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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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夏不知道这样的过往，也不知道面前的人和他是相同的。
他只是觉得，无论什么时候，薄秋都是对他最好的，都会知道他的内心。
他们总是彼此的知己。
他没有再去思考今天的不寻常，只是在水开之后，泡了两碗麦片，分给了薄秋。
他在想自己最后还能再做点什么，让薄秋记住他的好，这样薄秋离开时就会想着他。
迟夏思考地看着薄秋，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屋顶的吊灯摇摇晃晃。
回家后的第十分钟，迟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要给薄秋做吃的。
薄秋从前没有吃过他做的东西。
如果今天他做些零食，两个人一起吃，那他们就算秉烛夜话了。
这样每天夜晚的时候，薄秋吃饭就会想起他。
迟夏是会做饭的，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了。
他拿着水果刀比划，试图切一下冰箱里的苹果，眼前却是雾蒙蒙的。
他其实很久很久不敢碰这些危险的东西了。
从前他的幻觉很深，只要摸到刀，就会受伤。
很长的时间里，他都随便吃点饼干就可以了。
后来薄秋照顾他，他就再没自己想过吃什么了。
但他想要表现得好一点……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得自己学会生活。
迟夏最终还是试着切了一下苹果，触感很古怪，如同插在某种软绵绵的肉上，而后又卡在了坚硬的骨头里。像人。
那种想象出来的场景令他害怕，握不住刀，只是掉在了地上。
他匆忙捡起时，又因颤抖而划伤了自己的手。
那其实是很短暂的时间。
迟夏在脑海中已经预演了无数画面。
现实中却只是在切第二块苹果时失手掉了刀。
时间在脑海中变得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
迟夏本能地回想起过去的恐惧，最终却只是闭了闭眼，攥着指尖划出来的口子，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没有用，只是想切一下水果而已，也没有做到。
薄秋走过去慢慢地抱着他，小心地处理着伤口。
他很轻柔地擦去迟夏眼角的泪，说：“明天还要去买干燥剂把树叶做成标本，不哭了。”
迟夏从对方的肩上抬起头，视线都是模糊的，说：“明天？”
薄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背部，说：“是明天。明天我还在这里，我们还要处理很多树叶的。你心里说过要送我一本的，是真的对吧？”
迟夏指指屋子，眼角的泪痕还未干就说：“明天你还在这？”
薄秋说：“明天还在这里。”
视线还朦胧着，噩梦还残存心底。
迟夏就垂目擦了擦泪，将那些奇怪的、糟糕的记忆都推开。
他向前轻轻枕着，将眼睛贴着薄秋的肩膀上，拥抱许久。
被抱在怀里的时候迟夏其实想离开。
他不想要麻烦薄秋。
可屋里却太冷，记忆里的世界里也冷。
只是很快，迟夏又因想象而本能地坠下眼泪。
薄秋将人抱在怀里，指尖拭去面颊处的泪水说：“擦擦眼泪，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那是迟夏从前说给自己听的故事。
无论好坏，他们至少还都彼此相识相知，他还记得。
迟夏躲在对方的怀抱里听着，觉得故事十分耳熟，却没听懂故事的含义。
他脑海里的故事很多，偶尔也会讲给薄秋听，但已经不记得时日了。
他生命中和薄秋相关的记忆都变得朦胧。
他总梦见薄秋，清醒时却又回忆不起来。
怀抱很温暖，很想睡觉。
薄秋故事还没讲完，迟夏就睡着了。
屋里变得安静，只剩下注视着的神色。
薄秋轻轻地、轻轻地将触碰着迟夏的手腕，抚摸着那还未有伤痕的皮肤。
夜色昏昏暗暗，窗外依稀还有雨水滴落的声音，有风吹来，窗框微动，屋内也降了温。
迟夏睡得很沉，在他那张小小的、从来都只有他的一个人的床上。
半梦半醒间，他握着注视他的人的手，相拥而眠。
刚睡着时是迟夏是背对着薄秋的，再醒来时却发现额头已经抵在对方的胸膛上，眼睛还有泪。
深夜时月色朦胧，白色的布帘落在床边，迟夏伸手描摹着对方的眉眼。
此时的薄秋看上去还很年轻，和记忆中的模样很不相同，骨骼也没有从前那样重，不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看上去好像心里也有许多困扰，睡得不太好。
他记得此时的薄秋，还有很多事情做不到，也在迷茫着往后。
他想，此时的薄秋怎么这样小，年纪比他小好多。
那是不是应该是他来照顾薄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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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屋子里。
迟夏睡得很晚才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薄秋在屋子里处理叶子。
对方将叶子一片片地放进白色相册里，已经到了尾声。
正午的阳光洒落，各色的叶片变成温暖的颜色。
他看着比记忆中年轻好多的薄秋，有些恍惚。
过了好一会，迟夏挪到对方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薄秋说：“厨房里有粥，还有水果，要先吃吗？”
迟夏摇头，而后摊开手，跟着薄秋的举动把叶子放进相框里。
薄秋看到他用还贴着创可贴的食指拿东西时问：“手会疼吗？要不要再重新擦点药。”
迟夏没有回答，自己伸手按了按表示已经不疼了。
他手上的伤口其实很浅，是捡起水果刀时不小心碰到的，如果不处理的话，其实两三天就痊愈了。
如今也不影响使用。
剩下的叶子不算太多，他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变成干叶了，如今只需要把它们塑封好放进相册里。
两个多小时就全做好了。
迟夏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本，递给薄秋，说：“是你的。”
而后抱着自己的那本放在了抽屉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在沙发上一勺勺喝着粥。
无论他坐在哪个角落里，薄秋都会出现在他眼前。
如果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
每天醒来就能见到薄秋，还能和薄秋说话。
但他知道开心的日子不会太长。
吃完饭之后，迟夏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封信，定定地看着薄秋，把信递了过去。
洁白信封只画了一朵茉莉花，展开只有一句话：“可以常回来看看我吗？”
右下角署名：你敬爱的好朋友，迟夏。
薄秋认真地看完了信，注视着他，伸手抚摸他的眼尾说：“是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吗？”
迟夏思考着，摇摇头。
他只是想要薄秋不要忘了他，还和他是好朋友，却不想将对方拥有，留在身边陪着他过不太好的生活。
薄秋前世过得很好，他还想再看对方过得这样好。
只是私心里想要薄秋记得他、还能想起他、来看他一眼。
薄秋没有懂得迟夏的犹豫，只是将人抱在怀里，轻吻额发，然后点头。
再往后，两人共同把屋子整理得整齐。
而后又出门逛逛，买了很多吃的用的，给这间空荡荡的房子添置了许多东西。
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还有多久，只是想尽可能多地留下回忆。
即使离去，也不至于很快地遗忘。
……
傍晚的时候薄秋就走了，还没来得及吃一顿晚饭。
分别前，两个人都不说话。
他们坐在“哒哒哒”转动的指针下方，静静地看着时间缓缓流逝，等待着分别的时候。
迟夏没有询问，只是在薄秋目光触及时钟的那刻，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如同以往薄秋总目送着他离去那样，他送别了对方。
夜有些黑，天也沉着。
他们在小区门口分别，迟夏只站在原地驻足，不再多走一步。
而薄秋则在拥抱后离去。
把人送走后迟夏没有回去屋里，而是站在小区的树下往上望，看向自己的屋子。
他在想，那时候薄秋总这样看着他是什么感觉。
这里能看到他书桌前的那面窗，如果他醒着，就会开桌面上的台灯。
只要他站在屋里往下望，就能看到树下的人影。
是很孤独的感觉。
雨落下时，迟夏才收回了视线，往家的方向走。
走过泥泞的地面，脚踝沾染落叶，那身衣服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停在楼梯口收了伞，消失在拐角处。
收了伞，推开那扇门。
屋内暖色的光还亮着，桌上还有薄秋切好的水果，冰箱里的食材也放得整齐。
迟夏看着屋里的陈设，这里对方走前相同，只是或许薄秋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今天的见面，应当是他高中时期的最后一面了。
雨声绵绵，温度已散。
他将身上的水擦干，抚摸着每一寸物品，最终只是将头埋在被子里。
他没有去目睹薄秋离去，也不敢送对方到机场。
或许这样他就还可以觉得，薄秋仍然在这座城市里，还会回来，回来看看他。
或许是早就知道了薄秋会离开的事实，也可能是早已历经过一遍分别。
现在的他远没有前世那样伤感，只是还是有些难过。刚见面，他们就分开了。
十年前的自己在薄秋走后总是哭，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地来，又不告而别很是过分。
他一会觉得这是薄秋的错，一会又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
那年秋日，两人分开时他才知道自己很舍不得薄秋，可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但现在他们拥有了各自的联系方式。
迟夏握着手里的字条，枕在自己的手上，眼泪渗透指缝，落在上面。
这是今天清晨两人各自留下的，他们将所有信息写在纸张上。
薄秋带走了他的那份，他留下了薄秋的号码。
他知道还会有再见面的那天，所以现在的分别是能够接受的。
只要还能再见面，就很好了。
屋外细雨飘渺。
当泪水浸染了纸张，模糊了字迹时，迟夏也陷入了梦乡。
再醒来，就是没有薄秋的明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夜晚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