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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要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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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龙涎香已经重新点起,禇昭情绪现在已经完全平静,正仰靠着软枕闭眼调息,失血过多导致他脸色十分苍白,但由于容颜过于浓艳华丽,此时像是一个正值虚弱时期急需吸人精气的精怪。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陈倾正在为他细细把脉,禇昭微觑他一眼,喉结滚动,启唇道:“陈太医可诊出什么了?”
陈倾收回手,单膝跪回地上,“回大人,您这伤虽避开了紧要之处,但对身体损伤极大,需好好静养。我观大人脉相,肝郁气滞,应减少思虑,养护身体。”
“如果不养好身体,恐怕会折损您的寿数。”
寿数,如果一直要受此屈辱终身困在宫中,不如早死了好。想想自己这失败透顶可笑至极的两世,禇昭真想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祝玄顼,郑蒲……一个都逃不掉。陈倾言尽于此,只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位褚大人和陛下的恩怨是非,岂是外人说得清的。
他起身正要打开门,向祝玄顼禀报病情。
“站住。”
陈倾回头,就见禇昭支起身,眼眶微红,闷咳几声,声音沙哑,有点恳求意味道:“陈太医,陛下日理万机,不该为我太过忧心,我会好好养病,还望太医不要向陛下提起此事。”
笑话,若是祝玄顼得知他此次重伤可能会危及寿命,定会假借为他好的名义将他手里的权力全部收回。到时他还能留住什么,假惺惺的怜惜和爱意吗,这些东西能持续多久,五年十年还能一辈子吗,他的两世都被祝玄顼毁了,他必须抓住还有的一切,这样才能报仇,他一定要祝玄顼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他这么模样,可看不出他内里如何狠毒与蛇蝎,盈盈垂泪之态,正正容易戳人心窝,那股若有似无的示弱,让年轻的太医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陈倾冷峻的脸庞呈现出不解,这人恩宠正盛,不好好抓住机会博得圣上垂怜,好稳固他权宦的地位,在这里说什么不希望陛下担忧,那刚才闹的是哪一出。
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既想隐瞒,陈倾又怎会跟他作对,当下点头,衣摆一撩,开门复命去了。
禇昭见他答应,嘴角轻勾,缓缓躺下。
祝玄顼,想禁锢我,你做梦。
这人在里边演着自己的独角大戏,殿外祝玄顼眉头都要拧成绳结了。
陈倾当然不敢像禇昭希望的,说的那么轻易能好,把要静养着重提了,祝玄顼十分认真地记下他所说的注意事项,包括膳食起居种种。
陈倾心下慨叹,宫里人人说禇昭是奸佞,床上狐媚之流,好像只是凭那副精致美丽的容貌就圣眷永存似的。殊不知这位陛下早就情根深种,偏偏那人还不怎么信任的模样。
禇昭搬回到了清梧宫静养。
清梧宫是祝玄顼赐给禇昭的宫殿,他很少去住,由于住在养心殿祝玄顼就会什么事都不干只陪着他,所以禇昭眼不见为净,选择搬出去,这一开始遭到了祝玄顼的强烈反对,但在禇昭晾他几天之后,只好同意。
宫女端来汤药,祝玄顼接过来,用汤羹舀起,习惯性地对着深色的汤汁轻轻吹了几下,褚昭靠坐着,手里拿着几卷经书,漫不经心的样子。
药递到嘴边,他也不喝,不经意提起:“应国公夫人为陛下挑选的世家女子的画像昨日我都看过了。陛下可挑选好了?”
汤汁滴撒到祝玄顼手上,他放下药碗,接过旁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温声坦白,“阿昭,我此生不会再娶任何一位女子,不会有皇后,不会有别人,只有你。”
褚昭不信,放下书,身体轻轻歪倒在他怀里,头抵在他肩头,闷声道:“那陛下没有子嗣怎么办?我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罪人?”
“那我立你为皇后。”,祝玄顼随即又说。
“得了吧,真这样我如何能活。”,褚昭轻轻翻了个白眼,嗔怪道。
“那阿昭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褚昭直起身子,认真看着他,问:“当真?”
“当真。”
“我想要郑蒲去死。”,褚昭啄吻他的唇角和侧脸,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能吗?”
祝玄顼如何受得了他这样,脸上渐渐出现薄红,喃喃道:“阿昭为何要杀了郑蒲?”
郑蒲的爷爷是三朝元老,外祖是朝中老将,家世显赫,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轻易杀不得。禇昭掌握东厂,与郑蒲会有来往,两人有些不对付,祝玄顼也是听说过的。
他只好先安抚下来,“阿昭,郑蒲如今对我们还有用,你和他有什么恩怨,我会降罪于他,等将来他失了用处,我便把他交由你,任你处置,好吗?”
禇昭知他不会答应,但真听见,还是不免失落。他推开祝玄顼,冷淡道:“不是说什么都会给我?”
这样子一看便知是生气了,祝玄顼急急抱住他,“阿昭,我没说不杀他,只是再等等。杀人总要有理由吧。”
什么理由,染指了我算是理由吗。禇昭还真说不出口。他也没这么大的脸,还是得慢慢来,自己报仇才最痛快。偏头见祝玄顼还在巴巴地望着他,禇昭笑了笑,“算了。”
“今日我乏了,陛下还是早些休息。”
这是赶人了,祝玄顼心想好没道理,不答应他便要生气,生气了便要赶人,他还不敢不走,真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他死皮赖脸又待了会儿,禇昭那厮竟是一句话都不说,无奈只好甩袖离开。
他走后,禇昭睁开眼睛,对着空荡荡的殿内发起了呆。
两个月后,禇昭终于能够带领郑蒲众人前往西南黔州。祝玄顼下诏,所有人无论锦衣卫还是东厂,都需听候禇昭调遣,违令者斩。
郑蒲却被降职,贬为指挥同知。
郑蒲手下那些人个个愤愤不平,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心里存着心虚。
他这两月不是没有登门拜访过,可是司礼监的那些人都说禇昭这段时间都没有来视察过。他们不知禇昭重伤养病之事,郑蒲就更不知了,每次跟祝玄顼汇报,有心想试探,但他那审视的眼神让郑蒲背后冒冷汗,终究没有成功。
直至出京那日,郑蒲终于在出宫的马车上见到了禇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