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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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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恩已经整整七天没对陆朝暮笑了。
陆朝暮郁闷得天天揪草叶,他叼着根草回头看了一眼小马车,竹帘遮挡,看不清里面人在做什么。
莫离与他差半步的距离,无比好奇:“主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让督公冷了你这么些天?”
陆朝暮恨不得穿回七天前那个夜晚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当许念恩知道他心心念念了一天的宝贝是什么时,脸像烧红的炭,浑身上下都泛着粉。陆朝暮喜爱得不行,当即扑了上去,半路就被许念恩踹下了床,然后许念恩就不对他笑了,甚至连话都不跟他说了。
莫离是他的心腹,知道主子这些天和督公共枕,想了一会儿,分析道:“主子,我觉得督公没有那么生气,他虽然不理你,但晚上也没把你从屋子里赶出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陆朝暮叹了口气,“还有十几天的路程就到明京了,一进京,我们就真的见不到了。”
夜晚,陆朝暮上了床,把人往怀里搂,许念恩背对他,拍开他的手,极其冷淡地说:“别碰我。”
陆朝暮悻悻地收回手,手肘撑床:“念恩,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许念恩回头瞪他一眼,含羞带嗔、令人心醉,他又面朝床里,阴阳怪气道:“侯爷有什么错,是我没见识,男人都有的东西,我傻乎乎地当个宝贝。你别扒拉我。”
“念恩~”陆朝暮拖着长音,手搭在他腰上轻轻捏,额头贴上他的后脊,像只求抚摸的犬,一个劲儿拱。
许念恩坐起来,毫不留情地蹬出一脚。陆朝暮早有防备,一把抓住纤细的脚腕,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又亲了个响儿。
“你…”许念恩的腿软了,说出来的话也没了气势,“混账…”
许念恩以前睡觉时不散发髻、穿中衣和净袜,连睡眠都不深,天长日久,在宫里伺候主子一叫得马上到,根本没时间收拾。如今他变了,睡觉只穿亵衣、散着头发睡得舒服,净袜也是日日都脱。以前许念恩觉得自己没有多随和但也不乱发脾气,现在他自己都感觉自己脾气变大了,一有不顺心就要找陆朝暮倾诉发泄,这都是在不知不觉间让人宠出来的毛病。
陆朝暮拉着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又在他唇上啵了一下,满是怜惜地感叹:“我的明珠儿啊。”
“你刚刚咬我的脚踝,别亲我嘴巴。”许念恩不太满意,没用力地挣了几下,冷哼一声,仿佛自己还生气但他实在膂力过人,自己无缚鸡之力,只能不情不愿地屈从,在他怀里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许念恩还未清醒,手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
他坐起来边揉眼睛边唤他:“陆郎。”
他撩开床帐,看了一圈屋内,没人。
许念恩没多想,可能他出去练武了。
田尔进来,伺候他洗漱穿衣,莫离敲了敲门:“督公,您醒了吗?”
田尔开了门。
莫离规矩地行了一礼,头颅微垂,不敢乱看:“督公,主子让属下告诉您一声,他早上出去了,让您别担心。”
许念恩坐在妆台前,手指挖了一小块儿千金膏抹在手背上,轻轻揉开,透过铜镜看他,问:“你可知道侯爷去哪儿了?”
“属下不知。”
“侯爷吃早饭了?”
“没有。”
“下去吧。”
莫离退下,田尔问道:“督公,传早饭吗?”
“嗯,你拿个食盒,装四个包子、一碗绿豆粥、一碟咸菜,走时送到马车里。”
“是。”
陆朝暮是在队伍出发时回来的,一回来径直钻进小马车。
田尔极有眼色地下了车,骑马走在麦福身边。
许念恩担忧道:“你早上去哪儿了?一大早就不见人。”
陆朝暮笑着瞧他,从背后拿出一早上的成果——花环:“念恩,送给你,希望能博美人一笑。”
许念恩眼睛一亮,接过花环,果真笑了,细细察看:“真漂亮,是你编的?”
“那当然,哄我的明珠儿我还能假手他人吗?”
许念恩将花环戴在头上,不大不小,恰恰合适。
“你笑了是不是就不生气了?”陆朝暮握着他的手,大拇指轻轻抚摸柔软细腻的皮肉,目光恳切又可怜。
许念恩回握,笑着说:“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
“那你还冷着我那么多天,熬死我了。”
许念恩噗嗤一笑:“谁让你欺负我。”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食盒,“为你准备的早饭,快吃了吧。”
——
“歇息一晚,明日进京!”
陆朝暮扔了指尖玩弄的枯黄草叶,勒马停在馆驿前,对身后的长龙吩咐道。
“是。”话音刚落,兵士和使者立即忙活起来。
许念恩披着披风,从马车里出来,看了一眼泼了血似的天边。
田尔等在车下,伸手扶他。
凉风吹过,许念恩紧了紧披风,踩着小梯下来。
陆朝暮过来找他,道:“我看街边有卖苹果的,很新鲜,像是才摘的,想不想吃?安顿好我带你去买几个。”
许念恩提不起精神:“你去吧,我不想动,少买几个就行了。”
越靠近明京越繁华,街边叫卖声隐隐传来,田尔想上街看看,但见许念恩神情恹恹,又不敢开口。
许念恩知道他的心思,道:“明日就进宫了,下一次出来还不知是何时,让麦福陪你去逛逛吧。”
“是。”
麦福和田尔做伴离开,江琮端了杯茶进屋:“督公,喝杯热茶吧。”
许念恩也觉得肚子里冷得紧,喝了热茶暖胃,看他:“你怎么不去逛?”
江琮恭敬道:“奴婢侍奉督公。”
许念恩淡淡道:“明日进宫,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想逛也没机会了。”
“奴婢不爱逛,守着督公就好。”
“下去吧。”
“是。”
许念恩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依稀看见摆摊的商贩和琳琅的货物。
夜风扑来,拨乱他鬓边的发。许念恩关窗出门。
半个时辰后,陆朝暮回到馆驿,直奔许念恩的屋子,敲门无人应。他进门发现屋内没人,吩咐莫离将馆丞带来,问道:“督公呢?”
馆丞不敢抬头,如果细心,会察觉他在微微发抖,这抖动并非因为秋寒而是因为敬畏:“回侯爷,督公吩咐小的告诉您,他一会儿回来,让您别挂心。”
陆朝暮积威甚重,一举一动极有压迫感,不仅因为他宛如山岳的魁梧身材,更是长时间浴血沙场浸润到骨血里的凶性和身居高位不容抗拒的威势。
陆朝暮没再问什么,说了句:“下去吧。”
莫离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要不属下派人出去找找?”
“不用。”陆朝暮坐进太师椅里,拨弄着刚买回来的不倒翁。胖娃娃一张脸纯真无邪,随着他的动作,笑得前仰后合。
陆朝暮沉着脸,没再说一句话。
月上柳梢,许念恩才回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等很久了?”
陆朝暮迎上去,看他脸上沾了东西,边擦边说:“去哪儿了?你的脸沾了什么?”
许念恩的眼睛笑成弯月,用袖子随便擦了擦,牵着他的手往圆桌旁领:“坐下。”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许念恩对门外道:“进来。”
六个小火者鱼贯而入,将托盘里的东西放在圆桌上,揭开盖子后又退了下去。
陆朝暮看着桌上的食物,卖相不是特别好,但还挺香,吃惊道:“这些饭菜是你做的?”
许念恩点点头。
陆朝暮连忙拉过他的手察看,果然有好几个烫出来的泡。他心疼不已,吩咐人去买烫伤药。
“陆郎,这是我第一次下厨,”许念恩笑着夹了一个饺子递到他唇边,“你尝尝。”
陆朝暮吃了饺子,眼里却含着泪。
许念恩万分紧张:“好吃吗?”
“好吃。”陆朝暮哽咽道。
许念恩没像以前一样坐他对面,而是在他身边,强装笑容:“这么好吃啊,都把武定侯好吃哭了。”
陆朝暮将人抱进怀里,力气之大差点闷死许念恩。
许念恩回抱着他的腰,吸了吸鼻子,道:“陆郎,我欠你一顿饺子,今天补给你。”
“你是不想让我有遗憾。”
屋门被敲响,莫离在门外道:“侯爷,属下来送烫伤药。”
陆朝暮松开他,许念恩给他擦了泪。
屋门打开,陆朝暮冷着一张脸:“给我吧。”
许念恩伸出手,乖乖等着上药。陆朝暮涂得很仔细,确保每一处伤都涂到了才停下。
许念恩道:“陆郎,快吃饭吧,今晚的饭菜都是我做的。”
两人把饭菜吃了个干净,陆朝暮洗了个苹果递给他:“尝尝。”
许念恩吃不了,便让他掰开,两人相互依偎着,合吃了整个苹果。
“我买了个不倒翁和其他一些东西,明天你拿着。”
许念恩玩着不倒翁,点点头。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好。许念恩静静地躺在他怀里,陆朝暮揽着人,低声说些床笫私语。
鸡叫头遍的时候,许念恩起了,陆朝暮拉住他的手:“做什么去?”
“让我为你做点早饭吧,上午就进京了,以后再见面就难了。”
陆朝暮拿过衣服穿:“我陪你一起。”
他们借了厨房,许念恩包小包子,陆朝暮烧火煮粥,两人恩爱甜蜜地忙活了一早上。
进京之事马虎不得,陆朝暮吩咐人检查车马、换好衣服。
启程后他钻进许念恩的马车,定定地看着身着蟒衣红曳撒的人,握住他的手,道:“进宫后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在身边,记得按时吃饭,天气凉了,记得加衣裳,吃东西别贪凉,有的事儿能让小的做就让他们去做,别出头,最终害了自己。”
陆朝暮将人抱进怀里,心疼道:“我不在,你睡觉又要发梦魇了。”
许念恩依偎在他怀里,全身心的依赖:“我拿了霍大夫开的方子,会按时喝药。”
莫离打马过来,敲了敲车板:“主子,马上到盛宣门了。”
车内二人同时把对方抱得更紧,谁也舍不得放手。
陆朝暮问:“以后我还能见你吗?还能这样抱着你吗?”
许念恩摇摇头,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不能了,锦衣卫都是嗅觉灵敏的犬,而且他们混迹三教九流,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我的明珠儿啊。”
莫离看了一眼行进的队伍,催促道:“主子,真的快到了。”
陆朝暮深深吻住他,莫离再一次催促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我出去了,千万照顾好自己。”
许念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倏地滑落,手无意识地向前抓了一下,呢喃道:“陆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