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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事受阻冤魂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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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怎么热闹的秦府,今儿却是一改往日的冷清,门前挂起了大红灯笼,门上贴着了大红喜字,鲜红的细缎地毯自大门一直铺到内堂,一路上,行色匆匆却掩不住脸上笑意的丫鬓小厮各自捧着托盘抱着花球来来往往。
“府上可算是有喜气了,公子一年到头的不在,若不打理,那墙边杂草都不知几尺高了……”
“是啊,公子正是弱冠好年华,老爷夫人去的早,冠礼都未办,眼下正是大喜的好日子,府上要多一位当家人……”
“听闻那赵大小姐倾国倾城又知书达礼,上门提亲的都排到城外了,偏偏相中咱们公子,可真是好福气……”
“就是那无忧公子好大傲气,客居便罢,大喜的好日子竟还是那副打扮,真是扎眼……”
林无忧立在侧屋檐角下冷冷打量着满院鲜红。
暮白小心抱拳作揖:“几个下人不懂事,明日小的就将他们赶出府去。”
林无忧低头看一眼自己,素衣白衫,这满院喜庆里,的确扎眼:“呵,言之有理,给我也换身大红喜服来。”
暮白哪敢应声,腰弯的愈低了。
林无忧睨他一眼:“你怎不去帮忙,也不守着你主子去?”
暮白:“公子您就是主子。”
赵府,亦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宾客仆侍皆聚在前边,赵大小姐的独院清静的多,两个丫鬟在房中伺候。
赵曦应付一阵宾客进来独院,推门:“以棠。”
赵以棠已打理完毕,手中握着大红盖头,眼眶通红:“二哥……”
妆容精致的脸楚楚可怜,赵曦心头微酸:“秦公子既无父母又无外室,你去便是当家主母,无人敢刁难,秦府雄厚,日里也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秦府,静室,秦昀枫一身大红喜服坐在桌前,满府鲜艳,唯有此处一如往常。
金玉尧皱着眉在屋中来回踱步:“你简直是糊涂!唉!”
秦昀枫反倒淡然的很:“我此番任职乃是太后娘娘破格提拔,赵曦专程去求了赐婚而非自己先上门提亲,女人耳根子软,哪里玩的过老狐狸。”
“你当真应下这门婚事,当真要去蹚这一趟浑水?”金玉尧甩一把衣袖停住脚步。
“我如今一介小小主事,如何护得了承泽,有朝一日他若退无可退,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金玉尧一愣,欲要再问,门外忽地一阵动静,紧接着听见暮白高喊:“公子!”
“什么事,进来说。”秦昀枫使个眼色,金玉尧迅速躲至屏风后。
暮白慌张迈进来:“公子,大事不好,赵府传来消息,说赵大小姐不知所踪,别院井边有一双红绣鞋!”
秦昀枫眼皮一跳:“赵府的人来说的?”
暮白摇头。
秦昀枫:“先候着,全当无事发生,护好承泽。”
暮白作揖出门,再回到前院,顿时心惊,那不惹眼的檐下空无一人。
京郊戏台前,林无忧负手而立,时而抬头望一眼天空。
秦府,静室,小厮前来敲门:“公子,吉时已到,该去接新娘子了!”
只等了不到一个时辰,竟还赶上了吉时,秦昀枫起身:“就来。”
赵府,别院房中,镜前依旧是一身喜服的姑娘,只是素着脸,握着盖头的手不住的抖。
赵曦眉头紧皱:“木花,你自小便跟着以棠,赵府上也不曾亏待你,眼下正是你立功的好时候,你爹娘兄弟府上已安置好,余下的就靠你自己。”
木花紧咬下唇,惊慌点头。
接亲队伍进门,花轿停住脚,赵曦摆出笑容,迎上前,自小厮托盘中端起酒杯:“易安本就一表人才,如今当上新郎官,愈发有精神,往后定是要步步高升啊!”
秦昀枫勾唇轻笑,也端起酒杯:“怀恩抬爱,才给了秦某这好福气,敬你一杯!”
赵曦饮下,又道:“大哥忙碌,小妹出嫁都赶不及回来送一送,易安可不要嫌弃。”
秦昀枫放下酒杯:“府上寒酸,令妹肯点头已是天大的福分,如今已算是一家人,哪里敢嫌弃!”
新娘子被丫鬟引出。
赵曦眼眶微红:“易安,往后小妹便交于你了。”
秦昀枫作揖还礼,欲要去扶新娘子,不料,紧随其后的丫鬟竟踩住了自个儿的衣裳,一阵惊呼便往前扑去撞上新娘子后背,新娘子脚下不稳,也是往前扑去,众人惊慌去扶,忙乱中不慎扯下了那红盖头,秦昀枫面露惊色,盯着赵曦:“怀恩,如此该好好解释一下,令妹为何不着凤冠,是丫鬟打扮?”
京郊戏台前,林无忧扶起浑身湿透的赵以棠:“台后有张公子备下的衣裳,姑娘受苦了,今日入夜张公子便会来接你,你二人可团聚了。”
赵以棠颤抖的厉害:“多谢无忧公子相助。”
林无忧回礼,待赵以棠去了戏台后,轻声道:“怕是等不到入夜了,出来吧。”
旁侧草丛一阵窸窣,钻出人来:“多谢无忧公子相助。”
林无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既一月前便来寻我,我自要了你心愿。”
张烨再度抱拳施礼:“当今陛下出巡,太后作恶多端,蛊惑怀恩毁我张家与其婚约,强使我未过门的娘子嫁予秦大人,想必其中又有一二,公子如今身居秦府,还请多加小心。”
林无忧还礼,伸手推他:“林某自有分寸,还是张公子,千万慎言,更要放下仇怨。”
赵以棠换妥了衣裳,上前对二人行礼:“杀母之仇,公子不必再劝,若非我二哥贪图富贵,若非我姨母贪图权位,我娘岂会惨死!她是被她亲自教养的孩儿亲手害死,我夜夜梦到娘在床头哭泣,夜夜睡不安稳!”
林无忧叹息一声:“故是作此大孽不可饶恕,可你二人如今不过城中百姓,且赵小姐你如今已是‘身死’,当下应是尽快远走高飞保全自己,天道有眼,定不会叫为非作歹之人道遥自在。”
张烨听罢也施礼相劝:“以棠,无忧公子说的是,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车驾已备好,天黑之前尽快离开吧。”袖中是林无忧方才塞入的锦囊。
目送那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林无忧心头松了些。
华月初上,草丛暗影遍地,初秋的京城已有些凉意。
“无忧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来!”
林无忧依旧立在原地,闻声扭过头:“你家公子呢?”
“赵家大小姐跳井性命难保,近来戏台之事闹的凶,赵府派人查过来了!”暮白急惶。
望一眼戏台,林无忧淡声道:“走。”
赵府,红纸白钱交杂散的满地,白灯笼发着冷光。
“快,把这搬去后院,切莫让主子瞧见伤心!”管事的赵叔挥手,几个小厮七手八脚搬起院中大红的嫁妆箱子往后去。
路过小别院,那小门敝开着,门前还贴着大红喜字,其中一人忍不住扭头往那门里瞧一眼,顿时就尖叫起来:“鬼!有鬼!”
风忽地的自小门灌出,阴森森,气沉沉,呜咽不止,冤啊!
几人“嗖”地寒毛倒竖战战兢兢望去,顿时浑身发软,扔下箱子手脚并用往前院爬去:“啊——有鬼!”
“老夫人!小的们从未伤天害理……从未嫌弃过您……您千万要放过的我们……”
“大小姐,都是二公子害了您……不关我们的事……”
书房,赵曦坐在书桌前,掌下摁着本《道》,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
秦昀枫难得松口领了太后谕旨,本因是桩大喜事,奈何兄长赵洹无心为家,非但不受太后慈谕,反而去拉引秦昀枫,这二人手中合伙控着一条白灵砂线,又本就交好些,若是叫那赵洹得了太后手边之人举托,往后只会更难对付,欲用联姻拉拢秦昀枫,小妹却又不争气,烂摊子摆在眼前,只怕这些时日得愈发小心。
唯一让人松口气的是,今日暗探来报,那京郊戏台再无动静了。自打解了小妹与张家的婚约起那戏台便夜夜不安,闹腾已有月余,如今总算消停了。
戏台下的确埋有些东西,可也早已寻过巫人与和尚念咒超度,说是压住了邪崇。
眼下要紧事是先将小妹白事办妥……
整思衬着,门被人一把撞开,两个小厮面色苍白跌进门来:“二公子……”
本就烦闷,思绪被惊扰,赵曦怒上心头:“如此没规矩,成何体统!连主子都不认得了?”爹娘过世,兄长行商在外常年不归,他早已持家多年。
两个小厮神色惊慌,哪还顾得上规矩:“二公子,老夫人带着大小姐回来了!”
话音一落,一阵阴风入堂,油灯忽地灭了,周遭陷入黑暗。二小厮魂不附体,胡乱叫喊一阵两眼一闭晕了过去,赵曦也被惊着,厉声高喝:“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来人!掌灯!”
得到的却不是一如既往下人的恭顺,而是由远及近一阵空灵的笑声:“哈哈哈……怀恩……我的儿……”
回音阵阵,赵曦额头渗出薄汗,后退几步。
戏腔幽幽响起,杂着的还有声声呼唤:“二哥,是我,以棠,水里好冷……为什么逼我……”
“怀恩……我的儿……为什么逼我……”
两道身形相似的影儿自门口晃过,左侧的高挑些,右侧的瘦弱些,狂风吹散遮月的乌云,赵曦眼睁睁瞧见那二人一个身着戏服,一个着鲜红嫁衣。
“娘……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