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乡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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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的少年雪肤乌发，痴痴地看着他。
他身子很弱，稍微受点刺激，眼尾便会不自觉地淌泪。
萧泽怜惜地亲吻着他，小五的手却一寸一寸地朝他的里衣滑去。
萧泽起身握住他的手，“不可，你如今身子不好，我会把你弄坏的。”
少年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贴在他身上。
三百年了，他们都对彼此有极强的占有欲、连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惑，仅仅是亲吻缓解不了历经百年的相思之情。
而是迫切地想将对方融入、占有，用抵死的缠绵缓解三百年的相思。
萧泽终于耐不住，翻身压下：“那我轻一点。”
*
越清城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被萧泽养在这儿许久了，金碧辉煌的殿，壁上有雕金的装饰，连纱帐都是极好的软料。
他从不出门，阿泽一整日一整日地陪着他，连批阅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都将他搂抱在怀。
他时常会发热，生出由虚弱催生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毛病，从前便是忍着、强撑过去，如今萧泽却不由他那般。
这人早上会穿金绣的黑金袍，比平日里穿得，要庄重、繁复一些，威仪比三百年前不知重了多少，半披到腰的白发坠上金冠，竟平添了几分夺目的俊俏。
有时越清城清醒过来，会瞧着他那一头半披的白色长发沉思。
殿中从不进来侍儿，皆是在殿外候着。
看起来，这人像是做了哪个地方的土皇帝。
他只沉思了一会儿便放弃了，额角开始隐隐作痛，而后被萧泽捧住脸，仔细地、从他琉璃质的瞳孔中辩识出痛色：“又痛了？”
越清城含糊过去，转身拿被子埋住了自己。
“不要多想。”萧泽缓声说，而后开始给他细致地梳发、按揉额角，将丝丝缕缕的异化圣兰香渗透进去。
少年只穿了一件白衣，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簪饰，他很瘦，头发却浓密地半裹住身体，将白衣遮不住的那点绮色全部挡住。
脑袋依恋地偎在他身上。
很长一段时间皆是如此。
萧泽总是很克制，却总被那人不顾一切、仿佛过了今日就没明日的亲吻、弄得失了分寸，手指一点点拨弄着他脸边的发，将那被亵渎、被禁锢的神灵完全露出来。
结束后又担心自己是否太过分，咬牙切齿地为人输送灵力、处理身体，直到那人有力气将胳膊懒懒地勾在他脖子上。
如是几个春秋。
直到某天，只穿了一身白衣的少年赤着脚下了榻。
他从前从不这时候醒来，这几日许是身子越来越好了，竟有精力在修炼之余，还下榻走几圈。
“小五。”
少年抬眸往天上看去，细弱的脖颈仰着，横梁之上，竟悬着无数道镜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那边人的眼中。
“别动，等等我，我马上回去。”
越清城很久没走路，扶着一旁的柱子，一站起来，脑袋便一阵阵地眩晕，他说道：“阿泽……我很久没走了，一直在修复……今日我想试试。”
“等我回去。”对方说。
越清城一向任性，各种意义上的任性，从榻上、到日常生活中，瞧着一个清清冷冷的仙，实际上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他自然不理会自己亲上的命令，掐着法诀，走到了门边，打开门。
殿外有两行侍儿，从他这边望去，假山、鸳鸯，郁郁葱葱的、不知名的树，雕着九龙纹样的屏风……很多陌生的、他从没见过的结构。
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乌发少年赤脚站在地上。
没等他想明白，离他最近的那个侍儿便紧张地走了过来：
“妖、妖后，请您回宫。”
越清城一脸沉思：“你叫我什么？”
“妖、妖后。”
侍儿紧张地重复，世人皆知，圣主大人在天龙殿养了个极美貌的少年，封其为后，日日与其恩爱缠面，从不示与外人看。
可眼下这——
这不是龙苏大人吗？！三百年前龙苏尊者回归过一次，绝美真容暴露于世，传言中，他拉着那什么魔头同归于尽了，怎么、怎么就被妖域圣主囚禁起来，关在殿里当作禁脔？
他乃仙道庭被安排进龙宫的密间，几百年间都相安无事，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在这儿安度晚年时。
今日竟被他撞破了这等惊天秘密。
越清城只觉得那侍儿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有些义愤填膺、又有些咬牙切齿，整个人恍恍惚惚地盯着他。
越清城很久没和人打交道了，他也读不出这等情绪，又因为如今修为低微，心里便不由自主地生了几分卑怯，连忙转过头去，裹紧衣袍不再看他。
修士的处世法则是弱肉强食，弱者会被人看不起，就像凡人江幻看不起灵力低微的他一样。
“尊主！”那侍儿突然唤他。
越清城猛得偏头望他。
侍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层奇异的光，将他离开后，数三百年的变化一齐灌输进他的脑袋里。
首先是萧泽的发狂。
以妖域圣主的雷霆手腕扫荡了整个古武剑道，一无所获；
接着他又去了机械修仙域，八大妖王被迫朝圣，拜见了天疫结束后、第一个创立机械修仙域的妖域圣主；
几乎寸土寸皮地将整个妖域翻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那时的萧泽，血腥而霹雳的手腕已经令他很陌生了。
越清城看着他的一头乌发由黑转白，整个人也越来越癫狂。
他毁掉了古武剑道与机械修仙域之间的天畜池，劈开了两界之间的界限，古武剑道与机械修仙域开始了真正的大融合……
而他本人修为已甄至高者，坐镇龙宫，成为了真正的一界之主。
现在已经没有机械修仙域与古武剑道了，这新的一界，唤作龙界。
彼时曦儿还小，仍依赖他，若不是这般，萧泽在最初几年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后来的事越清城都知道了，萧泽与他轻描淡写地讲过。
有个极会耍阴谋诡计的小鬼，强买强卖地拜了他妖域圣主为师，他彼时看那条长虫待曦儿很好，曦儿也很少有个玩伴，就随着那小鬼叫师尊去了。
哪知，曦儿二百五十岁生辰一过，那混蛋的小鬼就拐着曦儿出师，去自立门户了。
龙宫彻底安静下来。
七百多岁的妖域圣主怒了，轻而易举地、寻到了儿子的去处。
他藏在白玉兰树之后，默默站了一会儿。
那两人似乎出门了，然后七百多岁的烛龙开始自我反省，幼崽都二百五十岁了，好像也确实不用管了。
小五二百岁那会儿，都是龙苏尊主了。
于是他回去了，躺回了偌大的、孤独的龙宫。
没过一日，曦儿便跑回龙宫，他担心自己那鳏夫爹爹，萧泽却毋庸置疑地将人赶了出去，哪怕业已成年的幼崽被他惹哭了。
孩子大了，必须独立。
他藏在深深的龙宫里，制定着各地仙风灵气的周流运转。
经风沐雨、春华秋实，世间万物的轮回流转都在他的脑海里历数家珍，但他找不到爱人所在。
他曾得到过圣兰香神树的全部钟情，不会再经受天劫了。
侍儿将这些展示给他时，完全是妒忌和敌视的视角，作为想要复辟古武剑道的仙道庭人，他当然想要引起龙苏尊主的怒火。
那少年却木然地站在原地。
“尊主？”侍儿试探道。
只听那少年轻声说：“好苦。”
黑金袍的白发青年落在他面前，恰巧听到了这一句。
萧泽道：“小五？”
许是眼前这人不听话，擅自出了屋的缘故，他的气息有几分凌厉，却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三百年间，萧泽生杀予夺皆是随心所欲，手腕雷霆暴戾，早便没了和小五在一起时、那般风花雪月的一段心肠。
偶尔午夜梦回，思念至极时，会去统一了的两界里发了疯地寻找。
后来终于感知到小五的气息，将人找了回来。
他的人性才渐渐恢复，做事的手腕渐渐温和了一些。
但到底不是从前的温良少年了。
如今的他，是真会做出将小五完全禁锢的这种事。
萧泽神色沉凛，他落到此地的下一秒，那与小五对话的侍儿、便毫无征兆地倒飞出去。
撞在柱上，吐出一大口血。
四周的侍儿皆噤若寒蝉。
萧泽未及动作，怀里撞进来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那少年紧紧揪着他的衣，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背部隐隐颤抖。
“小五！”
一片血渍在他的袍上晕开，萧泽打横抱将人抱了起来，殿门随及关上。
这次少年却没有晕倒。
越清城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哑声道：“阿泽，我突然觉得，你是不是挺蠢的。”
萧泽一点一点给他输送着营养组分，白色的发与墨发纠缠到一起：“那你听听我的话，疼惜疼惜我，莫要乱跑，让我寻不到，我蠢得三百年都没找到你。”
少年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寻不到我了。”
萧泽注视着两朵璀璨的眼睛，咳出那埋在心头的一点瘀血后，他真正地好起来了。
眼神分外明亮。
你是我迷人的乡土，给予我孤独的福音，再将我和我古老的信仰，一起埋葬。
葬在乡土里，葬在你身上。
他亲吻上那朵璀璨的眼睛。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乡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