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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太阳雨 ...

  •   如江则所愿,这一觉没有再做噩梦。

      他忘记昨晚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醒来时,宋仟尘倒照常比他先起床。

      只不过,这次宋仟尘没有离开房间,而是站在窗前轻声打电话。

      白薄纱窗帘悄悄地掠过他的身边,江则睁眼看见这一幕产生种恍惚。

      等到宋仟尘挂断电话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则才恍然发现他不知不觉看了宋仟尘很久。

      “醒了?”宋仟尘走回床边。

      江则坐起来,嗓音透着起床后的微哑,“嗯。”

      宋仟尘拨弄了下他炸毛的头发,心里算着时间,再次问道:“真不是睡觉大王吗?”

      江则仰头,面无表情地又一次否认,“不是。”

      宋仟尘笑了声,不准备再逗他,“刚下楼时,外婆已经做好早饭了,不睡的话起床去吃吧。”

      江则下床,从手腕上撸下发绳,边扎头发边问:“现在几点了?”

      宋仟尘抬手看了眼手表,告诉他:“差2分钟八点半。”

      江则听见后手僵在半空,面露尴尬,“这么晚?”

      不精确估计,江则几乎快睡了十个小时,还是在下午已经睡过几小时的前提下。

      他合理怀疑宋仟尘这辈子真的是安眠药,药效发散在青草香中。

      宋仟尘认真地点头,回道:“是的。”

      江则:“......”

      怪他昨晚没有在自己房间睡,失去了准时准点的闹钟叫醒服务。

      吃过早饭,江则照例被周欣蕊叫去查问过去两个月饮食是否规律正常,有没有按时复查以及生病次数等等问话。江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糊弄过去,还没等喘口气,又被王曼婷拽去当她和宋仟尘的棋局判官。然后江则目睹了宋仟尘以各种隐蔽又高明的战术故意输给王曼婷,其中似乎怕被发现不对劲,还穿插着赢了两局。

      江则:“......”

      总之几局下来,王曼婷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仟尘你棋下得也太好了!”

      “还行,但跟您比起来还是差一截。”

      江则在这一问一答中掏出手机,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询问王曼婷炎炎家在哪。

      王曼婷有点纳闷,“怎么了?”

      江则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瞎话,“炎炎生日会那天落了东西在我这,我去给他送回去。”

      王曼婷没有怀疑,很轻易地被骗过去,仔细地告诉江则出门应该怎么怎么走。

      宋仟尘也跟着站起来,凑过去问江则,“我跟你一起去?”

      江则偏头看向他,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随后不等宋仟尘回复,独自一人走出院门。

      王曼婷一边收拾棋子,一边低声喃喃道:“今天是不是说要下雨来着。”

      宋仟尘注视着不断变远的背影没有说话。

      江则心中默念着王曼婷告诉他的路线,一步一步向炎炎家走去。

      二十分钟后,他在一座房前停住脚步。

      江则盯着房门数秒,然后抬手,敲下间隔相近的三声响。

      “来了!”门后有较远的声音传来。

      江则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停下。

      炎炎奶奶与妈妈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来客。

      江则露出礼貌的笑,说:“奶奶,打扰了。”

      ......

      再出来,圆日悬在西边,金霞辉映大地。

      江则浸润在这片金灿灿中,慢慢走在回程的路上,感受着天气逐渐闷热起来。

      行至一半,江则头顶忽然落下一点凉意,紧接着眼前的地面出现点点水迹。他诧异地抬起头,日光下雨滴一秒接一秒地飞速坠落,落在江则的眼皮,落在他的衣服,落在他的手心。

      江则今早没有听到天气预报,他没有带伞。

      雨势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江则呆愣两秒后,回过神,迅速向前方路口跑去,他记得来时,那里有一家711。

      板鞋挡不住雨水浸湿他的速度,牛仔裤拦不住雨滴侵袭他的强烈意愿。

      跑到711屋檐下,江则抹开一脸的水,耳边充斥着自己略快的呼吸声。

      黄昏投到他面前一束光,雨滴噼里啪啦重重砸下,临落地,又变身一只只银蝶盘旋又高起。

      “呤———”

      江则听到一阵自行车车铃声,他抬眼,自行车穿过水银蝶,溅起一条窄长的路。座上的一对母子大笑着迎着雨从江则眼前飞速驶过。

      他愣愣地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直至看不见。

      江则转回身的瞬间,携风来找他的水滴蓦地消失不见,鼻腔中涌入熟悉的气息。

      他以极缓慢的速度偏头向左———宋仟尘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手中撑着一把透明伞。

      太阳雨的声音忽地变轻,银蝶们飞舞的速度减慢,悄悄地偷窥着711屋檐下的两个人。

      江则的心像手中的耳机线一样缠乱,他下意识摘下靠近宋仟尘的一只。

      透明伞倾斜过来,遮住江则上方偷听的雨。

      另一只耳机中的歌恰好播到小高潮,钻入他的耳朵,“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这么多,你就像是救了我,在广阔寂寞漩涡解脱......”

      同时,宋仟尘注意到他半湿的衣摆,开口道:“好像还是晚了点。”

      “回家吗?”

      青草香混着墙角的栀子花香一并围簇住江则,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说:“好。”

      宋仟尘撑着伞与江则肩并肩走在雨中,走向回家的路。

      雨势虽然减小,但路面却在短时间内积起大大小小的水坑。江则垂眼看着自己已经溅湿的板鞋,视线一转,宋仟尘或许赶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步伐,他的裤脚已比原布料颜色加深了一个度。

      耳旁突然传来声音,“跑吗?”

      江则怔愣抬头,撞进宋仟尘含笑的眼睛,“什么?”

      下一秒,江则的手腕被猛地牵住,身体前倾,宋仟尘拉着他大步跑起来。

      他们跑在无人的落日街道,甚至还刻意踩进水坑,飞溅起一大片水,好似要把它归还回给云层。

      既然半身已湿透,那就不管那么多了,跑回去吧。

      江则竟然没有感到以往淋雨的不适感,他看着宋仟尘的侧脸,心中默念道——

      这是他第一次不那么讨厌下雨天。

      不打伞放肆淋雨的代价就是后续要进行一系列的防护措施,免得感冒发烧通通找上门。

      江则洗完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一手胡乱地擦着头发,一手点开手机上的信息。

      S:【洗完了吗?】

      江则:【洗完了。】

      他刚想接着问怎么了,聊天页面又弹出一句话。

      S:【来。】

      江则打字的手停下,虽然满脑子问号,但他还是放下毛巾敲响隔壁房间的门。

      宋仟尘打开门,闯入眼的就是江则半湿未干的头发,肩处的发尾还在不断地滴着水珠,润湿白T。

      “怎么了?”江则问。

      宋仟尘让开身,让江则走进屋,他向沙发方向抬了下下巴,对江则说:“坐。”

      江则看着他,不明所以地坐下。

      旁边桌子上暖水壶咕咕地烧着水。

      宋仟尘走进卫生间拿出未用的毛巾,重新走回江则身前。

      江则下意识地要给他让路,结果宋仟尘直接一个跨步,两腿将江则的双腿圈住。

      下一瞬,江则的眼前一黑,干燥的布料罩住他的头。

      “洗完头要及时擦干。”

      毛巾不断在动,半天,江则才反应过来——宋仟尘在给他擦头发。

      意识到这个,他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倏地抬手抓住宋仟尘的右手腕。擦拭的动作停下来,宋仟尘却没说话。几秒后,江则的手慢慢松开。

      “谢谢。”

      擦拭重新开始,江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任宋仟尘摆弄,骨节分明的手藏在头发里触感清晰。江则觉得水烧的太慢了,沸腾翻滚的声音怎么还没停歇。

      宋仟尘手动,视线却飘向毛巾下仅露出的微张的嘴。

      终于,毛巾撤走,江则恢复光明。

      头发八分干,宋仟尘没走。

      他眼神落在江则的侧颈,褐色膏药贴边缘泛白,两角翘起。宋仟尘手距离不到两厘米处堪堪刹住,问道:“要撕吗?泡白了。”

      根据他手指的方向,江则想起应该是昨天下午睡前贴的缓解肩颈的膏药贴。今早忘记摘了。

      察觉宋仟尘的意愿,江则没有自己伸手。

      “好。”

      大约三秒后,宋仟尘右手覆上江则的脖子,虎口刚好卡住。江则听到水壶忽地尖叫起来,蒸汽争先恐后地顺壶嘴窜出,他呼吸凝滞。

      宋仟尘加了点力道,江则顺着劲儿头偏向另一侧,完全展露出脖颈。

      膏药贴由一角慢慢撕开,肉胶分离的感觉并不好受,粘连的疼痛感格外明显,江则忍痛不吭声,吞咽唾液缓解,喉结滚动,滑过宋仟尘的手心。

      对方似乎看出他的难耐,大发慈悲般地宣布这项酷刑即将结束,“忍着点。”

      右手收紧,江则还没反应过来,撕拉一声,剩下的膏药贴被快速撕下,持续尖叫的水壶到达极点,突地偃旗息鼓。脖颈的禁锢感消失,江则猛然喘上口气,客厅骤然安静。

      挂在手指的膏药贴扔掷进垃圾桶。

      侧颈出现与周围白皙皮肤格格不入的红色方块,宋仟尘盯看少许,拎着毛巾再次转身去卫生间。

      江则仍维持着偏头的姿势,看向旁边不断上升的水蒸气。

      不到五分钟,宋仟尘重新回到客厅。

      手里多了管药膏。

      江则看着宋纤尘挤出膏体,黏在指腹。草木药味丝丝飘出来,掺入身边人的气息,江则仿佛觉得自己置身植物园。

      冰冰凉凉的触感碾着刺痛从脖颈传入脑神经,宋仟尘边涂抹边说:“贴膏药贴的频率绛一绛,已经过敏了。”

      江则抿嘴嗯了声。

      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全部涂抹完,宋仟尘解放江则被圈住的双腿,抽出张纸擦手。

      江则头摆正,白发荡在耳边。

      擦完头发撕完膏药涂完药,江则也不知道宋仟尘要他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寂静许久的水壶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他看着宋仟尘冲了一杯姜茶,再用另一个杯子来回倾倒,降低温度。

      紧接着剩下的热水全部热水袋,扁扁的长方形瞬间变得鼓胀。

      宋仟尘就这样端着温热姜茶,揣着热水袋回到沙发旁。

      姜茶移到江则的手心,热水袋隔着衣服轻缓地贴在他的腹部。

      热源传进他的身体,江则慢半拍地抬起头,宋仟尘对他说:“雨天这样会不会舒服点。”

      江则觉得他现在是一块海绵,要不然吸水后,怎么全身都酸酸涨涨的。

      “会的。”

      “那就好。”

      这就是宋仟尘叫他来的原因。

      其实王曼婷上午还说了下一句话,她问宋仟尘:“仟尘啊,你住夏夏隔壁,他是不是总生病啊?这孩子不太会照顾自己,免疫力又低,生病也不爱吃药……”

      宋仟尘想起上次找潘达的雨夜,尽管江则那时穿着雨衣,但第二天的高烧还是令他感到后怕。

      “有碰见过一次他发高烧。”

      “我就知道,哎。”

      跟江则相处不到一个月,宋仟尘就撞见他发烧、抗拒吃药、不去医院,害怕打针……他不太敢想,过去江则得生大大小小多少次病才会应激到这种程度。

      “他体质一直这么差吗?”宋仟尘问道。

      “小时候出生就差,打小感冒发烧不断,打吊瓶打得诊所医生都认识他了。后来身体稍微好一点,又赶上我眼睛做手术,他妈妈忙着照顾我又兼着创业的工作,难免疏忽他很多。”

      “他初中只好自己住校,周末回家还能有阿姨给做顿饭,在学校就不行了,学习强度大压力大,他又没有照顾自己的经验,然后还被……”说到这,王曼婷突然停下,过了会儿才继续说道:“总之身体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差,我和她妈妈都太后悔啦。”

      宋仟尘默默听着,没有打断。

      “高中慢慢调养过来,他妈妈费了不少功夫,这几年已经好很多,生病的频率没那么高了。”

      王曼婷收好棋盒,站停在宋仟尘旁边,说道:“只不过雨天会难搞一点,他会不舒服。身上有些伤口和关节会在阴雨天泛疼。”

      “尤其是肚子。”

      王曼婷有点不好意思笑笑:“外婆想拜托你一件事仟尘。”

      “您说。”

      “他在中北要是生病,希望你能督促他吃一下药,毕竟,他一忙起来画图纹身,就什么都忘了。”

      宋仟尘接过她手中的盒子,答应道:

      “您放心,我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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