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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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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兔趴在病床边小眯了一会,心脏倏尔抽痛一下,让他直接惊醒。他捂住心口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擦擦嘴角的口水。
“你醒啦。”千穗理面色苍白,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昨晚真是谢谢你了。”
木兔揉揉心口,没太在意,他打了个哈欠,道:“小事情。不过下次,还是建议你及时联系助理。我是个运动员,很有可能错过你的电话。”
千穗理安静地听着,她突然很想问,如果昨天是别人给你打电话,你也会这样热心吗?女人跟随自己内心,就这样问出口。
木兔很认真地思考一会,然后开口:“我想应该是会的。以前有个人和我说,如果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帮就帮。他说这叫…呃…做人情?我不太明白意思,但我觉得他说的都对。”
千穗理的表情明显难看几分,她以为木兔对她是特别的,至少比其他人要更加亲近些。她知道木兔不喜欢看社交媒体,于是独自一人,以卑劣的手段,把他们强行捆在一起。
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木兔关系不一般,但只有千穗理知道,木兔对谁都这样。他热心、单纯,甚至有些傻里傻气。但就是这样的他,却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别人很难察觉,但越是亲密,就会感觉离他越远。
他是个抓不住的男人。
“你可以再陪我一会吗?至少等我输完液。”千穗理开口挽留。
木兔拿外套的动作停顿一下,然后坐回沙发里。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我还有早训,不过可以陪你再呆一会。”
木兔昨天半夜被叫起来陪着千穗理去医院,统共没睡几小时,此刻眼下有淡淡乌青。高大的运动员,缩在单人沙发上显得格外滑稽。
两人聊了会天,大多是在讨论木兔最近的饮食情况。
温馨平淡的氛围持续一会,直到木兔手机收到一条讯息。
猫头鹰饲养员:“我们分手吧。”
木兔霍然站起身,看着手机,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他大力地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我们分手吧。’每个字他都认识,但凑在一起他怎么就看不懂了。
“京治今天不是愚人节。”他飞快地打字,然后连外套都顾不上拿,就往外走。
千穗理看他脸色异常难看,也跟着担忧起来。
“出什么事了?”
木兔没理她,继续往外走。
病床上的女人着急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输液,赤脚下地拉住他。
“发生什么事了?”
木兔打开她的手,连带着针头也被扯了出来。千穗理吃痛,惊呼出声。
一米九的身高格外有压迫感,木兔站在她身前,像座小山。
只见他回过头,眼神冰冷,千穗理被那眼神惊得一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木兔。
木兔斜睨她攥住自己衣角的手,扯扯嘴角,声音低沉得像是野兽:“放手。”
千穗理放开手,木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女人脱力,跪坐在地上喘息,心有余悸。
科罗拉多阳光刺眼,路上行人步履匆匆。木兔站在医院门口,颤抖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他购买了最近的航班,想要立刻回日本。
确定好时间,他又返回基地拿自己的护照。
出租车飞驰在公路上,期间木兔给赤苇打过去十几通电话,均是无人接听。
“京治发生了什么事吗?”
“总之先等我回来,我们见面好好说好吗?”
“我订的十点的航班,大概明天下午到。”
“抱歉没有直飞航班,我得去洛杉矶转机,所以时间会久一些。”
“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
“京治快回我的信息。”
“我很担心你。”
开出租车的是个白人大叔,他看着这位亚洲乘客神情从焦急变为担忧,现在还隐隐有崩溃之势。
车载音响里还在报道科罗拉多晨间新闻,日本排球运动员在这里展开为期一个月的训练,最后一星期将与美国男排举行练习赛。
木兔把脸埋在自己的大手里,断崖式被分手让他变得手足无措。
他像个无辜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得大人生气。木兔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聊天界面,然而赤苇没有回信息,一条都没有。
原来等待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他继续往上翻。他们的聊天,常常是赤苇起头,又以赤苇作结。木兔头一次发现,原来赤苇总是在等待他。
回到基地,木兔拿了护照就匆匆离开。
他在VIP休息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给赤苇发信息,直到手机快没电了,他才叫住一个接待员要了个充电器,又继续消息轰炸赤苇。
接待员小姐姐认出了大明星,她忍住激动的心,很有职业素养地退到一边。
直到快要登机,她才准备上前要个签名。
刚走到大明星跟前,木兔光太郎就开始痛哭。
小姐姐懵了,小姐姐的同事们也都懵了。
被分手的木兔,终于有了些实感。
他收到了赤苇唯一一条回信:“我们已经分手了。”
赤苇单方面宣告这段感情的死亡,但木兔完全接受不了。心里防线全方面崩溃,坚强的男人像孩子一样痛哭,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他哭着登机、哭着转机,吓走了好几个上前要签名的粉丝。地勤把他列为重点保护对象,一路护送他登机。
直到坐上飞往日本的飞机,木兔才稍稍缓和一点。但他还是在低低抽泣,脑子里的氧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让他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海面悠远辽阔,木兔贴在小窗上,一眨不眨地看风景。心情已经平复很多,至少不会像刚刚那样哭得天昏地暗。空姐贴心地给他送上冰敷用具,可木兔没心思管自己红肿的眼睛。
他心里空落落的,最鲜活的部分被人挖走了。木兔莫名想起国中,自己在训练时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的场景。
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他拥有超高知名度以及无数粉丝,他被鲜花和掌声簇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买个冰淇淋都要看兜里还剩多少零花钱的傻小子。
可当他回过头时,又想起当初的心情,那种身后空无一人的心情。
赤苇京治是他温柔的后盾,有他在,木兔永远不孤单。
可现在,木兔把京治弄丢了。
赤苇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去上班,于是他向上司请了两天假来平复心情。房间里拉上了窗帘,刺眼的阳光被削弱,只余下幽暗。
客厅里简直下不去脚,空空的酒瓶被丢得到处都是。和其他失恋的人一样,赤苇也通过买醉来暂时麻痹自己。
酒会醒,但爱不会回来。赤苇躺在沙发上,茫然地四处张望。他踢开酒瓶,晃晃悠悠地去厨房给自己灌了杯冰水。一直没吃东西又加上被冰水刺激,他的胃又开始叫嚣。不过赤苇可不在意,反正要吐也就只能吐清水。
昨夜醉宿,现在脑子里像是爆炸一样疼痛。赤苇心情烦躁,抓着自己头发用力扯了扯,薅下来一手头发……
要多久才能走出失去挚爱的阴霾?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了。
赤苇开始后悔,如果自己没有提分手,那他是不是还可以腆着脸,继续以恋人的身份留在木兔身边。
眼泪又开始流。他又想,如果千穗理和木兔……那他又算什么呢?
赤苇强行停止自己的‘后悔论’,他像仓鼠洗脸一样,拿手用力搓搓自己的脸。心里顿时坚定几分,‘成全他’!木兔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跟他在一起,克服那么多不确定。
赤苇走到浴室,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像一夜老了十岁,再不复往日那种熨帖干练。
胡子越长越长,头发也油成一缕缕的。从赤苇记事起,自己就没这么邋遢过。身上黏腻的感觉一直包裹着他,酒味混杂着汗臭味,简直要在他身上发酵了。
赤苇拖着疲惫的身体,机械地打开花洒,任由冷水冲刷。
*
‘砰砰砰。’可怜的木质门像是要被捶烂了。
木兔一边拍门一边叫喊:“京治!赤苇京治!开门!”
然后又是一阵巨大的敲门声。
依旧是无人应答,木兔拍门的动作停下来。他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像是在看自己与赤苇之间厚厚的心门。
“求求你,开门…见见我…”
啪嗒一声门开了,只不过是隔壁的房门。木兔一愣,含着泪水看过去。只见缝隙间是一条防盗链,然后小心翼翼地冒出来一双眼。
“你找赤苇先生有什么事吗?”
木兔的眉毛皱在一起,他并不友善地看着女生,“你是谁?”
“你是木兔光太郎?!”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
女邻居瞬间扯开防盗链,一脚把房门踹开。
“木兔选手?!”她很惊喜,不过这惊喜很快就化作疑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木兔莫名其妙,撑着膝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女生。
他向来待人友善,但他不喜欢眼前这女生。
“我在我男朋友家门口有什么问题吗?”
此句话一出,气氛稍微凝滞一会。
半晌,又听木兔咬牙切齿地小声补充:“前…前男友…”
他忽视女生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满不耐烦地问:“你是京治的邻居?”
女生梦游的眼神稍微聚焦一点点,她点点头。
“京治他在家吗?”
“喂?!”他快急死了,用手在女生面前挥挥。
女邻居终于回过神,几秒之内要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实在是难为她这个上班族。
“应该在,编辑他这几天状态不太好,所以我多留意了一些,现在应该是在家的。”
得到确切答案,木兔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门上。他握住门把手用力推推:“京治,是我,开门!”
依旧是没有回应。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到迷惑。
“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撞门了!”木兔下达最后通牒。
依旧是无人应答。
情况有些不对劲。
木兔急了,属于运动员的肌肉力量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他抓住门把手猛推几下,然后抬起腿,对着门锁猛踹。巨大声响惹来另一户人家的不快,大妈推开门:“吵什么…”
余下的话被她咽回肚子里,她被木兔凶恶的眼神吓回去了。
随着几声断裂声,可怜的门锁终于坏掉了。
大门被踹开的瞬间,屋内涌出一股酒气。这让木兔和女邻居眉头紧锁。
两人疾步走入。
“京治!”
“赤苇编辑。”
回答他们的,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顺着声音来到浴室。
推开大门的一瞬间,木兔只觉得心脏都停了一瞬。
浴室里没有任何氤氲水汽,只有扑面而来的潮湿冰冷。
赤苇倒在浴室里,嘴唇苍白没有血色。花洒喷出的冷水源源不断地打在他胸口,黑发贴在他脸侧,水流细细滑过他高挺的鼻梁。瓷娃娃被丢在垃圾堆里,碎成好几片。
有那么一刻,木兔甚至觉得他没了呼吸。
木兔再没了力气,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
他跪倒在赤苇身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太好了!
忽而之间,木兔像是被救赎一般,浑身瞬间又有了力气。
木兔扯过一旁的浴巾,包裹住赤苇,然后利索地把他抱起来。
赤苇冰凉的脸贴在温热的胸膛,源源不断的热气隔着衣物传来,他再一次被温暖。
“去叫救护车。”一片模糊之中,他听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
但那大概是幻觉。
随后他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