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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虐攻】长年 ...

  •   一篇发完

      顾谨知×许长影

      近日,长中区发生大爆炸,伤亡一百余人....”

      “砰——”

      “妈妈!”

      “救命!啊——”

      “民众从这边撤离!快!!!”

      “砰——”

      长中区硝烟四起,沉沉的白雾飘散,火光倒映在瞳孔中,楼栋垮塌,街道被笼罩在一层迷雾中,久久不清。

      许长影跪坐在混乱中间,耳边是人们绝望的哭喊声,他茫然无措地抱着一个人,如同珍宝般易碎,他小心翼翼地让那个人靠在自己肩上,右手紧紧抓着对方,左手擦着对方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可仿佛忘么也擦不完,掌心中满是黏稠的鲜血,顺着指缝坠下形成斑斑红花。

      灵魂仿佛要突破他的桎梏,却又被他的双手摁了回去。许长影嘴吞颤抖着说不出活,他在血泊中哭泣,声音如同硌着机器般,嘶哑难听。

      “许长影,这辈子你欠我了,记得下辈子要补上.....”

      幻象消失,周围重归黑暗,无边无际的宁静,寂寞幽远....

      许长影缓缓睁眼,黑暗笼罩下,瞳孔映着幽幽的微光,他一度茫然,感觉脸上湿湿的,冷风透过敞开的窗飘进来,刮得他脸颊冷得发疼。

      他转了转手腕,指骨碰到冰凉的啤酒瓶,瓶身落到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响声,许长影侧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几瓶啤酒,酗酒后迟来的疼痛从他的胸中蹦出来,他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边缘,全身的感官被无限拉长。

      许长影就着黑暗摸索,拿到手机摁下开机键——凌晨三点。距离他上一次看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好眠了,可能三年?或许更久。他已经习惯了酒精的麻醉作用,事先吞服的安眠药效果甚微,看到他眼底的那片青黑便知。许长影毫不怀疑他上辈子一定不少积德,不然他早猝死在家里了。

      许长影忽地一愣,迟顿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指尖发颤,他用力地眨下眼,却见满手的血红。他突然发疯,猛地将右手按在地板上,左手死死掐着手肘位置,用力到右手血管突起非常明显,到发青发紫。

      他直起身子站起来,手骨磕到地板“叩”地一声。电视机柜前,他拉开抽屉,在里面胡乱地着开找着,

      于从里面找出个药盒,折开盒盖,抖出一板红白色胶囊,两手哆嗦着差点没拿稳。许长影平稳着急促的呼吸,才从中折了一颗放进嘴里生吞下去。

      右手撑着柜沿半蹲下去,许长影低低地喘息着等待药效发作,睁眼闭眼却都是他抹不开的噩梦。良久,他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慢慢地挪去卧室。衣柜门开着,其中的一间空格如同黑洞,将他沉沉地吸进去。

      第二天一早,许长影才真正体会到酗酒后的后遗症,头痛搅得他不想动一根手指,偏生一个麻烦不够,孜孜不倦的胃也来掺和着发出抗议,催着他起床。

      许长影顶着他那身老毛病起来洗漱,穿衣打领带,刮去下巴的胡碴。这时,一个电话打乱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计划,来电人:沈既望。

      许长影当即脸上一紧,目光微沉地按下接听,沈既望的声音大得像是在骂娘,在他第二个字响起之前,许长影快速地把手机远离耳朵。

      “我的许大爷!许总!您昨天干了什么您知道吗?!您是不是要把我吓死才肯罢休啊!”

      “.....”许长影沉默了一会儿,寻找着昨天丢失的记忆,“我干什么了?”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闭嘴,半晌后沈既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呼出来,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昨天在董事会里宣布——你、要、辞、职!”

      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身上,许长影懵了会儿才想起确有此事,他抿着唇,将手机放在耳边,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然后只了他一个“嗯”。

      “嗯?!你嗯什么嗯!你说说,怎么突然想辞职,你到底怎么想的?”

      许长影还真的思考了一番:“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不想干了行不行?”

      沈既望被噎住,声调颇为无语:“得得得,你是老总,你要做什么我这个兄弟也管不着!”

      是的,要说现在两人的关系,公司众员工有很多想法,一是左膀右臂,二是损友,三是地下党。当然,第三个已经被两人明确地否决了。

      毕竟只有沈既望才知道他内心的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长影笑了一下:“你在公司吧?待会儿我也要过去一趟,交代一些事情,你必须在场。”

      说完他挂断了通话,只留沈既望在公司的某个角落里惴惴不安。

      黑色布加迪停在公司大门前,许长影推开车门下来,戴着深色墨镜,前额的一缕发丝搭在锋利的眉角上方,尽管苍白的脸颊显现出病态,他的背脊却依旧挺直,宽肩窄腰,修长笔直的腿,一身黑西装价值过万,腕表是爱玛仕定制新款,一米之内,员工们大气都不敢喘,气场全开。

      倒是许长影丝毫意识不到,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切和蔼的笑容跟他们打招呼,员工们避之不及,讪讪着打哈哈,然后躲瘟神一样逃之夭夭。

      “瘟神”许长影也没有多少精力去关心别人,径直走到沈既望的办公室一把推开门,再关上,一屁股坐到木沙发上,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毫不含糊客气,他靠在沙发上虚捂着胃,一副气竭了的样子。

      沈既望在办公桌前敲着电脑,闻声探出头来,此时许长影已经将墨镜摘下来,眼底青黑分明,他一副见鬼似的样子:“呦,许大爷昨天奋战到几点啊?眼圈黑得跟个大熊猫似的,要不是你昨儿下午干出的事,我就差点信了,不是兄弟我没提醒你,疲劳驾驶真的不行,我怕哪天看见一个新闻上写着——某某豪车车主因疲劳驾驶,车辆撞在路边护栏上,哦,或者是在桥上直接冲过护栏奔江里去,然后要家属去认领,啧,很吓人的诶”

      许长影冲他翻一个白眼:“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吗?”

      “能啊,看你没吃早饭,给你点个蕃茄鸡蛋瘦肉粥?”

      许长影正想露出一个笑。

      “但你有这个资本吗?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天的糟蹋自己的身体,还想让别人关心他?呵。”

      许长影:“......”

      “一身臭毛病,之前喝high了还差点去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

      “哦,说偏了,刚什么来着?给你叫个粥。”

      十分钟后。

      许长影双手交叉撑在桌上,一脸凝重地盯着面前的粥,问:“蕃茄鸡蛋瘦肉粥?”

      这碗堪称“清新脱俗”的白粥愣愣地立在桌上,清一色的白米,清一色的水,看得许长影的胃都消停了。

      沈既望理所当然地,一脸质朴的好兄弟笑容:“就你那破胃还吃肉,等会吐出来谁收拾去?给你一碗粥还挑三拣四的,喝吧许大爷。”然后用如果他不喝就把他轰出去的眼神刀他。

      许长影:“......”他端起粥一口一口地喝完,空着的胃终于得到满足,暖意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沈既望看着他喝完才走向窗边,拿出一根烟,打火机“啪”地窜出一簇火苗点燃,他熟稔地吸了一口。

      烟吐出来,深邃的眉骨称得他的脸颊瘦削,却如剑般锋利。

      “真的想清楚了?”

      许长影走到他身边,接过烟叼在嘴里微低头,就着他手上的打火机点燃,两指夹着烟,火星子朝着他来,他吐出一缕白烟,语气稍淡:“你都问两遍了,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累了,想停下来站会儿。”

      沈既望盯着他想找出一丝破绽,但是没有,三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重新筑起心墙,戴上面具,如焕然一新。

      却又放任墙内事物发腐溃烂,失去生机。

      “下周三,你还是一个人去?”

      许长影毫不意外地愣住,藏在另一侧的手握成拳头,青筋显露,他苦笑:“他们的怒火,总该有一个人去受着.....”他突然话头一转,“我想买只狗。”

      沈既望没明白。

      “毛绒绒的狗,抱着多舒服,买大点的。”

      沈既望紧皱着眉,心中浮起一阵不安。

      许长影再召集董事们开了个会,在众人的见证下,他成功将总裁的位置交给了沈既望,然后他交待了一些事宜,便散会。

      他站在公司大楼前,抬头望向顶端立着的标志牌,吁出一口气,转身打开布加迪的车门,驶离了这条街道。

      许长影买了一只萨摩耶,白色的毛一颠一颠,在前面跑着。许长影给它取名叫“长年”。

      长年离开了宠物店的大笼子,重获新生,活蹦乱跳地跟在它的新主人身边。

      许长影牵着绳子回到家,打开灯后便放了绳子,长年一溜烟儿地冲进屋子里,灵敏的鼻子四处嗅着。许长影正换着拖鞋,突然听见长年“汪”地一声,来自二楼。

      空旷的别墅里,二楼的主卧没开灯,漆黑宁静。许长影踩着拖鞋上去,靠在门扉上也不去开灯,长年蹲在房间里,黝黑明亮的大眼瞪着他,突然低头叼着一件东西朝他跑来。

      许长影垂眸,心脏突然像被揪了一把,眼中闪过茫然,他半跪下去,将长年叼着的小物件取下来,那是一枚银色耳钉,样式简洁,但许长影就忽然想起了这枚耳钉戴在那个人耳垂上的样子——神圣明亮,如同下凡的天使。

      他叹了一口气,拥住长年那毛绒绒的身体,嘴里喃喃道:“长年……长年……你终究还是食言了……”

      惊蛰三月,天气沉闷,像是随时会下雨,深灰色的云朵挂在天空中。

      五年前的街道并没有被翻新,长中区还有较多老房子,许长影穿着廉价的高领毛衣,浅蓝牛仔裤比他的腿短了小半截,白色运动鞋踏在水泥路上,他今年二十一岁,大学四年正正读完,毕业证书还没批下来。

      许长影拿着手机打电话,青涩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成熟,他一边走一边同电话里的人道:“既望,我没带伞,看这天儿感觉会下雨,你拿把伞下来,我在咱租的房子前的公交站那儿等你……什么?没空?……我们是不是好兄弟?你就知道你的麻衣小姐,见色忘友啊你!”许长影猛地站住,脸色扉红到耳根,支支吾吾地,“……这,这能一样吗?我对顾影帝是粉丝对明星的崇敬爱……呸,你到底拿不拿?!”

      沈既望冲着他打哈哈:“行行,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来,啊。”

      许长影这才略带满意地挂了电话。他站在公交站台前,双手揣到裤兜里取暖,站台处没有遮挡物,不一会细雨绵绵地洒下来,远远看来,倒像是小雪。

      雨飘到毛衣上,如晨时露珠,他抬手,接住了几滴雨点,树木间乌虫蝉鸣,惊蛰声起,眼前忽地落下一片阴影。

      许长影抬头去看,男人比他高一些,脸上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渔夫帽扣在头上,一丁点脸角都看不见,他打着一把浅蓝色的伞,将许长影稳稳地遮住,自己却半边身子站在雨幕下。

      见许长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男人顿了顿,问:“我多事了么?”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山间清泉,林间御风,咬字清晰,显得十分温柔。

      许长影盯着他看并不是他为他打伞一时感动,反而是目光炽热,一脸不可思议,尽管对方将脸蒙得严平实实,但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他好歹也疯狂了那么几次,追着他的身影跑了么久,可能是年少轻狂,痴心妄想。

      “顾谨知……?”许长影喃喃着,也没去思考其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顾谨知的手抖了一下,不知出自何种原因,他猛地转头盯着许长影,视线透过墨镜,仿佛凝成实质。

      许长影被他的动作吓住,心说难道他认错了?没道理啊……他眨巴一下眼,两人就这么干瞪着。

      顾谨知突然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劫后余生般:“抱歉,刚才太惊讶了,我只是没想到捂得这么严实还是会被认出来,吓到你了吗?”他看着面前这个大概比他小了七八岁的大学生,心中竟生出了些异样情绪,但很快地被他压了下去。

      许长影不知怎地有些心虚,他挠挠头发:“没有,我也太惊讶了,居然.....”居然会在这儿遇到顾谨知。这是许长影想都不敢想的可能,但它就是发生了,命运像给了他一个惊喜。

      许长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双手局促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你……你怎么……”

      顾谨知意喻不明地笑了,他抬手摘了口罩和墨镜,眉眼柔和道:“你是我的粉丝?”

      许长影觉得自己要原地得道飞升了,他后知后觉地回答他:“嗯……嗯。”

      顾谨知的脸白皙漂亮,拥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尾上挑,鼻梁挺立,薄唇抿着笑,下颌柔和,脖颈处的皮肤很白,喉结明显。任谁对着这么张脸都难免春心荡漾,简直是男女通吃。

      可下一秒顾谨知的话如同惊天巨雷劈到许长影身上。

      “唉,看来他们还没把消息散出去,可能要让粉丝们失望了。”顾谨知眼中无奈,笑容都变得苦涩,“我被封杀了,以后不能演戏了。”

      许长影的表情僵在脸上,雨好像下得更大了,铺天盖地般倾盆落下,天边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煞白的脸,雷声迟来,像是风暴将至。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顾谨知还有心情对他笑。

      许长影心里堵得慌,他为他伤心,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云淡风轻。

      “啊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许长影,言旁‘许’,长久的‘长’,影子的‘影’。”

      “好,许长影,很高兴认识你。”顾谨知伸出右手。

      许长影也伸出右手,两手交握。

      齿轮旋转,命运线相交。

      “操!许长影你干嘛呢?!”沈既望站在不远处瞳孔地震,手里拿着一把伞,看着挺滑稽。

      许长影猛地将手缩回来,扭头看向沈既望,然后又回头看顾谨知,此时他已经将墨镜重新戴上,许长影莫名松了一口气。

      沈既望离远了,而且在下雨,并没看清顾谨知的脸,他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将伞给了许长影,不经意间打量着这个男人。

      顾谨知礼貌地朝他颔首,转头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许长影:“可、可以的。”

      两人扫了微信。

      沈既望明白了,有人勾引他的兄弟。

      直到顾谨知离开,许长影都没回过神来:“沈既望,知道刚才是谁吗?”

      “谁啊?加你微信的帅哥哦。”

      “那是顾谨知。”

      沈既望点点头,嗯,顾谨知,跟顾影帝一个姓名。

      等等,他叫什么?!

      顾谨知?!!

      “许长影,你毕业证书批下来了没?”

      “……”

      “许长影?许……”沈既望一把推开门,只见许长影坐在书桌前,魂不守舍地盯着手机,像是要生生戳出一个洞来。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抄着手走过去,拍了许长影的肩,幽幽地说:“许大爷,想追就去追啊,你曾经的疯劲呢?金盆洗手忘得一干二净啦?”

      许长影抵唇,将手机扔给他看,屏幕上是条微博,由南夏公司发出——艺人顾谨知己与本公司解约,从此与本公司再无往来,谨此告知。

      回复:

      [路人1:听说giz为了红爬了某位金主的床。]

      [路人2:咦,真脏。]

      [路人3:这是被封杀了?会不会有污蔑?]

      [路人4:gjz是不是还骂过人啊?]

      点赞过千,转发过万,回复中有谩骂,有维护,有无知,也有清醒。

      沈既望翻着那一条一条的回复,气得双手发抖:“操他们大爷的,怎么……怎么会这样?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许长影捏着眉心,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的不安快要溢了出来,见谩骂声越来越多,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透着诡异的宁静。

      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许长影抢过手机点开微信,然后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能请你来一趟我家吗?地址:北逸路34号。

      许长影急忙招了一个出租车,直觉告诉他顾谨知出事了。明明两人上次聊天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顾谨知温柔的,苦涩的笑容仿佛还历历在目。

      许长影来到别墅前,呼吸猛地一窒,白粉墙上被红色油漆写着:爬床的去死吧!!!

      玻璃窗还被印上了几个红巴掌印。

      他上前,抬手敲门,他突然想退缩了,他不知道会看见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谨知,好像那些都是他做的。

      门“咔嚓”一声地打开,顾谨知眼底布满红血丝,疲惫之态明显,他犹豫了一下,才侧身让出位置:“家里很乱。”

      许长影看见了里面的景象,也只能看见一些,客厅的顶灯被人砸碎,黑漆漆的一片,沙发被割开,里面的棉花跳了出来,电视机屏幕被砸烂摔在地板上,墙上,大理石地板上被泼了油漆,墙边搁着一只拖把,明显是顾谨知刚才在打扫收拾。

      顾谨知见他久久不动,以为是不满和嫌弃,顾谨知后悔了。

      为什么他要将这个一面之缘的男孩叫过来?为什么他会以为他不一样?明明自己知道他们都是一样的,都会对他失望,对他厌恶,可为什么没人听他解释……没有人相信他?

      顾谨知正要开口,却突然被抓住往怀里一带,他微睁大眼,尽是茫然。

      “你……”

      许长影紧紧地抱住他,尽管他要稍抬起头才能把下巴放在对方肩上,明明比顾谨知小,手力却大得惊人。

      明明……明明什么?顾谨知不想了,他现在只知道,他被人抱在怀里,很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许长影的心好疼啊。

      在许长影心中,顾谨知是他的神,他的神明尊贵高雅,不可侵犯,怎么能…怎么能被这么伤害呢?许长影一直说着时不起,因为顾谨知被他的同类所伤害,因为他无能为力,因为他保护不了他的神明。

      那天,他放弃了一些东西,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年,舆论渐渐被人遗忘,慢慢风平浪静。

      顾谨知搬了家,许长影也拿到了毕业证书,当他一拿到这本证书后,他就开始四处奔波,他也经常会去找顾谨知,两人偶尔会出去吃饭,看电影。

      顾谨知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忍不住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而许长影则会逗逗他:“我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要看看吗?免费的。”

      “行啊,不看白不看。”

      等许长影真正想脱下来时,顾谨知又会说他耍流氓。

      这一年里,许长影像是才到了长高的年纪,从一米八到接近一米九,两人啼笑皆非。

      顾谨知踮起脚尖用手一比,一脸难以置信:“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增高特效丸,我就没见过大学生还能长这么多的!”

      “此言诧矣,我已经毕业一年了。”许长影鼻子快要翘到天上。

      是了,许长影已经有了一家自己的公司,虽然并不辉宏,但至少他一年来的努力没白费,想要提高公司的GDP还有很多时间,他的目标还远远没达到,他要的,更多,能够将顾谨知保护得滴水不漏。

      许长影把两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当作“约会”,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

      一天,两人照常得空一起去电影院看新出的电影——《世间爱情故事》,他们买了最后一排的票,许长影坐在顾谨知左边。

      电影高潮部分 ,每对男女主角抱在一起拥吻 ,两人静静地看着,许长影余光瞥见斜下方的情侣正吻在一起,心中一片悸动,手背忽然被点了两下,他转头,瞳孔微缩,全身僵住。

      顾谨知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有许长影傻傻看不出,如今气氛都烘托到了这儿,他只好做点什么来提醒一下傻小子。

      顾谨知握住许长影的手,脑袋缓缓靠近,他另一只手托住许长影的后颈,嘴唇贴了上去,若是这样都没反应话,那就是对方……

      念及此,他的思路就突然断了,许长影猛地拉过顾谨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气息克制地吻上对方的唇瓣,一边想将对方吃掉,一边想这是他不能伤害的人,于是吻势一下温柔一下又狠,越发不可收拾,直到顾谨知的唇被他的牙磨破后才停下来。

      两人都克制着喘气,在电影院狭小的角落里偷着情,顾谨知说:“你是狗吗,还咬人。”

      许长影凑过去用舌舔净那一抹红痕,笑了 :“只咬你。”

      电影随之落幕。

      春节前一年一次的春节,两人决定出去一番长途旅行,从广州一路向北,到重庆洪崖洞的古吊脚楼,到陕西西安古街道,到内蒙古大草原,到西伯利亚,他们的运气不错,见到了最美的日落。

      春节当天,两人站在望远镜前,听俄罗斯原著民说,今晚会有一场美丽的流星雨。

      许长影眯着眼睛通过望远镜望向星光点点的夜空,忽然一际流星划过天空,许长影“唔”一声。

      “看到了吗?”顾谨知戳了戳他的后脑勺,一脸期待。

      “有了。”许长影回答他。

      顾谨知闻言闭上眼,双手合握,虔诚祈愿。

      许长影直起身,看到了这一幕笑了笑,突然很想将这一瞬间记录下来,他打开手机相机 , 凑过去 , 两人的脸出现在镜头里,本来他想多偷拍几张,第不知道几张时,镜头里另一个人睁开眼将他抓了个正着。

      许长影若无其事地说 :“许了什么愿?”

      顾谨知温柔地笑着:“你不知道许愿这事说了就不灵了吗?”

      “好好 , 不说不说。”

      流星划破天际,带着不知多少个人的心声 ,天光乍破 ,黎明新生。

      祝愿我们的爱情长长久久 ,岁岁年年。

      不离不弃 ,共白头。

      公司,顶层办公室。

      许长影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砰!”门被猛力推开,沈既望几大步跨进来 ,敲了敲桌面:“成了。”

      “嗯。”许长影应了一声,换下一份文件。

      "工作之余你多休息会儿吧,就没看见过像你这么拼命的,之前为了那次竞标又熬夜又跑饭局,怕你遭受不住。"沈既望忍不住老妈子一句。

      许长影这才懒散地抬眼看他,眼睛眯着笑:“行了 ,我没那么娇贵。”

      这年里,许长影彻底褪去青涩,眼窝深邃,眉角冷冽,嘴角时常挂着不经意间的笑,偶尔他会戴着一架淡金框眼镜。

      沈既望见着那笑容撇撇嘴:“可不比娇贵强了,哦对,你家那位说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趟家,我说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把人搁在家里孤零零的。”

      许长影不想多说,转移话题道:“律师请到了吧?”

      “那事过去一年了,你确定还要揪出来?对公司会有损失的。”

      “我有数,况且,我不能让他受冤,事实已成定局,你别管其他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沈既望深深地看着他,最后转身离开了。

      一周后 ,长中区17号街道。

      许长影打开SUV车门,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那栋别墅前,内心煎熬地敲响大门。

      半分钟后门才被打开,顾谨知穿着居家服懒懒地靠在门扉上,半点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两人僵持许久,顾谨知才准他进屋。

      许长影抿唇,在事态还没有太严重之前先他一步开口:“谨知 ,这事我可以解释……”

      顾谨知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手 ,动作不容置喙:“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都是为了我对吧?”

      许长影沉默着。

      顾谨知转头,不悦的,漠然的眼神刺痛了许长影,“为我申冤,让曾经那些诋毁过我的人付出代价,还是南夏公司?”他不等许长影回答,继续说,“一年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家都忘了,我也忘了,甚至是不在意了,因为有你就够了,现在你又把它翻出来,是想让我再疼一次吗?”

      许长影眼眸下垂,顾谨知看不见他的情绪。

      良久,许长影紧抿的嘴唇一动,声调极低,有些沙哑:“抱歉,是我自作主张,是我冲动过头,我……”

      顾谨知察觉自己话说的过重,那不仅是他的心结,也是许长影的心头刺,他叹了一口气,来到许长影身前,伸手将他抱住,声音放软:“抱歉,我说得太重了,我只是怕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他们会针对你,我担心你受到伤害。”

      许长影站在原地没动,右眼皮不安地跳着,他突然脚底生寒,冷意贯穿四肢百骸,可他仿佛被冻住,动不了一根手指,他想抱住对方,如果不那样做的话,他会……

      他会什么呢?

      顾谨知见他没反应,于是从柜子里拿了口罩,正欲出门,手臂却被大力抓住。

      许长影右手微颤,他知道自己弄疼了对方,可他控制不住,生怕下秒对方就会离开他,他僵硬着句:“你要去哪?”

      顾谨知垂眸看着他发颤的右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我出去走走……”

      许长影突然扬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出去不安全? !”

      顾谨知眉头一皱:“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也是。”说完强行挣开他的手,推门离开。

      许长影的手虚握了一下,掌心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眼前突然一黑,赶紧撑着墙壁站稳,他突然开始急促地呼吸,心里的不安转变成眼中的恐惧。

      不,不能让他走。

      不,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需要冷静,对,冷静下来。

      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他的思维像是被按下慢速键。

      许长影径直迈入客厅,麻木地打开电视机,那幕看见后,他的心脏骤停,恐惧和不安达到顶峰,他的直觉向来很准,大概是为了应证这一想法,许长影狼现地夺门而出,甚至比一年前还要狼狈不安。

      “我市疑似有犯罪分子潜逃在外……”

      “近日 ,长中区X路发生大爆炸 ,死伤过百 ,请广大市民……”

      许长影的耳边有风声,有汽车鸣笛声,他眼前的事物逐渐扭曲,道路变得崎岖不平,他不知道怎么了,他现见在只想找到那抹身影,然后把他带回家。

      他一路踉踉跄跄地奔跑,如同一个醉酒的疯子,正当他临近崩溃边缘时,那个背影终于出现在了视

      顾谨和有感回头,看见他的模样不禁皱眉关心道:“阿影,你怎么了?”

      长音贯彻,道路重新平直,事物不再扭曲,许长影一把拉过顾谨知按在怀里,松了一口气般:“还好……还好,谨知,对不起,谨知,我们回家好不好?”

      感受到他的不安,顾谨知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跟他往回走,他忍不住说:“我没有要离开你,你别怕。”

      许长影牵着他,不管路人的视线说:“我知道,我没怕。”

      顾谨知心说信他才有鬼了,也不知道刚才全身发抖的人是谁……不过这种应激反应怎么会出现在许长影身上?

      顾谨知演戏演过心理疾病患者,多少了解些,这种叫做ptsd,也称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据他对许长影的认识里,压根找不到它发作的理由。

      两人沿着街区往回走,谁都没有再说话。

      有几个路人站在道边商店前突然说:“诶,你们听见一个声音没,嘀嘀嘀的,好像还越来越大声了……”

      “刚刚还没有的,啥东西啊 ,感觉就在身后响似的。”

      “嘀。”

      “嘀!”

      顾谨知原本听见他们的议论声思考着,紧接便听到这声越来越紧促的声音,顿时头皮发麻,毫不犹豫地将许长影扑倒在地,下一秒——

      “砰——”

      身后的商店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股热浪倾泄而出,卷着玻璃碎片,火焰燃烧席卷,一片玻璃擦着许长影耳边掠过,他只来得及吼一声。

      “顾谨知!”

      剧烈的爆炸声撕裂了耳膜,脑中回荡着嗡嗡声,手臂处传来剧痛,他睁开眼,却是一片血红,身上的顾谨知将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没有一点反应。

      许长影动了动嘴 ,轻声说 :“顾谨知?”

      没有回应。

      “顾谨知 ,你回答我啊……”

      医院,落地窗外,绿荫遍布,树叶随风簌簌作响。

      烈日阳光下,树影斑驳,街道空旷安静。

      许长影猛地睁眼,翻身而坐,下意识摸向手臂,隔着病号服,只感觉到了凹凸不平的伤疤,而耳垂下方的擦伤快消失了。

      又是梦。

      每次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惊醒,日复一日。

      病房里的一切都太安静了,洁白的粉墙,白色床单,白色地板。

      许长影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电视,上面播放着……

      街道,行人,炸弹,火光。

      碎片,裂缝,鲜血,尸体。

      他咽下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心跳又开始不稳,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空气中掺杂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右手颤抖痉挛,他死死抓住心脏前的衣料,眼前事物扭曲。

      突然手背一热,许长影猛地转头,眼中焦距缓缓集中,长年卧在床头边舔着他的手背,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瞪着他,可爱而迷茫。

      许长影回过神,用手抓了抓它脑袋上的毛,然后薅了一把。

      家里关于顾谨知的东西都被收走了,那枚耳钉是漏网之鱼,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医生,我朋友病情怎么样?”外面传来沈既望的声音。

      “看他的应激症状,最近三年都没有发作过,昨天却突然产生应激反应,甚至晕了过去,目前猜测是遇到了刺激源,他昨天有见到什么吗?”

      “没……没有吧。”

      “嗯,昨天送来的时候他手里一直抓着这个,它对病人有特殊意义吗?”

      沈既望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有些难以置信:“这东西不是该被……医生,这枚耳钉对他很重要……“

      “嗯,那刺激源应该就是它了,它是谁的东西?”

      ”三年前的那场爆炸,他的爱人……”

      “保护病人而死的?”

      “是……”

      “明白了,病人没有遇到刺激源是正常的状态,他的应激症状有些偏严重,检查出应该是中度抑郁,存在严重的焦虑、幻听、耳鸣症状,目前还没有自残或自杀倾向,平时心跳不稳,呼吸不畅,血压偏高,把这个单子拿到一楼去,护士会照上面给他拿药。”

      “谢谢医生。”

      医生推开病房门,脸上戴着医用口罩,白色大褂套在身上,他见人醒了,拿起床尾的单子,就着床头的椅子坐下,按下按动笔笔头,“咔嗒”一声。

      “有难受的地方吗?”

      许长影:“没有。”

      “呼吸通畅吗?”

      “还好。”

      ”最近有激动摔过东西吗?”

      “没有。”

      “在陌生的场合里有听见熟人叫你吗?”

      “……没有。”

      医生顿了一下,在单子上写下一行字,继续问:“身体肌肉有痉挛吗?控制不住的那种。”

      许长影垂下眼睫,眼底情绪遮掩:“右手会。”

      医生低头在症状那一栏写,“时间。”

      “什么?”

      “第一次发病和最近一次发病 ,时间。”

      “第一次是……三年前,最近的就是这次。”

      “行。”医生起身,离开时顺便说了句:“你有些缺乏营养,好好休息。”

      许长影点头。

      医生走后,病房重归宁静,许长影摸了摸长年,低声说:“多亏你了,长年。”

      长年乖乖地用脸颊蹭了蹭他。

      沈既望买完药上来,许长影正靠在床头小憩,闻声而醒:“既望,我……”

      沈既望摇摇头苦笑:“任谁都没有想到一枚耳钉能让你这么受刺激,叔叔他们……唉,下周三我陪你去墓地吧,不太放心你一个人。”

      许长影勾了勾嘴角:“还有长年陪我呢,对了 ,医院不是不让进宠物吗?”

      “长年,这只狗的名字?唉,你昨天不是晕倒了吗,它就跑出去到邻居家挠门,要不是它,你现在应该还在地上躺着呢。”

      沈既望揪了揪长年的耳朵,松开后耳朵轻轻一颤,“邻居把你送到医院,长年就死咬着你不放,看它听话,不叫也不闹,就破例把它留下了。”

      长年被摸着摸着,嘴里发出舒适的“哼哼”声。

      许长影有些发神:“还是我和长年一起去吧,没事的。”

      沈既望只好妥协:“那行,但天黑之前必须给我打个电话。”

      “好。”许长影冲他微微莞尔。

      微风轻抚,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

      墓地里有着很多块碑,前面都或多或少放着一束花。

      许长影找到了顾谨知的墓碑,碑前已经站了几个人,有两个人较年老,头发已多鬓白,脸上有深深的皱纹,那是顾谨知的父母。

      在他出事后,才出现的亲人,他们能在他的墓前诉苦衷肠,湿襟悲痛,反倒是许长影,只能在他们走后才能去见他,因为他们怪许长影,恨许长影。

      许长影曾经觉得可笑,凭什么?他们在顾谨知生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久到他以为顾谨知和他一样了。

      可他们就是突然出现了,抢走了许长影对顾谨知的爱。

      可后来他又觉得他错了,或许是因为有的人只有失去了才会后悔,才会珍惜,顾谨知的父母如此,许长影亦是如此。

      顾母突然扭头望向许长影,眼底闪过一丝狠戻,几大步跨过来扯着许长影的手,然后另一只手一扬,猛地扇了他一巴掌。

      许长影没有预兆地被扇,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他咽下喉中腥甜,忍着没有说话。

      他想,那是顾谨知的父母。

      他对顾父顾母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痛恨,一方面感激。

      痛恨他们对顾谨知的忽视,感激他们将顾谨知诞生,让他得到了,哪怕时间并不多。

      顾母见许长影没动,扬手又想再来一次,却被顾父呵斥住:“够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

      顾母悻悻地放开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走开。

      许长影挺直脊背 ,两方都不肯示弱。

      长年在他身边,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开始焦急地低吼,脚不停地蹬着地面,许长影轻轻拽了拽绳子。

      顾父终于叹了一口气:“我们先走吧。”

      许长影等了会儿,牵着长年来到碑前,半蹲下去,抬手抚过石碑上的字——顾氏顾谨知之墓。亲属一栏里,没有许长影位置。

      他将手里的小雏菊放在碑前,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长年凑过来窜到他怀里抱着,他对着石碑笑了笑:“你曾经一直说想养一只,但没找到时间,我买了带给你看,希望没有太晚……我给它敢了‘长年’这个名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是啊,来不及了。

      许长影揉着长年的软软白毛,心中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作沉默。

      时间渐晚,暮色沉沉。

      许长影低声喃喃:“三年 ,最后三年了 ,顾谨知。”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树枝上面的小麻雀三三五五地吵闹着,近窗户的一棵丁香满满开了花,香得透鼻,农家小院子的门梁上滴溜溜地悬了一盏小灯笼,款式玲珑剔透,灯壁上有悠悠旋转的花

      卉图样 ,如一簇飞花,一团流云。

      院子里有一个躺椅,上面躺了个年轻人,椅子摇摇晃晃,年轻人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淡金色的戒指,闪着光亮。

      许长影正闭眼小憩着,院门突然被敲了敲,他睁开眼,起身去开门,先是一个白色身影猛地扑到他腿上蹭着,再是女孩咯咯的笑声,如铃音清脆。

      他弯下腰摸了摸抱着他大腿的萨摩耶,再笑着对面前的女孩说:“橙橙,玩得开心吗?”

      橙橙是村子里村长的孙女,在许长影搬来时她就直“大哥哥”这般亲切地喊他。

      橙橙开心地笑道 :“橙橙很开心,谢谢大哥哥让长年陪橙橙玩 !”

      许长影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颊:“不用谢,中午了,快回家吃饭吧,你爷爷该担心了。”

      “嗯 ! 大哥哥再见 ! ”

      许长影朝她背影挥挥手,低声道:“再见。”

      长年“哈哈”着把舌头伸出来散热,然后将许长影咬着裤腿拖进屋里,顺便把门关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三年。

      正值冬至,白白的雪花从天空中洒下来,铺满了村子的角角落落。

      许长影站在院落里,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在掌心中久久不化,仔细看他的头发,会发现鬓角有一抹白,一如冬日飞雪。

      冷冽的寒风如同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生疼。

      天地苍茫,世界被笼在白雪中,很漂亮,很柔和。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顾谨知,他朝他伸手,却化作六角冰花散去,迎风一吹,落在了他身上,仿佛在同他拥抱。

      乱琼碎玉中,他突然直直地跪下去,捂住眼睛,像个无措的小孩痛声哭泣。许长影弯着腰,蜷缩着身体,恨不得揉断骨髓,痛到痉挛。

      他想,他还是忘不了他 ,三年了,忘不了。

      谁能来救救他?

      寒风透过窗户,卷着阵阵白雪,屋里,书桌上,一张张检查单被吹落下来,雪融化后如同眼泪。

      雪越下越大,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大,在雪花的覆盖下,这家小院与世隔绝,如同凋零的,一座孤岛。

      仲夏初茫,天空湛蓝,绿树成荫,夏风轻抚,窗外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

      屋内,许长影躺在床上,闲上眼睛,似沉睡,似小憩。

      他的脑海中闪过绚烂的,美好的,纯净的 ,盛大的 ,他追寻了后半辈子的。

      许长影说,他爱这个世界,因为顾谨知在。

      可他也说,他恨这个世界,因为它夺走了他的所爱。

      许长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想。

      顾谨知 ,你带我走吧。

      阳光洒进来,照着他无名指上的淡金色戒指,光芒闪耀,一如永恒。

      长年卧在他身边,眼角淌下浑浊的泪。

      挺好的,因为长年相伴。

      长长久久,岁岁年年。

      那年惊蛰三月,一如不经意间惊鸿一瞥,伞下容颜。

      那年炮竹声响,一如流星划破天际,共许白头。

      那年长中迷乱,一如指尖血迹斑斑 ,揉碎骨骸。

      而今海市蜃楼,一如转瞬即逝的终极幻想,不再回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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