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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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上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尽头有一扇很窄斜着的天窗，正午这个点阳光恰好透进来，在白色的墙壁上投出一个三角的光区。
光区顶上最小的那个角一直往前延伸，到03号病房门前，消失不见。
项林砚三天前就醒过来了，不过一直没怎么下过地。
他刚睁开眼，护士正在换药，铃都不用摁，尚昊清已经一溜烟窜出去，再进来时身后跟着医生。
好一番检查，医生给出的诊断是腰骶横突骨折、胫腓骨骨折、头皮血肿伴随全身多处挫伤。
反正得卧床修养就对了。
把腿掰正戴上支具的头24个小时，几乎每隔着一两个小时就会被痛醒，也有可能是惊醒。项林砚总是一闭眼就想起裴宁熠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样子。
尚昊清最近两天一直在往医院和警局两头跑，虽然在业内一直传言他们这行有半只脚踏进去的风险，但还是调侃居多，真涉及人身自由乃至生命安全，也是在案子的办理上，没见过光天化日直接要把人弄死的。
简直是肆意妄为到目无法纪了。
项林砚也从尚昊清那儿听了不少事情，比如，他和裴宁熠前后脚进的急诊，那天尚昊清到的时候他们都还在手术中。
再比如，齐汀则不明缘由地开始针对塞纳，赵立霆一直在从中调和。
再再比如，他如今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而裴宁熠至今未醒。
说是撞到了头，片子拍了不少，淤血慢慢散了，按理来讲应该是醒过来在恢复期了。
可世界上就是没那么多按道理，连医生也说不清楚裴宁熠一直没转醒的缘由。
腿短暂的没知觉并不仅仅只是不能下床这么简单，项林砚连翻身够到床边两臂远的手机都有些困难，还是护工醒过来以后给他拿过来的。
他手机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裴宁熠拉黑了，和齐汀则他们只是点头之交，算不上很熟悉，转了好几道交情和关系才从别人那里得到了裴宁熠的确切消息和实时病例报告。
又过了几天，项林砚仍旧不能下床，架支具的腿开始浮肿，晚上不再会被密密麻麻的刺痛折磨，也有可能是习惯了。
他几次想下床总是被拦住，强硬着地咬牙到了裴宁熠病房前也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
事情摆不清楚之前，项林砚被迁怒是一定的。
直到项林砚不需要靠别人，自己能够自如使用轮椅时，更好的消息传来——裴宁熠醒了。
项林砚自己推着轮椅从电梯里下来，路上还和刚挂完水的护士擦肩而过，听她们小声讲“刚刚那个病人看上去冷冷的很难说话的样子”。
这评价挺新鲜的，几乎从来没人说过裴宁熠不好打交道。他一直是游刃有余且是人群焦点的。
项林砚正了正衣领和袖口，抬起的手悬在空中停了两三秒才轻轻扣了几下。
直到里面传来“进”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裴宁熠身下的病床被摇起来，他半靠在枕头上，手搭在被子上还插着输液管，坐姿有种说不出来的……端正。
项林砚推着轮椅靠近，在病床边停下，一抬头就撞进裴宁熠深邃的眼神里。
裴宁熠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他的扫视并不遮掩，以至于眼里的警惕在那张有些惨白瘦削的脸上格外明显，甚至不自知地蹙了下眉。
接着项林砚就听见裴宁熠特别有礼貌地问：“你是？”
脑子里像是被连续按下了enter键，一片空白，项林砚轻声：“你不记得了？”
这话语落下来的情太深，眼神太缱绻，裴宁熠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是想说你是我男朋友吗？”
项林砚怔愣片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裴宁熠用空闲着没扎针的左手食指微曲抵了下下巴，神情正经得不像话，“可能得排队。”
“毕竟，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
裴宁熠说完耸肩身体朝后靠了靠，然后将目光移开，抬头盯着天花板，好像那顶上真有什么吸引人非看不可的。
他也很无奈，谁能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大了很多岁还能无动于衷，如果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只是成熟了很多但样貌几乎没怎么变化的齐汀则，估计他早就报警了，现在应该在警局里，跟走失的小孩一个待遇。
除了他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不需要再被糖哄以外。
齐汀则告诉他，他出了车祸，是人为，归根结底大约是利益纠纷，在这点上用不着刚醒来一无所知的裴宁熠费神，因为都忘了，他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比起来，认识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是更为要紧的事。
男，二十六岁，手底下有几家按部就班发展得和他预想差不多还算不错的小公司，八年的时间就像是被空间折叠了一样，但又不完全重合，错出来的那部分变化大得能让人惊讶到张大嘴巴。
首先是站在齐汀则旁边他醒过来第二眼看到的“朋友”，和齐汀则有着不一般的亲密关系。裴宁熠的记忆还停留在齐汀则对球场上给他送水的女生说谢谢不渴、人家情人节给他送巧克力他以为放错地方了好心给人还回去的直男学生时代。
齐汀则有男朋友这件事甚至比裴宁熠知道自己也是个同性恋还要惊讶。
对，其次，他是个同性恋。这主要取证于那位不请自来自我介绍叫沈成的朋友。
“你真的不记得了，我可是你男朋友啊。”
那人表情好像很玩笑，加之这话很快被接水折返的齐汀则打假，所以裴宁熠并不认为他真的是，但对于男朋友的称呼留了心。
还有第二次，唐渊，说是他大学时组乐队的成员，也开了这种玩笑，只是表情有些奇怪，被见到他就很生气的齐汀则给赶了出去。
并且，接二连三。
面前的男人有着无可挑剔的五官和身材，哪怕坐在轮椅上也不能削减他身上的气质，像是冰糖葫芦外裹着的那层糯米纸，很舒服，很……想让人亲近。
以至于，从车祸醒来几乎没怎么开口的裴宁熠破天荒续了这戛然而止的话题。
“不然，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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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林砚做了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细致的自我介绍。
裴宁熠也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能和一个陌生人，起码对现在的他来讲是，聊得这么愉快。
这个人真的很熟悉他，就像现在，他只是有些倦意还没有打哈欠，对方就已经体贴地止了话题，替他放平床，还掖了被子。
连带输液的那只手也被轻轻塞进被子里。
裴宁熠窝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了眼。
在睡着前似乎听到了对方温柔的喃喃自语。
“……你记不起来，是不是在给我能让你爱上我的机会……”
这话很轻，后面还有什么已经睡意席卷的裴宁熠没再听见了，很像是个梦。
裴宁熠醒过来时天色渐晚，比脑子更先觉醒的是嗅觉，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睁开眼齐汀则正对着一个被打开的保温桶皱眉，看起来有再把盖子拧紧扔掉的打算。里面有很浓的鸡汤味，裴宁熠直起身：“今天带了汤吗，刚好有点饿了，我尝尝。”
齐汀则再想悄悄地当项林砚没送过这汤也是不能了，什么也没说拉开柜子拿了个勺子去给裴宁熠洗干净。
裴宁熠最近都吃得很少，一方面是医生有交代清淡饮食，一方面他不定时的困意让一天的时间分得零碎，饭点一推再推。有时睡过了就不想再吃，齐汀则拿他也没办法。
喝了一碗鸡汤下肚，胃里很熨帖。
裴宁熠放下勺子，手背上还有显眼的医用输液贴。
“我感觉我可以出院了。”
“不行，你还没好。”齐汀则拒绝。
裴宁熠倒没有急着打断或者说服他，有些事情上，得允许齐汀则摆当哥哥的谱。
他看向齐汀则，道：“我还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裴宁熠送到医院时外伤看上去比较唬人，但脑子里的出血点不多，加上年轻，恢复状况可以说相当良好。医生说这种失忆状况可能是剧烈撞击脑震荡带来的创伤后遗症，是短暂性还是长期的不能确定，要更多看病人的人为干预康复治疗效果。
可以在病人接受范围内进行适度的刺激，过去认识的人经历的事，都可能会有帮助。
如果不是这样，齐汀则也不可能让别人来打扰裴宁熠住院。
“一点都没有？”
裴宁熠摇了摇头，复而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有一件，高二安全检查全封闭那段时间，你偷偷拿手机点外卖结果无人机被卡死在宿舍楼外面最大的那颗歪脖子树上，你从阳台让人托着你往外爬被保安抓个正着，灵机一动说是上树掏鸟蛋最后还是被通知了班主任叫家长……”
“停，”齐汀则瞥了眼睛亮晶晶快要憋不住笑的郑聿钧一眼，“这种猴年马月的糗事就不要拿出来讲了啊。”
裴宁熠收起脸上的戏谑，耸肩：“这是我能想起来最近的了。”
“你看，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住院，也只是挂点水，康复训练在家里完全能做。
不知道最后郑聿钧和齐汀则商量了什么，最后，裴宁熠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带着仅存的十七岁的记忆，出院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