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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面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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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靖带饭进门的时候,江则刚好纹完一单收拾着东西。风铃晃动,外卖盒放在桌上,白靖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纳闷地问:“你朋友圈怎么发暂时不接单了?”
江则摘下口罩,活动酸痛的脖子,回道:“我外婆过几天过六十六岁生日,我得回南临一趟。”
白靖叼着筷子拆塑料盒,点头说:“六六大寿啊,是应该好好过一下。那你定好哪天回了吗?”
“就这两天吧,我妈希望我早一点走。”
“哦,你定好告诉一声,我和你一起走。”
江则坐下,挺意外,“什么意思?”
“我姑姑让我抽时间替她去南临拜访一位前辈,学校这边目前没什么事了,正好你也要回外婆那,就一起走呗。”
江则算了下时间,“行,那我订票就一起订了。”
白靖嘴里塞着饭,用手比了个OK。
“你住哪?我给外婆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空房。”江则问。
白靖摇头,说:“不用,两个地方离的不近,我住我姑那边的房子,别麻烦外婆了。”
江则放下手机,说好吧。
“哎,”白靖吃两口饭又问起来,“这两天没看见宋学长呢,不在吗?”
江则动作慢下来,“嗯,有事情要忙吧。”
他回想起几小时前微信里那张掌心照。
“感觉他对你挺上心的呢。”白靖忽然问。
筷子彻底停住,江则抬眼。
上心吗?确实是上心的。江则知道白靖话里隐藏的意思,但他觉得宋仟尘对自己的那些上心那些好无法扎根于喜欢这个前提,连“有兴趣”都搭不上边。归根结底,宋仟尘本身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他愿意对自己施予善意。
“你别瞎想。”江则说。
“这就护上了?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啊。”白靖眯起眼,筷子在饭盒里点点点,“不对劲江儿,不对劲啊。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跟我玩这么久的能是什么直男。”
江则听见他这话差点气笑,没忍住呛回去,“那你呢?”
“我什么?”
“丁警官。”
白靖果然卡壳一下,随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多年后偶遇曾经的对门邻居兼学长,就这样。”
江则想想,“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强吻的对象就是丁警官吧。”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白靖笑问:“不是,你这时候的记性怎么这么好了?”
江则说:”不好意思。”
脸上倒是一副很好意思的表情。
白靖沉默数秒后,将一句话扩充开来,“我死缠烂打追求对门邻居兼学长,还在高二他回校时试图强吻并成功,并且之后持续骚扰。结果发现根本没入对方眼,不想自讨没趣于是放弃追求,然后前几天不小心偶遇了一下的故事。”
白靖问:“这样可以吗江老板。”
白靖说得轻松自然,但事情是否真的像他描述得那样简单,或许只有白靖自己知道。
江则盖上外卖盒,果然没有亲手做的好吃,随后说道:“这么久终于八上你的卦了。”
“太没面了,最后一次还闹得有点难看,我不好意思往外说。”白靖注意着江则的动作,“大哥,你吃猫食呢?”
“手艺太差。”江则锐评。
看着江则站起身走出好几步,白靖回过劲儿来,怒斥:“怎么突然八卦我了,明明不是在说你的事吗?!反将我一军!”
江则是不可能给白靖机会问个没完的,下午撵走白靖后,江则对比着客单的时间,定了两天后一早的去南临的高铁票。
中北与南临之间没有直达飞机,而转机的总时间太长,所以一般都会选择省时省力的高铁出行。商务座已全部订满,江则把二等座的车票信息发给白少爷,等待对方的指示。
很快,白靖回了句OK。
江则握着手机,退出聊天页面。但没退出微信,大拇指犹豫会儿,点下一个萨摩耶小狗头像。
江则:【我两天后要离店一段时间,可能没办法帮你试新品了。】
小狗主人似乎正在线。
S:【这是报备吗?】
报备?的确是报备。但莫名地,江则觉得这词用在这怎么怪怪的。
江则:【是的。】
江则还是如实地回答了。
S:【我知道了。】
S:【平等的,我也和你报备一下。我两天后也要去其他地方一段时间,最近还不能立马开业,所以别担心。】
江则趴在桌子上,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
江则:【收到。】
江则:【请别忘了按时涂烫伤膏。】
S:【江老板每天定时问候,不敢忘。】
江则嘴角弯弯,太好了,宋仟尘并没有想要疏远他,他还信任着他。
两天后的清早。
“是要准备在那定居了吗?”
看着白靖的超大行李箱,江则没忍住问。
“富少出行,懂什么?”白靖一脸傲娇。
江则颠了颠背上的书包,说了句确实不懂。
司机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后,三人出发高铁站。
江则晕车严重加上起得早,上车后,灰色冷帽拉下盖住眼睛,头戴式耳机调好音量,开始小眯。白靖习以为常,打开斗地主消磨时间。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停下。
进站口两排车位流量很大,司机跟着前方出租车一起停住,两辆车上的人颇有默契般同时打开车门。江则脸上还带着小眯后醒来的倦感,后备箱打开,他和白靖取出行李箱,关上车门。
抽出拉杆,一抬眼,对面是宋仟尘和丁闻钦。
“……”
双方默了几秒,宋纤尘先反应过来,抬手向两人打招呼,说了声好巧。耳机摘下挂在脖子,江则开口回应。
几天未见,此时猝然相见,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江则竟在心里咂摸出一股思念的味道。
他倒还好,可他能感觉到白靖周边的气氛变得不自然起来。
一同进入安检口排队,四人中只有白靖一人带了箱子,江则准备回身帮他把行李放在履带上时,丁闻钦在白靖身后先伸出了手,一把提起行李箱,放倒。
富少表情维持地很体面,说了谢谢。
江则看到宋仟尘在丁闻钦旁边扬了下眉。
安检人员催促下一个,江则收回视线上前。帽子被提醒摘掉,江则照做,头发和冷帽摩擦起电,刚拽下时,几缕头发跟着飞起来,显得乱糟糟的,整个人像在睡梦中瞬移到高铁站。
检查完后,江则掏出手机查票,和白靖向8A、9A检票口走过去。或许出门有点晚的缘故,队伍已经开始检票了,两人赶紧排进队。
没过一分钟,白靖突然靠过来,贴在江则耳边说话:“别告诉我巧到坐一辆车。”
江则有点疑惑,侧头看过去,明白了,宋仟尘和丁闻钦在旁边的队伍里。
“……一个车厢总不会的。”江则安慰他道。
可有些事情偏偏不会如你所愿,上车后江则发现,四人不仅在同一车厢,还是罕见地双人面对面座椅。
白靖反复对了几次座位号,终于认清现实,给江则发了条微信。
白靖:【好兄弟,在心中。】
江则回了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包。
宋仟尘两人似乎也没想到能巧成这样,但终究不能赌在过道不动,只好先坐下。
江则和宋仟尘坐在靠窗,白靖和丁闻钦靠着过道。桌板下的空间狭窄,一个不小心就会踢到对面人的脚。四人安静如鸡的气氛与旁边三人座几个大爷大妈的热闹氛围,形成强烈的对比。
动车开动,提上速度。江则被窗边的阳光晒出困意,调整到舒服的姿势,不顾白靖的死活,开始昏睡。对面宋仟尘拿出电脑,不知看着什么,而丁闻钦……在没什么表情地和白靖对视。
白靖:“……”
白靖想起江则刚刚说商务座已全部坐满的话,感到心寒。他避开丁闻钦的眼神,低下头,重新打开欢乐斗地主。
大概四十分钟后,动车到达途经站点,丁闻钦起身出去抽烟。白靖的欢乐豆刚好输没,活动下脖子,也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等白靖回来时,旁边座进行真人斗地主的人群中飞出两张牌掉在地上,他顺手弯腰帮捡起来。
只是,白靖弯腰的时间有点长。他偏头看向江则和宋仟尘的座位,没作声。起身后再看见江则脖子上不知道何时出现的U型枕,更是老实地闭嘴。
3对3的六人座只坐了5人,似乎是相熟的,彼此很熟稔。其中一个大爷接过牌后热情地招呼白靖过去一起打,白靖没有太推辞,坐在空位,拿出手机斜扣在耳边假装打了个电话,实则大拇指疯狂按键。
丁闻钦回来时,白靖磕着瓜子聚精会神地看牌,一旁的大爷搂儿子般搂着他。
“躲什么?”丁闻钦不咸不淡地问。
“没躲啊,只是警察坐我对面我不适应,有点像审问,所以过来帮大爷大妈看看牌。”白靖笑眯眯地回。
丁闻钦嗤笑一声,低头坐下,头却没立即抬起,而是看了将近五秒后转向宋仟尘,但对方好像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江则半梦半醒地睡了好久,醒来时出奇地没有感觉到像往常脖子长时间歪着的酸痛感。他重新调整好坐姿,手本能地去揉肩颈,结果摸到了其他的东西,他动作停滞——他出门并没有带U型枕。
他第一反应去看白靖,但身旁根本没人,江则眼神带了点疑惑。一抬眼,白靖正在邻桌啃着黄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江则看过来,冲他摇了摇手机。
江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打开手机,白靖在他刚醒时给他发来一张图片。江则点开,几秒后图片加载完毕,他看清后直接呆若木鸡。
图片的角度微斜但很清晰,江则双手交叉抱胸轻靠在窗框,冷帽将他的脸挡了大半,只露出挺翘的鼻尖以下,嘴微微张着。身体惯性地向下滑了点,卫衣领被带下稍许,露出锁骨,脖子上挂着护枕。
而重点在于江则的腿,随着身体的下滑,双腿似乎为了找到更舒服的位置,向前屈伸。座位间的距离极近,江则一下子就勾到宋仟尘的左脚,双腿将其控在中间。对面或许一开始想要躲开,往前方微伸了点步子,但因这一下,双腿似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支点,左右脚交错,搭在一起,挂在宋仟尘的脚踝上。
照片里江则睡的昏沉,对面人像被骚扰却不敢发声的老实乘客,脸上戴着黑框眼镜默默地敲着电脑。老实人今天身穿藏蓝色薄毛衣搭黑色水洗牛仔裤,和睡神一套的白卫衣卫裤色差极大。于是桌下两人脚贴脚小腿贴小腿的情景,展现的更明显。
但照片里的两人盈在一片光里,整体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和谐的氛围。
信息栏再次接受到白靖的消息。
白靖:【我真有点磕你俩了。】
江则:“。”
江则动作僵硬地直起身,向桌下瞟了一眼,宋仟尘已经恢复到刚上车时的坐姿,好像在他睡着的时段,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如果没有那张偷拍照片的话。
江则:【U型枕是你的吗?】
白靖:【不是,我建议你去问问你对面的人。】
江则摘下U型枕,抬头,没成想宋仟尘正在看他。
“睡醒了?”宋仟尘说。
“嗯。”江则看过照片后再面对宋仟尘有种浑身长跳蚤的不自在。
“是你的吗?”江则把U型枕递过去。
“是,看你脖子睡的不太舒服,帮你戴上了。”宋仟尘接过。
“谢谢。”
“又开始了吗?”
记起宋仟尘曾经说过不要总是说对不起和谢谢,江则也认真践行了,但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有复原的迹象。
江则说:“我撤回。”
其实他很想就勾腿一事表达一下他的歉意,但这怎么说?睡着时勾了你的腿真是不好意思?江则感觉说完的下一秒,就要递出一张酒店房卡了。
他瞟见白靖在另一边偷偷支起耳朵,于是放弃表达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干巴巴地转了话题。
“丁警官不在吗?”
斜对面的座位是空的。
宋仟尘单手摘下眼镜,懒散地靠在椅背看着江则,表情挺淡定,“不清楚。”
离开去接工作电话的丁闻钦鼻腔里忽然窜上痒意,想打喷嚏。
江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感到脚被踢了一下,宋仟尘在对面说了句不好意思,脚马上收回。
江则将双脚挪得更靠近自己,说了句没事。对比对方的态度,他默默在心里谴责自己睡觉时的无耻行为。
“没想到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城市。”宋仟尘又说。
这倒是实话,两人都没预想到会是同车次同车厢,甚至是极少数面对面的座位。
江则问:“你去旅游吗?”
宋仟尘沉默两秒,“不是,回家看姐姐。”
更让江则没想到的是宋仟尘还有个姐姐,秉持不窥探私人生活,江则没有过多询问。
“你呢?”
江则:“外婆过生日,回去一趟。”
车厢里播报即将到站的机械女声,周围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取下行李箱。
宋纤尘扣上电脑,说:“替我带一声生日快乐。”
江则背上书包,“我会的。”
出站后,人群涌动。白靖拉着江则一顿神走位,没来得及跟对方说再见的江则无奈地拨通外婆家民宿司机的电话。对方已经到了并告知车号和车型,白靖眼尖,扫了两秒就找到了,拉着箱子过去。
司机帮忙放好后,站在原地又接了个电话,向对面描述着位置。白靖纳闷,比了个手势问不走吗?司机拿下手机,捂着话筒,对白靖说:“马上啊稍等,刚好民宿今天有位客人也是这个点到,老板说正好你们一起回去。”
江则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电话挂断,司机向两人身后挥手:“这边这边!”
江则和白靖同步机器人转身。
白靖飙了句:“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