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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同间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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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再出来,天已黑下来。
江则和宋仟尘逆着人流往民宿走,晚风打在身上,有种互相坦白后释重轻松的感觉。
王曼婷已打过电话过来确认江则的回归时间,得知此行有宋仟尘相伴,她这次就没有在门口等待。
旅居的阿姨们年龄与王曼婷相差不多,晚上休息的也较早。于是,江则和宋仟尘两个稀缺的年轻人回到民宿,迎接他们的是亮着暖黄壁灯静悄悄的小院子。
他们两人脚步放轻地迈上楼梯,走到二楼。相邻的两间房出现,江则停下,转头对旁边人说道:“那你今天早点休息,晚安。”
“嗯,你也是。”
宋仟尘没有立刻走,似乎想等江则进屋后再离开。
江则点点头回应,手伸向衣兜。
紧接着一顿,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他迅速摸遍全身的兜,也没有摸到长方形的小卡片。
他下午下去的太急,没有带房卡。
门已反锁。
江则真想苦笑出声,这种事怎么会发生第二遍。
明知王曼婷已经睡了的情况下,江则还是迎着宋仟尘疑惑的眼神跑回一楼。
果不其然,王曼婷睡觉有反锁门的习惯。
他现在连备用钥匙都拿不到。
他无奈地原路返回,一抬头,宋仟尘正趴在二楼栏杆,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张卡片,冲江则的方向轻晃了两下,随后笑着轻声提议道:“要不今天跟我将就一晚?”
柔和温暖的灯光在他周围溢出一圈光晕,整个人温柔至极,同时携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宋仟尘定的是大床房,睡下两个成年男人也绰绰有余。宋仟尘给江则找出一套他的衣服来做睡衣,江则接过的时候才注意到,因着看望宋允婕的缘故,宋仟尘今天穿的是一身黑,黑衬衫黑西裤,莫名禁欲的味道。
江则移开眼,不自在地摸了下耳钉。
他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快速冲完澡后,江则换上衣服出去。
宋仟尘正坐在床上看手机,听到声响看过去。江则穿着大一号的薄软白长T,领口露出点锁骨,细红绳圈住他的脖颈;灰色长裤裤脚微微堆在一次性棉拖上,整体效果倒和他平时的风格意外地契合。
江则半干的长发发尾缓慢地滴着水珠,他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宋仟尘说:“我洗好了,你去吧。”
话脱出口的瞬间,江则莫名联想到狗血剧里主角在酒店里第一次面基的诡异感。
宋仟尘放下手机站起来,往浴室走,路过江则的时候,他提醒道:“头发记得吹干了再睡。”
江则眼神刻意躲开距离拉近的黑衬衫,点头说好。
浴室门再次关上,江则竟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没多久,水声淅沥。
江则吹完头后拉过个枕头靠在一边床头回顾客的消息,在和其中一个客人设计图案时过于沉浸,以至于宋仟尘什么时候洗完从浴室出来他都不知道。
等到发尾被忽地触碰时,江则吓了一跳。
他抬眼,宋仟尘清清爽爽地穿件短袖站在床边,空气里混着水汽与青草的香气。
“这么认真?”宋仟尘放下手,确认某人的头发已吹干。
“嗯。”江则顺嘴答道。
他闻着身边淡淡的味道,终于按耐不住地问宋仟尘,“学长,你用的是青草味的沐浴露吗?”
宋仟尘“嗯?”了一声,然后抬起胳膊闻了下,说道:“没有,用的和你一样的。”
和你一样的。
江则回想,他用的是民宿自带的,那为什么他没有青草味。
“那你身上的青草味是从哪来的呢?”江则满眼都闪着我想知道的执着,“我想问好久了。”
“是难闻吗?”宋仟尘问。
“没有,好闻的。”江则立即解释。
“每次一闻到,就特别……”江则努力在脑中搜索着词,“特别安心。”
踏实的安心。
宋仟尘挑眉,思考两秒后,说出个牌子,“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
江则了然,说我知道了。
宋仟尘走回床的另一边,拉开被子坐上来,江则明显感觉到床垫稍凹下去。
距离变成另一种方式的近。
宋仟尘抬手,把床头灯关掉,光亮瞬间暗下去几分,房间溢满安宁气氛。
江则见状,躺下去关掉手机,也按灭了自己这边的灯,房间彻底变暗了。
黑夜里人的感官会变得格外敏感,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清晰安稳的呼吸声充斥在耳边,清淡的草香萦绕在鼻尖,江则再次感到没由来的安心。
“明天就是外婆的生日了吧。”宋仟尘忽然问。
“嗯。”江则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点安心。
“你会一起过生日吗?”这次换江则问。
宋仟尘在黑暗中偏头,看着江则模糊的轮廓,他说:“会,我不走。”
江则的眼皮本缓慢要聚合的趋势,听到宋仟尘的话,他的眼睛亮起来,像落在床边的星星。
宋仟尘嘴角勾起来,低声说:“睡吧。”
时隔半个月,江则再次做梦了。
不同于往常,这次的梦,没有下雨。
虽然总是记不住其他梦的内容,但梦的多了,江则也会有些印象。比如,梦里总是在下雨。
潮湿,阴暗,窒息。
导致第二天醒来,江则常常会觉得自己睡觉时被人掳走,将他整个人按在水中,不准他反抗,不准他有任何意识。在将要溺死的极限,身体终于受不住,渡给他一口气,猛然惊醒。
于是这次梦就变得格外特别,是难得的大晴天。
场景好像是在学校,操场正举办着什么活动,学生三三两两地戴着帽子从教学楼赶来聚集于此。衣服印着体育部的一群人搬着多个音响匆匆走过。
江则看着横幅、背景板、五色礼花……凭着高中稀少的回忆辨识出,是运动会。
时间似乎处于春末夏初,学生们大多脱去了校服外套,只单穿着蓝白半袖。江则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看清烈阳下胳臂脖颈细小的汗珠。
江则游离于他们之外,像在观摩一场不属于他的青春。
人群中有人走出来,竟直直地看向他。那人突出地显眼,宽肩窄腰腿长,难看的校服半袖都被他穿出别样的味道。连风也偏爱他,掀起他衣摆,少年的清爽感铺面而来。
太阳高照,江则躲在松树的阴影下,愣神地看着那人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停在他不到半米远的距离。
少年打开一把透明伞,遮住江则的上方,开口说话。江则在一片朦胧中努力辨别他的口型。过了好久,江则才猜出他的话。
“下雨怎么不打伞呢?”
江则愣然地抬头,发现原来不是没有下雨,是只有他的上方在下雨。他这时才发现,他浑身早已湿透。
他再次回头看向少年,少年正对着他笑。
草坪、松树还是什么,江则觉得,青草的味道太浓了。
……
宋仟尘模糊苏醒的时候,感到左肩压着微微重的力道,他下意识抵着肩膀想要翻身,结果刚有动作时,耳边响起清早未完全苏醒沙哑黏糊的声音。
“学长……你压到我头发了。”
宋仟尘侧身僵住,脑子清醒不少。他看向旁边的人,江则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两个枕头间的间隙,头对着宋仟尘的方向,半长发遮住了他大半的脸,但宋仟尘还是看到他因发丝压扯疼痛的皱眉。
宋仟尘立刻抬起胳膊,解放被压迫的头发。江则似乎还没睡醒,说话时眼睛并未睁开,只嘴里吐字。
宋仟尘看着江则皱起的眉慢慢松散开,呼吸再次安稳下来,没有出声回应他的话。
他们间的距离早已从昨晚睡下时的相敬如宾变为今早零距离的亲密好邻居。
早上朦胧的日光穿过窗前的薄纱,漾出些吻在江则的脸上,带来远方青绿群山的问候。
宋仟尘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缓缓支起上半身坐起来,他手无声地伸向床头柜,拿过手机,滑开相机,找好角度,拍下一张照。
紧接着蹑手蹑脚地起床,替江则调整好枕头,掖紧被角,安静地退出房间去一楼洗漱。
大约半小时后,江则被手机震动震醒。
赶在他设定的闹钟的前两分钟。
江则凭直觉找到手机,迷糊睁眼瞟屏幕页面,来电人显示白靖。
他连打两个哈气坐起来待机,接通电话。
接起的瞬间,话筒传来对方的声音。
“江儿,你醒了没?”
江则无语,“你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
声音稍哑,江则拧开瓶水灌下去。
白靖嘿嘿笑两声,“今天帮我给外婆带声生日快乐啊!没有办法当面庆祝了。”
“知道了。”江则开机完成,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脑中浮起昨晚的种种,以及今早模糊的印象,他想,还不如不开机的好。
睡人家的床,还要压榨人家的伸展空间。
真是个无良霸道地主。
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动呢?
白靖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江则都没有听进去过脑子,直到白靖说没什么事了我挂了时,江则才回神询问他的情况。
“你怎么样?”
“我?还行吧。”白靖说话间掺入走路的背景音,“昨天和前辈在美术展见了一面,聊的挺投机。今天他邀请我去他工作室,我正往那边赶呢,哎,不说了,我快到了哈!”
江则说行,你忙吧。
挂断电话,白靖站定,仔细核对手机上发来的地址后,按响了面前装修简洁的三层别院的门铃。
同时,他给前辈发消息,告知他已到达工作室。对方发了语音,语气饱含歉意地说有人正过去给他开门,请他稍等待几秒。
白靖回复消息,耳边响起“咔嗒”一声,是开门的声音。白靖迅速放下手机抬眼,“你好……”
他的声音忽地卡在喉咙里,和眼前的人四目相对———丁闻钦带着鸭舌帽缓缓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