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阿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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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泽垂眸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而后那只白头发的幼龙团子，便飞扑到他身上，使劲拿他的黑金袍蹭着鼻涕眼泪：
“爹爹，别扔下我……”
那幼龙将脸埋在他袍里，又担惊受怕地抬起脸看他。
萧泽沉寂的眸子有了波动，右手摩挲着那幼龙的脸颊，而后将他抱了起来。
幼龙将脑袋埋进他怀里，“爹爹。”
他性子极为敏锐，即便此时那个漂亮爹爹不在，也没开口去问，漂亮的大眼睛里透出惊惶，整条龙都挂在他仅剩的一个爹爹身上。
萧泽一言未发，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个小小的男孩站在地上，他穿着白衣袍，袍角皆是花纹诡秘的妖红，而那眉心一点红痣的白色巨蛇却不见了。
萧泽淡声道：“多谢你。”
他抱着自己的幼崽，转身往浓雾里走去，那男孩脚底下多了本古旧的功法，名曰《天龙密典》。
他没有去捡，而是望着那妖域圣主怀里，探出来的一颗小小的脑袋。
有仙道庭弟子好奇，伸手去触，却“啊”得一声，一道黑色闪电凭空从功法上冒出来，打在了他手上。
那些对密典垂涎不已的弟子们，登时惧怕地散了开，那男孩捡起地上的密典，拍了拍上边的灰。
*
将军捡来一个少年，那少年昏迷很久了。
一管烟眉斜飞入鬓，睫毛纤长，呼吸时微微抖动，一副弱不堪言的模样，他们就是一伙儿行军打仗的大老粗，平时不洗澡、不换衣，将那少年捡回去后，简直不知如何安置。
将军姓江，名幻，今年三十有二，尚未娶妻，他本是大萧国寒门出身的武状元，这大将军之位，还是自己拼死背回当朝圣上换来的。
武状元么，自然姿容甚美，又因常年行军打仗，生得一副孔武有力的身材，平生最讨厌那病弱、娇美的男子。
自打他帐篷里睡了那白衣小公子后，他便不怎么进去了。
如今大萧与大卫两军对垒，彼此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大卫那领军的老头儿看来还真是黔驴技穷了，竟派这么个文弱公子来当内奸。
一个男子，生得这么香，稍微冷点热点了都要发抖，又麻烦又讨厌。
等打完仗，再把人扔回卫国去，他江幻可没有龙阳之好。
“将军，探子来报，言今晚丑时，那卫国老贼打算来袭营，咱们怎么办？”
江幻踱了几步，而后道：“传令下去，拔寨，在原来的帐篷里堆满草木，倒油，准备好火种和箭矢。”
前锋立马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喜道：“属下这就去传！”
“对了，”江幻说，“那个麻烦喝的草药没了，今晚让吴老送些来。”
前锋怔了下，麻烦是谁，麻烦就是那个行军中捡来的小公子。
他还记得那人眉宇间团着一抹病弱的美，白衣染血，身周萦绕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香气，像是天上掉下来、受了伤的神仙。
就这么一眼，队里便有好几个壮年兵人流了鼻血。
不约而同地向将军请示，去那少年那边看看，看他是否是奸细来扰。
“裴前锋？”江幻念道。
前锋宛如被泼了一瓢冷水般，清醒过来，他马上低头说：“是，将军。”
他慢慢退出了帐篷，又忍不住退了回来，对将军说：“这少年总住在将军您的帐中，总有些不妥……已有好些难听的话儿传出来了……”
江幻擦着自己的剑：“哪有不妥？有何不妥？谁再敢传，以军令处置了便是。此人我还有用。”
“是。”
等裴前锋走出帐篷，江幻缓缓放下了剑。
他听到里帐一声极压抑的咳嗽。
“阿……泽……”
江幻掀开帐篷进去，十几天来，第一次瞧见那少年清醒的模样。
那果然是一双极美的眼睛，少年彼时正以手掩住唇，似乎那些撕心裂肺的咳嗽都被他压抑在了胸腔里，绝美的脸上透出痛苦和压抑。
“想咳就咳。”江幻说。
少年不说话，微微闭上了眼，须臾，等那阵咳嗽劲儿过了去，方才睁开眼。
“多谢你，”他嗓音微哑，“这是……哪个时代？”
江幻心里生出点诧异，什么叫哪个时代。
只见那少年虽眉宇间凝着一团病气，气势上却丝毫不显弱，仿佛已见惯了大风浪，哪怕见着他一身将军的装束，也是波澜不惊。
“此是安元十九年冬，过两日大雪。”
“安元十九年，安元十九年冬……”少年喃喃着，一脸的茫然，他又问，“这又是什么地方？”
“大萧与大卫交界处，如今两边正在打仗。”说这段话时，江幻一直紧紧盯着少年的表情，只见少年极快地接口：“大萧？”
江幻：“不错。”
“大人可知萧泽殿下？”
江幻：“……那是三百年前的人物了。”
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等江幻发现时，自己竟然已经伸手去拍那少年的背，还被少年挡了开。
“不必，”少年虚弱地说，闭了下眼，“多谢你的收留。”
他张开手，一枚混元的金丹就在掌心，随着他的手势，那金丹竟然漂升到半空，随及落在了江幻手心。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只见那少年掀被下榻，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对他拱手道：“多谢将军这几日的收留，此丹名曰逍遥，普通人吃了可增寿一纪，就此别过。”
江幻皱着眉：“你、你……”
越清城道：“怎么了？”
江幻说：“你身子这样，外边这么冷……你要去何处，怎么活下去。”
那少年一笑，只说：“修真者不怕冷的。”
没走出两步，他便被那将军一把扯住腰间的银链，那人冷声说：“不行，你在里间，听了我大萧不少军中机密，在两国开战期间，你不能走！”
越清城如今本就灵力低微到近无，被这么一扯，不住地往后倒去，摔落在榻上。
江幻也有点愕然，慌忙松开了腰链。
那少年却是微红了眼眶，转过身去，不理会他了。
江幻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正不知所措时，外边有人报告：“将军，撤离工序已经准备好了！”
“好，你在外边等我。”
江幻又对那少年说：“你随我一起撤。”
少年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绪，接受了自己连普通人都不如的状况，重新下了榻，拿过挂在帐篷里的厚毛大氅，披在身上。
“走罢。”他说。
*
对垒卫兵的火箭自然是大获全胜，对方被他们烧得灰头土脸。
帐篷里的小少年很少说话，烤在火炉边，脸色仍是苍白的，从他身上泄出来的圣兰香味弥漫了整个帐篷。
他偶尔会咳嗽，却总是将手放在唇下忍着，忍到眼尾泛了泪。
发呆的时候，会在桌子上无意识地画着“阿泽”两个字。
“阿泽是谁？”江幻敲了敲桌子。
“道侣。”少年简短道。
江幻的瞳孔有一瞬间骤缩，反应过来，眸光顿在他绮丽的容颜上，语气轻蔑：“我就知道你是个断袖。”
越清城不理他。
他七八百岁的年纪，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孩。
跟个小孩较个什么劲。
不过他如今的状况确实不太好，身体的每一寸无不虚弱，这种状况，哪怕他走出军营，恐怕也走不了太久。
先在此处修整一番，喘过气，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去找阿泽。
“不许再泄出那难闻的气味，”江幻厌恶道，“恶心。”
少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开，往里帐去了。
他似乎掐动了什么法诀，空气里的令人迷醉的香气逐渐萧疏，江幻的神情反而更冷了。
行军过程很顺，卫国的将军年纪大了，江幻又极擅长攻心，派了几拨人去阵前叫骂，从那卫老将军的儿媳与小太子有染，到他本人年纪这么大了，还收了七八个小妾，种种事迹，历数家珍，连卫国的士兵都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那老将军是吐了血，江幻立马下令，乘胜追击。
一身喜气的他掀开里帐进了来，那少年依旧在闭目修炼。
圣兰香味丝毫没有外溢，只是那少年脸色依旧很苍白。
“今日未喝药么？”江幻说。
“我不喝药。”
那少年只是闭目，甚至没睁开眼看他一眼。
江幻原本的喜悦之前突然就降下来了，他默默不语，只见那少年脸色猛得一红，一大片圣兰香从他身上溢出来，他神情痛苦，终于撑不住掐诀的姿势，睁开眼来。
那圣兰香十分浓郁，令人无法忽视，少年垂眸：“抱歉，没有控制住。”
江幻却说：“没事。”
少年微闭着眼，额头在发汗。
他却猛得坐了起来，打开帐篷上的窗子，外边飘着大雪。
他不言不语地瞧着窗外，一行泪从眼眶里落下来。
江幻眉宇间惹上烦躁：“你怎么了？”
少年一拳砸在帐篷上，正好砸中了铁框，手都砸出了血。
江幻一下子拿住他的手：“你、你做什么？”
少年黑眸深深，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他捧着自己的手上。
江幻立马反应过来什么，像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离开了三丈远。
越清城却是在瞧自己的手。
他仔细地看着，他的手上渗出的丝丝点点的血迹，像传音密信一般飘向了窗外，散向了很远的地方。
他心里突然感应到一股极强的链接。
“血……”他喃喃道。
突然开始疯狂地拿自己手砸铁框，“阿泽，阿泽，我要阿泽！”那手细嫩而苍白，仅仅几下就被砸出了几个血坑，被江幻咬牙切齿地拿住他的双手。
却瞧见那少年只是不住地流着泪，眼里闪烁着对自己这副病弱身躯的厌恶。
他从前一定很强。江幻突然意识到。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阿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