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蓝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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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一个有着一头浅棕色头发的男人追上来，叫住米勒。他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一双不应该镶嵌在27岁成年男性脸上的眼睛，当你直视它们时，你会相信它们的主人是世界上最善良最真诚的人。
米勒提着行李，冷酷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害，你怎么还是皱着眉头？”西奥多·达让特双手叉腰喘了口气，然后弯起蓝眼睛，朝米勒张开胳膊，说，“在离别前，能给哥哥一个拥抱吗？”
不等米勒回答，他就走上前抱住米勒，用力拍了拍米勒的背。
他们俩个子差不多高（西奥多可能横向宽度要比米勒宽那么一点），西奥多松开米勒，说：“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在传统冒险故事里，故事的开端，在主角踏上冒险旅途前，主角的家人/朋友最常对主角说的一句话。这句话会带来两种结局，要么一败涂地、再也不见，要么载誉而归、皆大欢喜。
米勒觉得自己两种都不是。他只是去一个偏远小镇（偏僻到在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待个半年，然后离开，通过实习，晋升，获得更大的权限，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达成他的最终目的——找到杀死他父母的凶手。
而在一个偏远小镇，他会遇到什么呢？他能遇到什么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西奥多自然地说。
这句话扑面而来的熟悉和回忆让米勒的意识游走了一瞬间，就像游鱼摆摆尾巴在水面留下水波纹。
米勒刚来头的两年，一句话也不说，叫他也不应，比木头人还要木头人。达让特夫人请了医生来看，听力和声带都没问题，是心理问题。
「创伤后应激。」
12岁的西奥多咀嚼着这个词，只知道受伤了就要想办法治好，外伤好治，心里面受伤了该怎么治呢？也许米勒只是忘了该怎么说话，就像佐伊总是丢三落四……那就由他们来帮帮他吧！
于是米勒有了五只聒噪的麻雀——他们自说自话，整日缠着米勒，米勒不给反应也没用，一切米勒没反应的事，都是默许。
第三年，米勒痊愈了。
他们的相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后来麻雀变成了八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赞同/承认了”，是西奥多以前对米勒最常说的话。
米勒盯着西奥多天蓝色的眼睛，沉默片刻，说道：“我会回来的。”
西奥多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再次拥抱米勒。
……
“叶力多斯先生！”
米勒恍惚间被一道声音拽出回忆，他糟糕地发现最近他走神的次数变多了。
也许是因为连绵的雨天总是适合引发一些类似风湿痛一样阴寒酸胀的回忆。
米勒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孩淋雨冲过来，那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在雨中是那么蓬松，上下弹跳像他们小时候吃的棉花糖球。米勒的妹妹诺玛最喜欢这种食物了。
在“棉花糖球”扁塌前，他跑到了米勒的伞下。
是的，在那种情况下米勒依旧带走了伞，并且把它撑在头顶挡雨。毕竟他不再是“需要用大雨浇灭怒火”的青少年了……但米勒确实不记得自己从离开调查局到被格温叫住的这段路是怎么走的了。这里的“不记得”不是指“失忆”、“无知无觉”，实际上米勒清晰地记得路过的每一栋建筑——以第三视角。
“有什么事吗？”即使心里的思绪像毛线一样乱糟糟缠成团，米勒面上依然沉静如水。
格温说：“我想跟着你。”
“……”米勒撑着伞，“怀特警长会安排好你的去处。”
格温不接话，反问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对吗？”
“什么？”
“昨天晚上。”
“……”
格温又问：“你昨天为什么会去那里？”
“……”
「你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今天早上，米勒问过格温相似的问题，格温的回答是“不知道”，“心里有个声音让我去的”，那米勒呢？怀特因为闻到熟悉的气味而前往溪边草地，那米勒呢？米勒又凭什么因为几声鸟叫而丢下众人，又凭什么笃定地调转方向走到旁边的树林然后发现格温呢？
「米勒，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你相信世上有神存在吗？」怀特慢悠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米勒后知后觉在试探怀特的过程中，这位警长也在试探着他。
那米勒的回答呢？
每个人都有所隐瞒。每个人都藏着秘密。与其把办案比作开车，米勒觉得他更像是海里的鱼，被洋流和暗流耍得晕头转向，要是不凑巧咬到挂了饵的鱼钩，那更是彻底完蛋。
所以米勒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在海流里待得久一点吧。
“走吧。”米勒没有回答格温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他的回答同样是“不知道”，而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于是他选择接受格温的跟随，反正就算问过怀特警长，最后的安排也大抵如此。而且多和格温相处……也许能解开一部分谜团。
米勒的目光从格温的蓝眼睛上挪开，看向前方雨中的街道。
格温：“我们去哪儿？”
“……”好问题。
“你饿了吗？”米勒抬起腕表，中午十二点半，吃饭的时间，但是米勒感觉早上吃的三明治里的培根还抵在喉咙。
格温摇摇头，他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我们……能回那栋房子看看吗？”
“……”米勒突然低头，重新撞上格温的蓝眼睛。
那真是奇妙的颜色，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角度，颜色好像都会变化。现在是近乎透明的银色。
……
格温向米勒·叶力多斯提出想回去看看，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在问米勒“去哪儿”的同时，脑袋自动浮现出那栋房子。
真奇怪。
自有记忆以来，格温跟着母亲东搬西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格温对于“家”的概念，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场所，等格温上小学后，他们没再换过地方，但这点也没有改变。
格温在这栋房子里住了五年，却从未称呼这栋房子为“家”，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他和母亲暂时停留的地方。
“家”该是某种带给人安稳、恒定不变的物质。格温把“家”的锚定点，放到了人身上。
格温没有透露过这个想法，却在各种不经意的地方处处体现，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五年都没有一个深交的朋友，在同龄人眼中，格温·多林是一个孤僻甚至有些神秘的家伙。
但真奇怪。
格温站在两层小楼前，它看起来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之前的每一天都一样，除了大门贴了封条，没有任何变化。但真奇怪，格温心想，母亲走了，他却在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新鲜的……家的感觉。
远处落下一声雷。像迟来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