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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生日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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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靖呼吸微滞,哑口无言地与面前人四目相对。
丁闻钦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说话的意向。
两人间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
直到白靖越过丁闻钦的肩膀看到他身后匆匆赶来的前辈,憋着的一口气才终于呼出去。
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走到他们中间。
“哎呀小靖,不好意思,有点事情来晚了。”前辈略带歉意地说。
白靖重新调整好表情与语气,“没事的老师,我刚刚到。”
“快进来吧!”前辈热情地带着他要往工作室院内走,回身时注意到旁侧沉默的人,才想起来介绍,“哎对,小靖,这是我外甥,丁闻钦,刚才我怕来不及,所以让他过来给你开门。”
“他也在中北工作,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白靖听见后侧脸,对着丁闻钦,微微点头,真的如不相识的人第一次见面般礼貌疏离,“你好。”
丁闻钦瞧见他这副模样,不咸不淡地哼笑了声,转身走了。
前辈指着他背影,无可奈何地对白靖说:“你别在意小靖,他就那个臭脾气,今天又不知道抽什么风。”
白靖边走边忍住回头的冲动,回道:“没事。”
全情投入到工作中,时间便会似流水快速消逝,参观结束时,走出门的天空已成暖黄色,恰如一杯巨量的橙汁倾洒空中,渗入到空气的每处缝隙。
“今天学习到了很多,真的非常感谢您邀请我来参观。”
前辈拍拍白靖的肩,“我和你姑姑是多年的朋友了,不要这么客气。”
“一会儿怎么回去?我开车送你吧。”
白靖推脱,“我打车回去就行,不用麻烦你了老师。”
前辈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从二楼向下瞥,瞥到正往门口走的丁闻钦。
“哎!闻钦!等会儿!”
楼下人的脚步顿住,回头向上看。
白靖与他隔空再次对视。
“你是要回去了吗?”
“怎么了?”略低的声音传上来。
“你等一下!”
前辈拉着白靖往楼下走,“你姑姑的房子和他住的地方很近,正好让他送你回去,省得你还要费力打车。”
白靖有些慌乱,全身散发着拒绝的信号,“不用不用老师,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别有负担,这顺路的事,你再拒绝我可就生气了。”前辈放出最后的杀手锏。
白靖从小对长辈说这句话最没有办法,一时间,他没了方法应对。两人推推攘攘地下了楼,前辈给丁闻钦分派任务,白靖根本找不到插话婉拒的机会。
丁闻钦听完后,扫了白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门口走去。
白靖怔愣,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只见丁闻钦走到门前,回过头发现身后并没人跟来后,对白靖说道:“要走就快点。”
前辈恶寒地抖抖身子,“说话可真难听。”
白靖对这评价表示强烈赞同。
“别管他小靖,你就当他一司机。”
白靖点头,和前辈道别,硬着头皮走到门前。他以为是轿车,可踏出门发现,是摩托车。
他刹那间恍惚。
丁闻钦塞给他一个头盔,友情提醒道:“不带摔死了我不管。”
白靖看着手中熟悉的头盔样式,没忍住问道:“你还留着这个呢?”
这是他高二跑到高铁站送给丁闻钦的生日礼物。
丁闻钦带头盔的动作微不可查地慢了一下,随后没什么感情地说:“因为我没有随意抛弃东西的习惯。”
白靖抬眼看过去,几秒后,他慢慢带好头盔,自嘲地扯出笑,“是吗。”
丁闻钦跨上车,感受到后座跟着沉下去,低声说了句,“抓紧。”
白靖两手刚刚抓好前面人的衣服,下一秒,摩托车如疾影窜出去,因惯力作用,白靖猛地砸向丁闻钦的后背,全身搂抱住他。
白靖想起,几年前丁闻钦载他时也总爱这样捉弄他,趁着他刚抓好就快速启动车子,吓得他只哇乱叫,紧接着他会在后车镜中看见丁闻钦憋笑的嘴。
他贴着丁闻钦的后背在急速掠过的风声中又想起,高二的某个周五,他翘掉所有的课,坐了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满心欢喜去到另一个城市,想要给某人一个惊喜。
结果倒是给了他自己一个惊喜。
他站在警院的外面,看见丁闻钦对面的那个男生抱着他送的头盔还有一束花,笑意盈盈地冲丁闻钦说着话,周围全是起哄的人。
他听不见所有声音,看不见所有人,眼中只有背对着他的背影。
是在质疑我随意抛弃吗?白靖想。
我只是不想永远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
江则挂断电话快速洗漱完,走出这间借住房门。
他向楼下张望,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江则揪着起床后限定的蓬乱鸟窝造型下到一楼,发现王曼婷的房间已开锁。
他找到备用钥匙,顺手拿过桌上的琥珀色抓夹,随意将半长发抓起。
放下双手抬头的瞬间,江则看到宋仟尘斜靠在门框歪着头盯他。
江则眨巴眨巴眼,率先开口,“早。”
“早。”宋仟尘站直点身子,关心地问道:“怎么醒这么早?我起来的时候吵醒你了吗?”
他脑中还存留着江则责怪他压到他头发的半醒不醒模样。
“没有。”江则挠挠眉,没有说出真正的罪魁祸首,“我定了闹钟。”
“那就好。”
江则没好意思问宋仟尘为什么醒这么早,自己先行认错,“麻烦你一晚了。”
宋仟尘偏头,小声嘀咕,“一张嘴总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什么?”江则没听清。
“没什么。”宋仟尘重新转回头,岔开话题,“外婆刚刚被邻居叫走了,可能要过会儿回来。”
“好的。”江则成为被转移走注意力,脑里认真计算着时间,“那我去煮长寿面。”
宋仟尘扬眉,跟着他向厨房走。
看着江则烧水调汤底,切出四块胡萝卜刻生日快乐的一系列动作,宋仟尘蛮意外地说:“江师傅手艺不错。”
江则用余光瞄他,手上动作没停,不太好意思地解释说:“只会做这个。”
还是为王曼婷和妈妈特意学的。
“那也很厉害。”宋仟尘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你生日什么时候?如果还没过的话,我可以给你做,”江则盖上下完面的锅盖,转过身,“虽然可能味道一般。”
宋仟尘没告诉他具体的日期,只说了句还早。
“希望到时候品尝一下江师傅牌长寿面。”
江则笑起来,“我会努力的。”
院内传来阵热闹的声音,江则和宋仟尘一齐探头往外看,是王曼婷回来了,身边还有着来为她送祝福的邻里朋友。
江则迅速对宋仟尘说了句帮我看一下锅,然后趁着王曼婷仍在说话的空挡,跑回二楼取礼物。
宋仟尘震惊地看着那道飞速前进的身影。
等江则再下楼,王曼婷已然和宋仟尘面对面站着,不知道交谈着什么。
待江则走近,他才听清具体的内容。
“六六大顺,还是要重视的。”宋仟尘将长条细盒硬塞到王曼婷手中,“而且您放心,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是我昨天路过一家手工店看到觉得特别适合您才买下来的,没有刻意去挑。”
王曼婷握着盒子还没等说话,又被宋仟尘给堵回去,“您别觉得有负担,我是以江则的名义送的,我搬到他隔壁,他帮了我很多,您收下也算是收下我对他的感谢,我会很开心的。”
江则楞然地站在宋仟尘身后,反复回放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帮了宋仟尘很多。
骗人的吧,江则不由得反驳,自从认识后,明明是我一直在给你添乱,而你在无限度地帮助我啊。
怎么反倒成了我帮助你呢。
听到宋仟尘提及江则,王曼婷双肩不自主地松懈几分,她从宋仟尘眼中接收到他对她也对江则的真诚,温柔地点头,“好,外婆收下了,谢谢你的祝福和心意。”
一探眼,王曼婷注意到不远处傻站着的江则,扬声叫他,“夏夏!”
宋仟尘闻声回过头,江则手中拿着礼物与他对视两秒后,向前走到王曼婷身边,“外婆,生日快乐。”
他轻拉过王曼婷的手,一副清透的绿镯顺着力道滑到手腕,耳熟能详的众多生日祝福语中江则只说:“长命百岁。”
王曼婷没有像对白靖宋仟尘送礼物时的拒绝,她垂眼注视着手腕的细镯,眼眶慢慢红起来。
“好,外婆答应你。”
宋仟尘看到王曼婷吸吸鼻子,深呼吸后继续说:“外婆活得久久的,一直陪着你。”
江则浅笑,却没吭声。
二楼有呼喊声,王曼婷强忍着眼泪转身和旅居的阿姨们打招呼。
江则站在宋仟尘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听到了,谢谢。”
无论是那句话还是送给王曼婷的生日礼物。
“不客气。”宋仟尘透露着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但这类话尽量少说。”
怎么就教不会呢,宋仟尘感到无奈。
院内陆陆续续的来人祝福,江则端出长寿面,宋仟尘于一旁叹道:“这么热闹。”
江则凭借往年的经验猜测道:“晚上大概会更热闹。”
宋仟尘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夜晚降临,他才明白江则这句话。
王曼婷平时人缘好又恰逢六十六岁大寿,周围朋友邻里相熟的人都来到小院子祝贺。一时间,院内好不热闹。
而正中间,烈烈燃烧着小堆篝火。
平添南临的地方特色氛围。
江则被相熟的长辈灌了几杯酿酒,没一会儿,脸上泛起红晕。在他正要拒绝下一杯时,他侧身看见了院门口拎着生日礼物的人。
他的妈妈,周心蕊。
他们母子俩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周心蕊风尘仆仆地赶来,甚至还穿着未来得及换下的职业装西服。她眸中映着火光和江则挥手。
江则放下杯子,回应地摆手。
宋仟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来我回来的气氛正好啊,那要不现在许个生日愿望怎么样?”周心蕊边走边笑着说。
人群喧闹起来,周心蕊把蛋糕拆开,点燃蜡烛,王曼婷闭上眼睛安静许愿。
周心蕊掐着这时间挪到江则身边,沉默地拥抱了他几秒,放开,摸了两下他的头发。
蜡烛吹灭,音乐再度响起,人们又开始闹着跳着唱着。
周心蕊看向儿子身边陌生的年轻人,脸上显现出些疑惑。江则察觉到,将两人介绍给彼此。
简单交谈过后,周心蕊快速打量两人,随后拍着江则的胳膊说:“我先去找你外婆。”
“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周心蕊走后,宋仟尘如实说道。
“其实他们说,我和我爸长得更像。”
宋仟尘闻言,偏头看过去。
江则笑笑,平淡地诉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婚了,我跟我妈和外婆生活。”
“他的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
江则喝过酒反而显得更冷静,“所以对于他们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江则的脸被火光映着晃动,眉眼都染上颜色。宋仟尘跟着光看他,“我猜假的,反正我倾向于阿姨。”
江则听到他这孩子气的话,没忍住笑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起,人群中舞动的踏步声逐渐变得整齐,大家默契地开始绕着篝火围成圈跳舞,乐鼓敲动,歌声萦绕。
后背传来一股向前的力,江则和宋仟尘被推着进入圆圈,双手交握,自然而然地加入这场舞蹈。
摇晃的火光照亮他们紧握的手。
宋仟尘忽然感受到,这天地下,这星空下,只有眼前的方形小院中的他们是真实的,是热烈的,是交融的。
一舞结束,他们重新落座。
江则在新奏起的乐声中看向略失神的宋仟尘,他凑向他的耳边,大声问道:“怎么了?”
思绪归位,宋仟尘垂头,嘴角弯弯回应他:“没什么。”
“只是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热闹的时候了。”
自宋允婕去世后,他就再没有经历过这样团聚的时刻。
江则听到后,弯腰将脸埋在拄在膝盖的臂弯间,只露出一双笑眼,对宋仟尘说道:“那你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
桂花酒酿造的肤上红晕与火光交合于那双眼中,映造出难得的脱离一切苦痛的真挚与童真。
以及另一个人的心动。
突然,一声脆响打破这一方无法言说的暧昧空间。
江则和宋仟尘齐齐向声源处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