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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泽苏:第一次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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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是枚幼崽,是龙斩殿下以圣兰香树为依托、捏成的魂。
他让这枚幼崽管他叫哥哥。
说是幼崽,实则他却是个俊秀少年,他有一头浓密的发、安静而内敛的性格,抬起眼睛看人时,总显得有几分怯懦。
他像一只刚破壳不久的鸟,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委屈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个可以庇护他的哥哥,但哥哥很晚回家。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爹娘。
他总是很孤独,琉璃质的眼睛藏在窗前厚厚的帘幕后,每逢晚后,那一身清冷气质的青年便会打马回家。
哥哥生得极美,一身黑金袍、脚下踩着漆色长靴,骨相的鼻和浓墨重彩的眼,却似乎并不擅长饲养一只幼崽。
有了小五后,他的生活习惯还是和往日一样,早出晚归,只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当那致死的弓箭向他射来时,他不再翘起唇角、死生不惧地轻蔑接下。
家里还有个幼崽,等着他回家。
但小五是不知道这些的,在他眼里,哥哥不喜欢他。
一、
哥哥像巧匠熬炼的顶级玉器,过分地完美剔透,骨子里散发着冰冷残酷的气息。
他一走进来,小五就啪嗒啪嗒跑进里间了,青玉桌上沏着一杯圣兰香叶茶。
一个多月里,小五每天都生活在天龙殿,自然察觉不出,殿里的每一存都染上了圣兰香的味道。
哥哥晚间会叫他过去,寻问他这一日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哥哥极为少言,最好的夸奖只是短短的一句“不错”。
而后给他喂食每日必须要吃的营养组。
那营养组、由一支冰莹剔透的琉璃管盛着,小五很喜欢喝。
“龙苏,过来。”那人沉凛的嗓音唤道。
龙苏是小五的名,哥哥一直这样叫他。
小五走过去,低着脑袋,悄悄瞅一眼哥哥手里握着的琉璃管。
哥哥说道:“今日做了什么?”
“小五今日看了《天妖典》,体悟了其中一十八个境界,小五去池子边捉了只鹅,将它领到院子里了。”
哥哥不会为难他,将营养组给他喝掉后,便轻手将他抱起来、给他梳理灵气。
少年很舒服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有时他很想与哥哥说话,但抱着他的这人太好看了,神情也清清冷冷,小五便只敢悄悄地瞅他好看的眉眼,不敢说话。
哥哥与他疏导灵气,袖口往上撩起,露出腕口几道狰狞可怖的伤。
哥哥的肤色很白,那伤痕微微泛着青,显得很是可怕,小五怔了一怔。
萧泽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濡湿,他低眸往下看,只见小五在亲吻他手腕上那道伤痕。
他的手腕微微一抖,被亲吻的感觉分外清晰。
小五抬起头,小心翼翼道:“哥哥疼吗?”
清冷的青年不作声地看着他,而后轻声说:“疼的。”
书上说,圣兰香树汁活死人、肉白骨,小五知道自己就是棵小圣兰香树,他吻一吻哥哥,哥哥的伤口定然会好。
他有些心疼,这么好、这么好看的哥哥,谁把哥哥伤成了这样。
那道伤顺着袖子蜿蜒向里,小五吻过了手腕,果然见它恢复得很从前一样白皙。
他抬眸瞧着清冷的黑发青年:“哥哥还疼么?”
萧泽的眸中瞧不出什么情绪,为父君龙卿做事,他身上日常伤痕累累,这些伤他自己从没在意过,也没人为他在意。
他本想说不疼,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口风:“我疼。”
另一手单手解开了扣子,几下,将遍布伤痕的身体暴露在少年眼前。
那少年似乎吓呆了,怔怔地瞧着他不动。
萧泽似乎猛得清醒了过来,快速把衣袍合拢,嗓音有些发涩:“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不疼的,它们第二日就会好,烛龙的身体修复能力很强。”
他性子冷漠,从没一次性说完这么多话,说完便一阵悔意、一阵无措,却也不知再说什么,只得仔细瞧着怀中少年的神色。
只要他流露出一点厌恶、或者惧怕,萧泽便动手消去他今日的记忆。
圣兰香树虽是神树,到底还小,几个混淆术便可将今日的记忆遮掩过去。
少年却眼里慢慢蓄起了泪,轻手拨开哥哥的衣袍,小声道:“哥哥不疼,哥哥不疼了,小五给哥哥治……”
濡湿的唇吻上他的伤痕累累的一刻,萧泽的拳紧紧地攥起,放在身体两边,俯身吻他的少年、像是神灵般美丽,度化着他每一道伤痕。
天妖境界的烛龙、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握着拳头的手背泛起青筋,越来越明显。
小五突然被哥哥搂紧了。
那手不安而紧张地抱着他,借由梳理他的发,欲盖弥彰地掩盖过分剧烈的心跳声。
“不用了,”哥哥的嗓音有些哑,他又被哥哥的手压着,无法抬头查看他的神色,“我自己会好。”
二、
自那日后,哥哥时常将他抱在腿上。
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他,给他喂食营养组分。
小五很开心,哥哥望向他的眸光似乎有了些温度,不再像以前一样沉冷无情。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小五为他吻掉伤疤时,哥哥就在藤椅上坐着,敞着衣、任由他吻,偶尔他细细啄吻的时候,能听到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乖……”他叹道。
萧泽掌心握着本书,下巴底下有颗毛绒绒的脑袋,一低头就能蹭到。
“可是哥哥总受伤。”少年委屈地讲,像是看到自己养的一棵树苗,反反复复得遭受虫蛀,他显得很伤心。
萧泽合上了书,眸光掠到他身上。
伸手拢住他安抚:“那哥哥以后受伤少一点。”
他望着少年的眸光,渐渐生长出了不自知地恋慕,到此时已十分旺盛。
但他自己没有察觉出来。
一则是因为冷心冷情了上百年,不懂人间情爱。
二则,他是小五的灵魂制造人,以为自己对少年的情绪皆因如此,没从其他方向想过。
也仅仅是少年第一次吻他伤痕累累的肌肤时,萧泽心里凝着几分不妥。
但那一次过后,乱七八糟的思绪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给少年营养组,也任由对方吻他。
三、
事情结束在一日晚后。
小五照常坐在萧泽腿上,纤细的手指轻触着他唇边的伤痕。
此时萧泽还没意识到什么。
直到他被少年吻上,轻轻擦拭着那条伤痕。
而两人的唇,几乎完全严丝合缝地覆合住。
萧泽的大脑“嗡”了一声。
眸光下掠,定格在少年清澈干净的眼睛里。
他只为着给自己治伤,丝毫不知道,他正与自己的灵魂制造人接吻,而不该与他吻着的那个人,彼时绮念从生,脑子里生长出各种疯狂的念想,将眼前这个白皙、干净的少年死死纠缠住。
小五不知哥哥是怎么了,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却又像是不敢碰他一样,手握成拳头,青筋暴起地放在他的腰间。
他有些害怕,便离开了萧泽的唇。
青年的呼吸很炽热,眼神也同样炽热,那炽热的呼吸、和占有欲浓到能滴出水的眼神,同时落在他的唇上。
他在瞧他的唇,小五却不知哥哥眼中的欲求究竟是什么。
他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哥哥……”
萧泽似乎被他这一句“哥哥”劈中,手飞快地离开了他是腰间。
而后,站起身,令小五站在地上。
“以后要唤我亲上。”
小五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的语气一瞬间冷了下来,他此前也从未唤过哥哥亲上。
小五不知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绞紧手指,咬着唇看着他。
“以后你和我分开睡。”
萧泽言罢便走开了。
他能感受到少年此时的委屈无措,此时却不得不令自己狠下心,因为方才在小五亲吻他的一瞬间。
他石更了。
四、
萧泽仿佛陷入了一个极温柔的梦
日升月落,世界沉沉浮浮。
他无比爱怜地亲吻着他,就像对方亲吻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直至黎明,萧泽猛得从枕上坐起来。
他的黑金袍正挂在屏风上,太阳高悬。
五、
他是龙苏的亲上,对方的灵魂制造人。
小五会嫌他恶心。
会永远离开他。
只一想到,那双干净澄澈的双眸,会用诧异而恶心的眸光看着他,萧泽便难以忍受。
在小五从他的里殿出来时,萧泽的脸一秒转换成面无表情。
“明日,我领你拜会你的师尊,他会领你去安德鲁学院。”
小五怔怔的:“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萧泽捏紧了杯盏,随及站起身:“一会儿你师尊越凌风,会来接你。”
“哥哥!”
萧泽浑身僵住,小五在身后抱住了他。
六、
小五又孤独了。
在安德鲁学院,他经常独来独往,抱着一叠厚厚的书。
他行色匆匆,丝毫没有意识他生得极美,过分白皙的肤、纤长的睫毛,以及对一个男孩来说,过分纤细的腰身。
这个年纪的小妖兽,又正是浮想联翩的年纪。
小五第一次被人表白时,茫然又紧张,浑浑噩噩地跟在那人身边。
“……所以你怎么想呢?”那少年轻声问。
梧桐树影,夕阳拉长了两个少年并肩的身影。喻离和他一样,也是迅速跳级跃升的妖兽,他穿一身干练的袍,头发利落地束成一个马尾。
他注意龙苏很久了,这个小妖兽总是比他学得更快,也更快地跳级跃升,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追赶上他。
不由觉十分懊丧,整日恨得牙痒痒地盯着人,后来却……
龙苏没有说话,喻离偏过头,仔细去瞧他的脸。
他脸上有毛茸茸的绒毛,眼睛很大,似乎有些无措,紧紧抱着怀里的书。
真好看。
只听龙苏轻轻说:“什么是喜欢?”
“想和你在一起,抱着你,耳鬓厮磨,”喻离说,他的脸迅速红了下,“想亲你吻你,吻你的唇、和你的身体,想……想对你做一些更过分的事。”
他强忍羞耻地对龙苏说完这番话。
太阳光洒落在身边漂亮少年的脸上,喻离觉得有些浪漫。
龙苏却顿了下步,他翕动了下唇:“可是,我不明白。”
他走掉了,喻离去抓他的手,却没有抓到。
七、
少年心里装了一件隐秘又惶惑的事,渡过的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他逐渐病得抬不起眼来了,越凌风照顾他、照顾得焦头烂额。
他原本就瘦的身形又凹下去几块。
“小祖宗,”越凌风焦急道,“这是怎么了,诶呀,快点好吧,他回来看见你这副模样,真会杀了我的!”
少年原本对世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听到个“他”字,突然睁开了眼,在四周扫视了一番。
他咳了几声,唇色很苍白。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糟糕,好像要熬不过去了。
八、
萧泽仅用了一个下午,便从极地冰川赶来了凌风殿。
走进殿里时,肩头还飘着一朵霜花。
进去的第一眼,便看见少年巴掌大的脸,埋在浓密的长发里,紧紧闭着眼,瘦得几乎没有人形。
“你先信我,”越凌风哭丧着脸说,“我真没有——”
“出去。”萧泽安静道。
越凌风二话不说,立马就走,还带上了门。
萧泽眼里弥漫起戾气,撩袍在榻边坐下,丝毫没有顾及少年紧闭着眼,他伸手将人扶到自己怀里,捏住他精巧的下巴:
“我给你的营养组,为何不吃?”
少年依旧紧闭着眼,握成双拳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长大了,不喜欢我的味道了,是么?”萧泽冷笑一声。
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瞧着朝思暮想、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逸的脸,冰着嗓音道:“对,我不喜欢。”
萧泽每隔一段日子,都会令人给他带来几盒营养组。
从上个冬天,小五便不再饮用了。
他这个年纪的妖兽,停止饮用营养组,会引发对亲上彻骨的思念,直到被这种思念折磨致死。
唯一的解救方法,便是剖去心脏。
萧泽微凉的手探进被子里,按在他心口上,直至摸到了心脏跳动,方才罢休。
“你走……走开。”
少年似乎恨极了他,偏生这人他又赶不走,只得闭上了眼。
他眼尾淌着泪,似乎惧怕得浑身颤抖。
萧泽依旧捏着他的下巴,掌握着这个脆弱的少年,他沉冷地注视了对方一瞬,随及低下头,吻了过去。
将一千多个日子里、所有的思念都在唇齿交缠中告诉他。
将浓烈炽热的营养组注入给他。
少年被动地接受,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哥哥掌握着,反抗不了,动弹不得。
他大睁的眼睛里闪烁出错愕,但萧泽不管不顾,越来越过分地倾身过去,将各种少年匮乏的东西,都通过这个吻,递还给他。
缠绵、紊乱。
他病弱的身子、因为这些撩拨生出些绮念。
少年的眼尾落下泪,嗓子哑了,终于哭着唤出那两个字:“哥哥……”
九、
龙苏睡了很久很久。
他过分病弱,又突然大量接收了营养。
这种东西充盈在身体里的感觉,令人很痛苦,身边却有人十分完好地照料着他。
擦身、喂食,处理他因营养组过分充盈、造成的不便。
黑金袍遮住他半裸的身体,只要一睁眼,便是萧泽清俊的眸。
那人似乎再无顾及,每日都会吻他,休息时将他整个搂在怀中。
龙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小五了,他知道哥哥在对自己做什么,有时候他很想一直沉睡、不用醒来,结束这一场荒谬的错误。
从他第一次、懵懂无知地亲吻萧泽时,错误就开始了。
为什么萧泽不制止。
为什么萧泽不制止他。
为什么要放任。
亲上不是亲上,兄长不是兄长,这般的荒谬可笑,萧泽是域主龙卿的大殿下,他二人的关系一旦曝光,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事,但哥哥会遭受多少的非议。
萧泽又在亲他。
少年的睫毛数次眨动,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睛微含着薄怒,看着俯身在自己锁骨的兄长,哑声道:“萧泽!”
萧泽起了身,依旧揽住他的腰,淡声问:“怎么不叫哥哥?”
少年说不出话,他又欲闭上眼。
萧泽揽着他的腰,在他腰上轻轻绕了道银链,另一头牵在自己手里,轻轻说:“不叫哥哥也罢,小五,唤我阿泽。”
少年低垂下眼睛。
眨眼间,他已身在了某个遍地香草、树木繁盛的野外,金色圣兰香永恒地盛放着,一道潺潺的溪水缓缓地流。
而他坐在紫罗兰色的藤椅上,树荫茂密,萧泽单膝跪在地上。
龙苏的心脏突然疯狂地跳动起来。
一片圣兰香叶落在地上的时候,萧泽开始说话。
“我想了很久很久,”他说,“我放不下你,即便我身在几万米开外的冰川雪山,我还是会想到安德鲁学院里的你。”
他轻轻说道,“我很多次快死了,被冻死,被杀死,被父君的实验耗死在某个冰冷的墓穴里,但是我想到你,我就想活过来……”
龙苏眼尾溢了一滴泪,只听萧泽重复道,“我想活着。”
龙苏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萧泽又道:“我想和你做尽天下最亲密的事……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连亲都没亲过你,就这么死掉会多么遗憾。”
骗人,龙苏想,他们很久之前就亲过了。
“我爱极了你。”萧泽将他的手指攥住,瞧着他尚且青涩的脸,“可不可以……也爱一爱我。”
他想说“爱一点”,口中却变了挂,人就是越来越贪心,他不止想要少年像从前那样,日日吻过自己的伤痛,还想与他耳鬓厮磨、朝朝暮暮,想要对方满心满眼都是他。
究竟是他孤独了太久,还是他亲手制造的魂灵太好。
好喜欢。
喜欢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都不顾了。
少年注视着他,而后念出萧泽指定的那个名字,他的声音很低,带有某种惴惴不安的试探与询问:
“阿泽?”
“嗯。”
他答应了,于是少年低头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