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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静室夜难眠 ...

  •   入朝为官之时朝中赐了赏,秦昀枫却不愿搬入新宅院,依旧在原先的地方住着。
      秦府甚大,有前后俩方院,如今的秦府之主称一句“富可敌国”毫不为过,可人在外头谈着千万金银的生意,私底下却节俭的很,就说今夜府中来了俩位客,竟只收拾出一间房来。
      秦昀枫时常在外,回京也是奔着谈生意来的,谈罢又赶往下一处地儿打理生意,又无家室,一年在府上住不足俩个月,因此除开书房、他自己的睡房与仆侍们的睡房外房间皆空着,连被褥都多不出来一套完整的,赵洹的睡房是暮白问遍了仆侍们强凑了些家当收拾出来的。
      房间不够,那凑出来的褥子连一张床塌都铺不严实,定然有人要来静室与这屋主人同睡,树叶已枯落近半,林无忧身弱,秦昀枫实在不愿他去那窗棂漏风的客房睡。
      静室,林无忧搭着秦昀枫的手臂推门而入,顿时傻了眼:“难为秦大人,堂堂秦府,匀不出俩间客房便罢了,连秦大人自己的睡处也……”
      这静室也好不了多少,只是隔了里间外间,多了些书本衣物,被褥齐全些,瞧着是有人住的模样。
      索性仆侍们勤勉,哪怕主子不在也将府上打理的一丝不乱。
      林无忧立在床塌旁侧,瞥了眼塌上素衣总算忍不住了:“天机阁门面虽小,倒也不至于这般模样,秦大人清廉正直,若实在困难,我天机阁也尚是悬壶济世,可来我处寻个踏实。”
      对着这副似笑非笑的绝世面容,秦昀枫再盛的怒火也得先压着,眼珠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他束发的绸带揣进怀里,皮笑肉不笑:“可如今公子的天机阁没了,眼下家道中落,若是不想沿街行乞,还是投奔鄙人好一些,嗯……不过,依公子的本事,在巷口支个小摊与人问卜尚可谋生,比沿街行乞少些辛劳。”
      发被扯散,林无忧赏他个冷眼,带着一身烟灰细尘直接坐在了被褥整洁的床上,抖抖衣袖,一阵尘土飞扬。
      秦昀枫得逞似的哈哈大笑,浑不在意:“我去瞧瞧他们烧水了没,端来洗洗,我可不要搂只花猫睡。”
      屋中静下来。
      林无忧又看一眼那叠的端正的素衣,缓缓起身往书桌处去。
      书桌正对着窗,他伸手推窗,夜风伴了落叶残花的气息扑面而来,今夜没有月,空中似乎浮着淡淡的雾,云被化开,乌黑黏腻。
      他看了会儿沉沉的夜空,没有寻到一颗星斗,又低头细数自己的掌纹。
      抬着左手,五指如同新抽的竹节般分明有力,掌纹细腻,也是根根分明,整个看上去,细纹交错,竟是一幅磅礴大气的图画,指尖丰润,白皙的几近虚无,整只手无一丝茧子,与白玉雕无二。
      这哪里像依仗平俗手艺谋生的,说是天潢贵胄日日以上等牛乳滋润的也不为过。
      他厌极了这样的手,总使唤它们去干些粗活儿,劈柴烧火,修墙补瓦,甚至是故意扣弄用作柴禾的木料上的尖刺,可哪怕受伤渗血,到最后那细小的疤痕总是会化为掌纹的一部分,依旧细腻无瑕,漂亮的惹人叹慰。
      秦昀枫本不是无礼之人,可他将无礼之言都对人说尽了,无礼之事也做了个够,偏就换不来这沉稳如斯的秦大人半分嫌弃,反倒与人纠葛丛生。
      他厌极了这纠葛。
      烛火昏黄,将他的影子扯的分外高挑,指尖凑近那跃动的火焰,暖意窸窸窣窣攀缘而上。
      无忧,勿有,勿有便无忧。
      他情愿如隐士度过此生,不碰红尘,不染是非。
      卦象?天命?那又如何,他信的是事在人为。
      秦昀枫领暮白带热水过来,一进门就见林无忧双目无神中邪似的往灯焰上摸去,手边的梨花宣纸已然燃起一簇火焰,连带他的衣袖也隐有起火之势,顿时魂飞魄散,几步奔过来一把攥住他的手将人扯进怀里,暮白弯腰舀起一瓢水就泼过来。
      “嘶——这臭小子!泼了瓢凉的!”秦昀枫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气。
      暮白赶忙脚底抹油:“公子早些歇息,小的先退下了。”
      林无忧板着脸,攥着湿漉漉的衣袖盯着那主仆二人抿唇不语。
      秦昀枫开口将人拉回现实:“承泽,谁先来?”
      到最后,终是俩人一块儿进了汤桶。
      林无忧面朝墙壁趴在桶沿上,俩臂交叠垫着下巴,双目轻瞌。
      乌黑的发如绽放的墨菊般浮在水面,后背白皙,俩方蝴蝶骨大有振翅欲飞之势,再往下便是纤细的腰,整个人似尊精巧的雕塑般呆在那处一动不动,竟看得秦昀枫口干舌燥,五指握起一缕水又松开,几翻想贴上那瓷白的后背。
      雾气氤氲,林无忧轻嗅着周围热腾腾的水汽,搭在桶沿的指尖一下下敲打着那湿润光滑的木料。
      一下,两下,三下,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无忧倏地扭过头去,瞬时肩头一热,对上秦昀枫略烫的眸光。
      秦昀枫一手抚在他肩头,来不及感叹掌下的皮肉如何细嫩就见人转过了身,顺势一笑:“怕羞不成?”
      林无忧冷笑一声:“怎么,秦大人对男人的身子也有意思,这么眼巴巴的贴上来。”
      秦昀枫还他一个热情四溢的微笑,瞥一眼人水中腹间若影若现的肌肉,露出点白牙:“对男人的身子没意思,可你的就有意思多了。”
      林无忧含怒而笑,眼尾腾起薄红,猛站起身跨出桶去,湿哒哒甩了秦昀枫满头满脸的水。
      秦昀枫摸了把脸,也跟着站起身:“气性可真大,盛怒伤肝,平心静气身子才会好。”
      林无忧蹩眉:“秦大人,言多必失,话还是少说为妙。”
      本以为又要贫一句什么,岂料秦昀枫抿唇一笑:“是,承泽言之有理,秦某受教。”
      换了地方睡的远不如预料中安稳。
      林无忧自认为没有认床的毛病,当年随师父游历几时不是随遇而安,破庙的草堆、废屋霉斑密布的床他皆睡得,今夜却不知为何,躺在这梨花木大床上无论如何都合不牢眼。
      许是顶着一脑袋湿发的缘故,便起身揪了方才搭在床畔的巾帕过来,将发擦至半干后躺回枕头,湿了的巾帕被随手放在枕侧。
      躺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觉着被子低的很,脚边的枕头高的很,连带两脚也冰冷难耐,头重脚轻着分外难受,按捺一翻,亦是忍无可忍,起身调了回去枕上枕头。
      刚盖好被子就觉着小腿至脚踝处一阵瘙痒,蜷了身子探手去挠,竟摸着了好几个鼓包,不知是叫什么虫子咬的。
      秦昀枫已是瞧了他好一阵子,替人拢上颈边的被褥:“哪处收拾的不尽承泽心意,辗转反侧那么久。”
      林无忧扭过身嫌弃道:“你床上有虫子。”
      “咬你了?”秦昀枫翻身下床又替人掖了掖被子,“柜中有香囊,我去取了来。”
      林无忧没动,觉着颈间空的很,便侧了身将右手塞入脖颈与枕头间的缝隙贴着左下颌。
      一阵清凉呛人的味道由远及近靠过来,林无忧咳嗽几声:“藿香,薄荷,八角,茴香?”
      “分毫不差,承泽真是厉害。”秦昀枫将香囊系在自己睡的那一侧床尾,手中还握着一只小盒,“咬哪儿了,涂些药膏。”
      林无忧坐起身望着他。
      秦昀枫拧开盖子轻揪了揪被角:“算我还你恩情。”
      月光如水,照的林无忧双腿愈发无瑕,秦昀枫半跪在床侧,指尖沾了冰凉的药膏覆上那骨形漂亮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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