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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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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在父亲面前争一口气,你看,你的儿子是个正常人,没有你和母亲,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白合起身帮父亲调慢点滴的滴速,“你家那位带着你的儿子先回去休息,今晚我在这守夜。”
那一声父亲,白合尝试着,喉咙动了动,到底还是喊不出来。
白父离开白合时,白合年纪与他现在的小儿子相仿,不同的是,白合孤零零一个人,而白父的小儿子身边有着爱他的爸爸妈妈。
父子两人的隔阂跨过岁月,只剩下病房里的沉默。
“你其实很像你的母亲。”白父目光往前,看着病房墙壁上的关闭的电视屏幕,语气虚弱,“倔强、却又爱哭。”
“我现在已经不爱哭了。”白合低声道。
“一晃眼,你长那么大了,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我都不敢抱你,还是你母亲轻轻地把你放在我的臂弯里。”白父似是回忆起那个过去美好的画面,露出微笑。
“……”白合沉默起身给父亲换掉凉掉的温水,耳朵旁闪过一丝光亮。
白合的百合花耳钉暴露在白父面前,十分地刺眼。
“你在成为谁!?你的母亲!?”白父突然提高了音量,嘶哑地吼叫。
白合拿着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没有要成为那个女人,或者说我是嘛?”白合反问白父。
“咳、咳,你这个怪物!”白父剧烈地咳嗽起来。
怪物……
白合心想着,果然我不配得到他们的爱,手中的纸杯被攥紧,水从里面挤涌出来,洒在地板上。
“那你喊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你都不曾认可我。我猜猜看,是不是你希望你死了之后,拜托照看你的现任老婆和你的儿子?”白合冷笑。
“这么多年,放不下的是父亲你啊,还找个和她长的差不多一样的学生当老婆,替身梗过时很久了。”白合坐在白父床边,打算用手拍着白父的背。
却被白父侧过身躲开,“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下你。”
白合不在意,转而扶白父躺下,“我知道。”
白父新组成的家庭,是白合童年的更正版本,更加符合世俗幸福的美好范本。大概因为刚才咳嗽用力过猛,白父暂时发不出声音,他闭上双眼,不再看白合。
白合低身给白父盖好被子,离开病房。
在病房的长廊上,白河在口袋里面摸索着烟合打火机,他刚把打火机掏出来,便遭到护士站前台医护的怒视,“这里不可以吸烟!”,医护出声提醒。白合歉意地、不舍得把打火机塞回口袋。
白合突感到身体无力,沿着墙壁滑落,蹲靠在墙沿,心里堵得发慌,明明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父亲的否定,却还是很难受。
单纯的长大真的不会改变一个人。
刺耳的、尖锐的且急促的报警声惊扰了夜晚医院的宁静,白合从睡梦中惊醒,旁边柜子上原本高低起伏的心电线飞快地形成直线。白合脸色顿时白了,急忙按下墙上的呼救铃。
一阵兵荒马乱,推着急救仪器的滑动柜台,轮滑在与地面的高速摩擦中发出“滋啦”的声响,其余病房的陪床家属纷纷探出头去,查看发生什么事情。
医生和护士赶到病床前,用医用屏风把白合与白父隔绝在不同的空间。
“心肺复苏开始!”
“第一次!”
“不行病人没有反应!”
“继续!”
白合浑身像浸入寒冬冰冷刺骨的湖水般,看向空调遥控器,温度并没有很低。
27℃。
恰巧是人体最适宜生存的温度,是这个病房里面太冷了。
许久,漫长的急救时间过去。
医生一句“抱歉,我们尽力了,先生请节哀。”把白合从湖水推进冰冷的深渊。
白合望向病床上了无生息的父亲,回应医生:“好谢谢您们,辛苦了。”
在安静的病房内,白合轻轻地对着床上陷入永久沉睡的白父,像小时候那样,喊了一句“爸爸。”
三天后,白合帮继母安置好父亲的葬礼,他没有要父亲的遗产,全部留给了继母和弟弟,她们才是陪伴父亲时间最长久的人。
在飞回B市的飞机上,白合透过机窗盯着漂浮在高空之上的云,觉得人生真的没有意思极了。
只是母亲,白合还不知道他的母亲现在在哪里?跟父亲一样去世了还是在某个城市也拥有自己的美满家庭。
父母的美满家庭里,没有他的存在。
他是个被遗忘在隐秘角落的孤儿.。
到达B市的时候,是于森接的机。
小森的姓氏是于,小时候小森不想跟着白合姓,也就随他没改。
白合从出机口出来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他并没有告诉过于森什么时候回来。对了,他回来这件事只告诉了LILI姐。
LILI姐也算是白合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看来这小子没少往LILI姐那里,打探我的消息,白合扶额,顺手就把行李给于森拿着,往出口走去。
于森开心地成为白合的小跟班,小步跟上白合。
迎来梅雨季节的七月,B市闷热的像是把人放在炉上蒸烤。
白合回到家里,就把空调打开,躺在床上,用手臂盖住双眼,遮住天花板的刺眼的白光,窗帘拉得紧实,外面电闪雷鸣,白合很疲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晚上10点,白合从梦中惊醒,父亲拉着他,一同前往地狱,背上出了冷汗,觉也不是睡得很安稳。
出客厅倒杯水喝,白合望见小森留在餐桌的纸条:
白叔叔,饭在微波炉里,起来记得吃。
白合把小森做的饭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是一份蛋包饭,金黄的蛋皮包裹温润饱满的米粒,轻轻用勺子尝一口,不咸不淡,甚至还些许番茄酱汁的甜酸,很合白合的胃口。
感觉送小森上厨艺课进修一下也不错,白合很快地把那盘蛋包饭一扫而空。
“嘟”手机振动一下,一张照片发过来。
[咱们的小森同学很受欢迎呢(爱心)]
LILI姐的信息,照片内容是,小森正在调酒,并可怜地被客人索要联系方式。
[LILI姐可以麻烦你把电话给给小森吗?我有话对他说。]
“喂,白叔叔,你醒啦!有没有吃完我给你做的蛋包饭,好吃吗?”小森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你跟我说的打工就在LILI姐的酒吧当酒保?”白合被气笑了,“你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白叔叔。当酒保怎么了,这也是一份正经工作。”小森声音沉稳下来,反驳道。
“你去哪里打工,那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但是你不应该选择LILI。”白合无奈用手掐了掐眉间,缓解头痛。
“我想了解你,白叔叔。不,白合。”小森的声音很坚定。
“你没有必要去了解我,小森,你还很年轻。你九月份会去上大学,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我只不过是一位快到中年有着变态女装癖的老男人。”白合顿了顿,“小森,听话,明天跟LILI姐说把这份工作辞了,我给你找份正常的。”白合柔声劝说道。
“白叔叔,你既然认为LILI是不正常的,那么你去LILI又是追求什么?”小森低声问道,
长久地沉默,“滴”地一声,白合挂掉电话。
是啊,我到底在追求什么呢?白合猛吸一口气,接着长长地吐出去。落下的烟灰染黑了白色地毯,白合再次感受到了从医院蔓延而来的冷意,明明空调刚才已经关闭,屋子内还是冷,白合像是被冷寂的深海困住般,哆嗦着往身上追盖上只有冬天才用的厚厚的毯子。这不对劲,白合将烟头狠狠地往手臂上一烫,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用手摸了摸额头,是发烧了。
站起来的白合,腿很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摸出不知道过不过期的退烧药,和着凉水胡乱吞下,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自葬礼后第一次梦见父亲,他正和一位模样看起来四五岁的小男孩在草地上踢足球,白合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然地看着这父子嘻戏,十分温馨的一幕。突然,奔跑中的小男孩摔倒了,一直在旁边和儿子微笑的父亲
记忆里,父亲只带他踢过一次足球。但是梦里的父亲会因为别人夸他有个很会踢球的儿子,骄傲地笑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梦里的白合在心里喊着,父亲没有夸赞过我,直接在绿茵场抛下被人恶意肘击导致摔倒的我,激动地抱起那个肘击我的孩子向他的父亲夸赞他的“勇敢。”
回到家后,白父骂白合,你真是让我丢脸,连骂着妻子生了个废物,摔门而去,留下哭泣的白合,与神情麻木的妻子。
“白合,白合。”
“快醒醒!”
一只手抚上白合滚烫的额头,正在因为发烧而感到寒冷的白合不自觉地去靠近热源,舒服地蹭了蹭,用手抓住来人的衣角,泪水从眼角边滑落。
白合小声地,像祈求一般:“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