭上长腿袜就并不冷了。
乔识岁换好衣服，盯着镜子里的头发直皱眉。
图方便带上的头箍把碎发加刘海尽数拦在了头顶，露出日渐上移的发际线的同时，头顶还炸了两撮毛。
她赶紧取下来，用梳子好好地梳顺头发，在耳边别了个白色的蝴蝶发卡。
在镜子前转了两圈，乔识岁满意地点点头，捞起钥匙，带好斜挎包，打开了家门。
陆知年站在电梯口，听见乔识岁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眼睛亮了亮。
他穿着白色长袖T恤，外套了一件黑色冲锋衣，下面搭了条黑色工装裤，靠在电梯边，显得很清爽利落，头发齐整乖顺，腰间背着一个小包，勾勒出细瘦的腰线。但他肩宽腿长，并不显得纤弱。
“好看吗？”乔识岁抬手把右耳的碎发别在耳后，问陆知年的同时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然后听见陆知年说，“好看。”
乔识岁抬头，陆知年却把头低了下来，右手摸了摸左手腕上带的电子表。
“陆知年，几点了。”乔识岁莫名觉得尴尬，看到陆知年低头看表，找话题似的随口问出来。
“嗯？”陆知年已经把手抬了起来，无意识地摸自己的耳垂。乔识岁陡然一问，他又慌张地低头去看手腕上的表，“嗯——一点十五。”
他回答完，匆忙转身去按电梯向下的按键，乔识岁却从身后依稀看见了他通红的耳朵。
乔识岁抿抿嘴，嘴角不自觉向上翘了上去。
电梯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四壁一尘不染，亮得反光，印出陆知年和乔识岁两个人。
接过乔识岁的包已经成为陆知年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乔识岁的斜挎包不大，但是鼓囊起来，看起来有点分量。
“包给我，我帮你背。”
乔识岁手托起腰间的包，颠了两下，“陆知年，很轻的。”
“女孩子背包，也可能是为了好看。”
这是她和陆知年第二次一起出门逛街。
不同于上次只是找个离家近的商场消磨时间，和陆知年缓解一下重归于好但略显尴尬的关系。
这一次乔识岁带他去了附近最大的商业街，两个人并肩走在人头攒动的街头，边逛边吃。
本地的特色小吃排队的人很多，队伍弯了几道弯，塞满了半条道，香味从前面遥遥飘过来，他俩站在队伍最后面，排了近一个小时。
就在这条街上走了一个小午，等到太阳有了西沉的迹象，俩人动身走到了江边。
临近傍晚，江边的台阶上坐满了人，他们挑了一块人并不算多的地方，陆知年从包里拿出两张方巾纸，摊开后铺在了台阶上。
乔识岁在他的身边坐下，看橙红色的晚霞在江面，被波光粼粼地江水折射，又一圈圈在远方漾开。
傍晚的温度慢慢下降，吹来的风里带了些难以抵挡的寒意，陆知年低头看乔识岁短裙下的两条笔直的长腿，只看了一眼。
他脱下外套递给了乔识岁。
“风大。”
乔识岁接过，没有和他客套，搭在了自己的腿上，外套上有陆知年温热的体温，看着这件陆知年的外套，乔识岁想起来一件往事。
“陆知年，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们班那个班长，老喜欢抢你衣服穿。”
“记得。”陆知年轻而易举地就能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但是不太能记住她叫什么名字了，也想不起她的长相。
只记得小孩当时活泼又张扬，强势霸道，午休时回头抢走了陆知年刚刚脱下的校服外套，一言不发地叠起来，然后枕在脑袋下面就呼呼睡了过去。
“当时我想拿回来，但是老师说午休不许说话，我刚张口，老师就说，陆知年，再说话我就把你的名字记下来。”其实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
乔识岁把腿上搭着的陆知年的外套整理了一下，又捞起两边差点垂下来的袖子，“我路过你们班门口，感觉你都要委屈坏了。”
“然后你来了。”陆知年笑了。
乔识岁叉着腰就一脚踹开了他们班的后门，莽撞地进来问谁欺负了陆知年。
陆知年还记得那天的乔识岁，袖子上带着副班长值日的袖章，红领巾因为这番大动作翻到了身后，气势汹汹，看起来吓人。
班长午休刚醒，侧脸上还有陆知年的校服拉链压出来的红痕，看着破门而入的乔识岁，凶神恶煞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乔识岁那时候年纪小，横冲直撞，作风和现在极其不一样，拉着陆知年班班长就扭打了起来，撞掉了陆知年桌上的笔袋和本子，等她打完架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就看见陆知年皱着眉头，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
陆知年看着乔识岁的表情，意识到了乔识岁回忆起了他哭着抹眼泪的窘相，连忙开始找补自己的形象，“只是小时候爱哭，长大了就不怎么哭了。”
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上周末才在乔识岁面前哭过。
毫无信服力。
乔识岁配合着他点点头，又听见陆知年说，“其实我哭不是因为班长抢了我外套，也不是午休被老师凶了。”
陆知年的视线从波光粼粼的江水上落在乔识岁的眼睛里，像一阵轻轻柔柔的杨柳风，吹开波澜。
“你保护我，我觉得很感动。”陆知年说。
“我那时候想的是，我要长大，我要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