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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流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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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烈日炎炎，一片蝉鸣。
曳城靠南，夏日炎热异常。正值正午，街上行人寥寥。街边小店，老板躺在店里的竹制摇椅上，他眼皮沉沉，似要睡去，手中摇扇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手一歪，蒲扇落在竹椅边。
门帘被撩开，有人走了进来。来者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年长的那个一袭白衣，眉眼灵动，如雨中山水，飘渺空逸；稍小的那个则是普通的武夫打扮，双目璨若星辰，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少年意气——正是林时雨与吴天雪。
两人拣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他们拉动凳子发出了声响，这让老板从午后的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看到客人，他忙从躺椅上起身，眉开眼笑：“哟，这不是清风轩的两位大人吗？”
“老板不必这么叫。”白衣少年轻咳，“我们常来你这里吃东西，这样称呼实在担不起。”
老板干笑了几声，没继续这个话题：“两位想吃点什么？”
白衣少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同伴，同伴想了想，道：“来两碗甜汤消消暑吧。”
“好嘞！”老板笑道。
待老板转到后厨，林时雨看向窗外烈日烘烤的街道，感叹道：“这天气太热了，真是遭不住。”
“你那是习惯了山里凉快的夏天，曳城算不上太热。”吴天雪说。
林时雨转脸看着他：“听你这么说，你去过不少地方啊。”
“还行，没师叔你见多识广。”吴天雪轻描淡写道。
林时雨移过目光：“我总感觉……你并不像看上去这么没心没肺的。”
吴天雪却并不在意她话中的试探，他无所谓地说：“随你怎么觉得喽。”
这几日炎热，林时雨和吴天雪都没什么捣鼓做饭的兴致，整天待在屋里避暑，到了饭点就去清风轩周围的小饭馆，不出几日便把周围的饭店吃了一圈。
他们两人敢天天这么糊弄，除了天气原因，还有一点是因为陆宇静最近并不在清风轩，他受托去曳城附近的明霄镇除妖，至今未归。林时雨原本想同他一道去，但听描述事情不大，人多了反倒麻烦，况且大夏天四处跑也挺受罪，便和吴天雪留在清风轩。
林时雨将目光转向烈日下的长街，出神。
她与吴天雪的相处一直不错，两人性格相仿，聊天也能聊很久，可林时雨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隔阂。这或许是因为自己之前接触的都是除妖世家的人，没什么和凡人交往的经验。想到这里，她有点难受。
林时雨生在林家，又是林瑛的独女，可她从小就很讨厌那些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无比优越的人。现在，她自己似乎反而被当成了这种人。
陆宇静会怎么想呢？林时雨思忖着。她这个师兄从小天赋极高，表面上为人谦和，但一路走来，心里一定是骄傲的吧？
按道理，陆宇静也快办完事回来了。
她正想着，老板端了两个白瓷碗，从后厨走过来。他把碗放在木桌上：“两位慢用。”
林时雨回过神，礼貌道：“多谢。”她拿起调羹，舀起汤中的莲子。
“两位这几日不忙啊。”老板随口同他们聊道。
林时雨点头：“不忙，你们这边最近还算太平。”
老板一愣：“你们不知道，最近曳城有户人家家里闹鬼了？”
林时雨闻言停下手中动作：“闹鬼？”
老板略略意外：“他们居然没来找你们？是城南的祝家，几日前，祝家有人傍晚在后院的水塘边纳凉，结果看到了水面上浮出了一个头。”
林时雨把调羹放回碗里：“头？什么头？”
老板继续道：“不止一个头，水底下有身子的。据说那是个活物，但似乎面目怪怪的，当时突然出现，把那几个人吓得不清。不过还好，那东西没有伤到人。”
“水里……”林时雨思索，“或许是那水潭里有什么妖物？”
老板说：“那我便不知了。这是被祝家几个下人传出来的，没准祝家本来也没想着把这件事说出去。”
说完，他便又回到了自己的竹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林时雨低头，盯着碗里的红枣与莲子，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你想去看看？”吴天雪见她显然对这件事来了兴趣，出言提醒，“可是他们没有来找我们，贸然前往，是不是不太好。”
林时雨顿了片刻，抬头：“没事，反正这事已经成了曳城人的饭后闲谈，他们也没瞒住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去走走又不是坏事。”
“可这会儿这么热……”吴天雪看了一眼窗外，面有难色。
“稍晚一些去呗。”林时雨无所谓道。
吴天雪见她主意已定，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他撇撇嘴，低头继续喝自己面前的那碗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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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对林时雨的到来，态度不温不火，隐隐带了些难堪。林时雨也不在意，她带着吴天雪坐在前厅，等着主人出来。
等待的时候，下人给两人上了茶。林时雨拿起茶杯，这杯子是紫砂的，拿在手里细腻柔和。她抿了口茶，皱眉：“这茶……”
吴天雪跟着喝了一口茶：“怎么了？”
林时雨环顾四周，掩住神情里的惊讶之色。她轻轻摇头，看着手里的茶杯，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一个青年走来，他的步伐从容，看衣着打扮身份不低。他进了门，便停下脚步，很是恭敬地向林时雨与吴天雪行礼：“祝云见过两位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林时雨大概猜到了面前人的身份。她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站起身，回礼：“溪山林家，林时雨。”
听到林时雨的声音，祝云的表情变得古怪：“你……”
林时雨在外面一直都是男装打扮，但她从不掩盖自己说话的声音，陌生人初次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总是会微微诧异。其实林时雨选择男装打扮只是觉得这样穿比较利落好看，没有什么深层原因。在林家的时候，有长辈对此大为不满，但林瑛没说什么，她也就这么穿了很久。
林时雨早已习惯陌生人的反应，她轻咳一声，拉回话题：“我们说正事。祝公子，我们无意中听闻了贵府的事，担心水塘中的是妖物，日后生事，贸然拜访，万望海涵。”
祝云意识到失礼，很快敛了面上的惊异。他礼貌道：“大人有心。既然大人已经因为这件事来了，那便劳烦大人了。”
林时雨颔首：“无事，我先去看看那处水塘。”
她本以为祝云会差下人带自己去那处院中的水塘，没想到祝云竟抬手示意方向，说：“两位大人请跟我来。”
林时雨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寻常神色。她联想到自己先前的疑惑，心里暗暗有了推测。
祝云领着两人穿过几处院落，来到一处颇为偏僻的小院。院中除了花草与一处似是人工开凿的小水塘外，没什么其他陈设，看上去平静而普通。
祝云驻足，道：“这便是那日有人看到有异象的水塘。”
林时雨走到水塘边，屏息凝神，停留稍许，暗自松了口气。她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微妙：“祝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二人想在这里多停一会儿。”
祝云点头道：“自然可以，大人要留到何时？”
“恐怕要多点时间，祝公子不觉得打扰吧。”林时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祝云的表情。
祝云一怔，但也未流露出难色，他恭敬道：“只怕辛苦了两位大人。”
“不辛苦，不过，祝公子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林时雨道，“毕竟……祝公子也不知道这水塘内有什么东西，不是么？”
祝云眼神一暗，但还是维持着和气的语调：“那就劳烦大人了。”
他略一思索，又说：“以防万一，我等会儿差人在院外守着。两位大人离开的时候若是太晚，同下人说一声便好。”
林时雨点头：“祝公子有心了。”
等祝云离开，林时雨绕着水塘转了几圈，她挑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闭目，似是在凝神运气。吴天雪见她神情变得肃穆，也未打扰，倚在小院的石栏上静静等待。
天色暗了下去，明月初升，虫鸣四起。林时雨一直没有动作，她坐在水塘边，额上有汗渗出，神情愈发严肃。突然，水池边光芒大作，可这光芒在须臾之间便消失殆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林时雨起身，天色已晚，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身侧的逐浪剑身闪烁，似乎是显示着主人的状态并不好。
吴天雪走到她身边，担心道：“你没事吧？”
林时雨摆摆手：“无事。”
“那水塘里是什么东西？”吴天雪望向水塘，水面平静如初，刚才的光芒仿佛是自己的幻觉。
“不急，等会儿你便知晓了。”林时雨说。
“知晓什么？”吴天雪揉揉眼睛，他走近了水塘，望着粼粼波光中的一轮碎月。
林时雨别有深意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虽然曳城人不愿意同妖物扯上关系，但毕竟是自己家出现了疑似妖物的东西，祝家人怎么就不担心会出事？”
吴天雪点头：“确实，先前的那些除妖委托，即使当事人不愿声张，也会暗中请人除去妖邪……祝家为何会不在意？”
“我想，他们知道水塘中有东西，只是没多对下人讲，所以下人把事情传了出去。”林时雨说，“不过，这水塘中的东西，不是妖邪。”
“啊？”吴天雪一愣，“那你这是……”
“我说了，莫急，稍等一下。”林时雨打住话题，走到小院边缘，在石阶上坐下。
吴天雪踱步回到她身边，玩笑般说：“小师叔，你现在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林时雨看他：“什么意思？”
吴天雪道：“平时都是师父在忙这些事，没想到你处理起来，倒也游刃有余。”
“……”
林时雨心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林家的内门弟子，只是平日不露锋芒罢了。有些事，她并非不会，只是陆宇静比她更为积极，她便也乐得清闲。
“他责任心强些，再说他是师兄，做的比我多，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林时雨说。她仰头看着一轮明月，似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师兄几时回来。”
“算算日子也快了吧。”吴天雪顺着她的话说。他观察着林时雨的神色，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问：“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处水塘被人施了咒，上面有层封印，似乎是为了禁锢水塘里的东西。”林时雨回答，“我刚试了试，没能解开这层封印。”
吴天雪不解道：“可你刚才不是说水塘里的不是妖邪吗？”
“是，我也有些困惑，而且这个封印很奇怪……”林时雨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看向水塘。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竟泛起一圈圈涟漪，伴随着什么东西上浮的声响。
“来了。”她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