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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雪夜 ...
吴天雪是在城墙角楼边找到穆槐的。大年夜,雪花纷飞,鞭炮与人声的喧嚣遥遥传来,冰冷的空气里能嗅到火药的呛人味道。穆槐裹了浅黄色的氅衣,坐在角楼檐下,胳膊从衣袍内探出来,双手撑住两颊。黯淡的光线里,少女微微仰起脸,望向夜空中飘零的雪花。
他踩着松软的新雪,走入角楼檐下。
“大年夜,你一个人在这里啊。”他轻声问。
穆槐侧脸看他,苍白的面容上似乎多了一丝浅笑:“小吴哥,你还没走?”
“没呢,不急。”吴天雪拂去斗篷上的雪,答道。
“这里位置高,视线好,能看到城中的人家。”穆槐挪挪身子,“小吴哥,你坐吧,我在这里设了结界,风进不来。”
吴天雪走到她身侧,果然感到干燥的暖意。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却听到穆槐淡淡的声音:
“那天,你跟着我去邱家了,对吗?”
吴天雪动作一顿,却也不觉得惊讶。他若无其事地坐到她身侧,轻轻笑了笑:“原来你知道啊。”
穆槐没有继续说话,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雪落。不远处的人家,除夕夜的腾腾热气浮上来,在冰冷的夜色中凝为白雾。那雾气滚到半空,于纷雪中飘摇。
“忘尘莲,便是给那位邱怀风了吧?”吴天雪有点艰难地开口,“可是,你明明将忘尘莲交予他的夫人了……”
“太晚了……”穆槐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忘尘莲还未来得及清除他身上的毒素,便已来不及了……”
“果然,还是差了一步啊。”她低低叹了口气。
“怎会如此凑巧?”吴天雪忍不住提高声音,“那个除妖师说,除妖世家也很难弄到忘尘莲,会不会是他从中作梗,将忘尘莲取走,却根本没有给邱怀风用?”
穆槐却是摇头:“小吴哥,这一点,我又怎会想不到?我告辞后,又暗地里折回去看了,那位除妖师确实没有插手此事……忘尘莲没能救下邱怀风,他亦是惋惜。”
“虽然说此后再无瓜葛,我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了。”她喃喃道,“他满脸都是红色的斑纹,如同脏污的血流。我还记得见第一面时,他的样子呢……他一袭白衣,自船头遥遥望来,眉眼含笑。那样潇洒的一个人,落得这么一个结局,真不知从何说起。”
吴天雪无言,他从少女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哀伤。
穆槐却很快敛了那缕幽微的伤感,嫣然一笑:“小吴哥,对于这件事,你怕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吴天雪摇摇头:“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小吴哥,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哦……你对这种事情很敏锐吧。”穆槐凑到吴天雪耳边,吐出的热气落在他耳垂上,“我看你很会招女孩子喜欢呢。在南木大泽,带我们出去的那个阿柒,她便是被你的美色骗到了吧?”
吴天雪缩了缩脖子,面对这样的描述,他不禁失笑:“什么美色……自保的手段而已。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嗯……也是。”
穆槐不再拿他开玩笑,她重新坐回去,盯着夜色里的雪花。
“还好,你倒没用这一点骗过我。”她轻声道,“如果没有猜到,那由我告诉你吧……作为交换,小吴哥,给我讲讲你那个小桃姐的故事,好么?”
“……为什么?”吴天雪有些苦涩地问。
“小吴哥,我俩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明人不说暗话。”穆槐的嘴角似乎挂上了一抹奇异的微笑,“你不是一直将我当做那位小桃姐的替代么……答应同我去找忘尘莲,也只是因为我令你想起了她。”
吴天雪低下头,双手在膝上交叠,指尖轻轻抚过另一只手掌心里的创痕。
“不是这样的……的确,在一开始,你身上有些地方会让我想到小桃姐,但不管你信不信,我绝不会将一个人作为他人的替代。”他很慢很慢地说。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凝雨霏霏,逐渐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我生在一座小渔村,父母都寡言而温柔,在我记忆中,父亲打渔,母亲织网,堪堪能维持生计。儿时,我常常赤脚走在砾石滩上,望向灰色的潮水,白色的浪峰涌至岸边,一点点塌陷下去,周而复始。我曾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便是永恒,然而,自我四岁时的一个夜晚开始,一切都变了。”
“那天很晚了,父亲却没有回家,母亲心有忧虑,坐在门边等他,我也偎在母亲身旁,渐渐就困了。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父亲终于回来了,他的身上满是海水的味道,我却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腥气……他看到我也在,便要母亲先抱我去睡觉,过了一会儿,又将母亲叫出屋子,两个人在外面低声说着什么。我太累了,没有听得清晰,便睡过去了。第二日,天还未亮,母亲轻声唤醒我。她收拾行装,带着我日夜兼程,最后到了一座镇子上。她要我在那里等她,万万不可告诉他人我的名字……可是,此后,她没再回来。”
“我从此便流落街头了,靠乞讨和偷抢为生。我不认识回家的路,又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敢打听。那年冬天,雪落不止,天寒地冻,路上鲜有行人,我太饿了,居然去和一条狗抢吃的。那时我又瘦又小,自然抢不过那条狗,还被它咬伤了手臂……我没有哭,默默地坐到一旁,抓起一把雪,将手臂上的血迹擦净。一开始很痛,但可能是太冷了吧,过了一会儿,伤口处便失去知觉了……”
“小桃姐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问我的名字,我想起母亲的叮嘱,低下头不答,她却蹲下身望着我。那时她还很年轻很好看,面对这样干净美丽的女子,我不敢看,她却轻声唤出了我的名字,我这才抬起头,却见她眼中有泪光……她一把抱住我,哽咽着说,他有那么多江湖旧友,竟无一人来寻你么?我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在这个拥抱中僵住了——我在那一带游逛多时,人们都知道我是个有点危险的脏小孩,没有人愿意靠近我,一些过路人也不过丢给我几个钱币,唯有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小桃姐领我到一家客店,帮我处理好伤口,又打水让我将自己收拾干净。她去给我买来包子,我咬着包子,几乎噎到自己,只觉得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微笑着对我说,慢慢吃,又轻轻叹息。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只是说,我父亲有恩于她,她听闻我的父母被仇家所害,又得知我流落在外,于是一直在找我。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我的父母已于数月之前辞世了。”
“她对我说,那些人一直盯着她的行踪,如今她找到了我,必然会引起仇家的察觉,要速速离开此地。为了躲避追杀,我们开始颠沛流离。小桃姐年纪虽轻,却学识渊博,武功也高,逃命间隙,她竟能抽出时间,教我识文断字,自然也教我学武。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可小桃姐从来不抱怨,她总是笑盈盈的,要我过好每一天。”
“后来,我们在一座小城停下了——就是我们相见的那座小城。城中有一座玉锦庄,表面上贩卖绸缎布匹,私下却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玉锦庄内的一位老爷子似乎很喜欢小桃姐,愿意庇护我们,我们就留在了那里。虽然得了老爷子的庇护,小桃姐却没有参与玉锦庄的生意,她另找了其他的中间人接些脏活儿,换取薪水度日。我不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却见到她的衣裙上时常染有血迹,眼神也变得狠厉了。我有些害怕,便去问她,为什么不愿寻求江湖上名门正派的庇护?她摇摇头,说,那些名门正派最为虚伪。我又问她,那玉锦庄里的人才是好人么?她却依旧是摇头,对我说,天雪,这些事很复杂,你以后就明白了。”
“但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安定下来了……小桃姐的名字里带着‘桃’字,她很喜欢桃花,春日时总会从城郊摘来桃枝,插在瓶中。她也喜欢喝酒,有一次她喝醉了,趴在桌边默默流泪,我小声问她怎么了,她擦了擦眼泪,说她年少时曾对一个人说自己爱他,可那人摇头说,她年纪还轻,阅历尚浅,并不理解爱的意义。她反驳道,不是的,反倒是你,你为什么不愿认清你的心呢?只为断绝她的念想,甚至娶了不爱的女人,那人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叹息。她最后赌咒发誓,她一定会要他知道,她是最爱他的。”
“小桃姐静了一会儿,又低声说,可是啊,天雪,我到底是没有越过心里的坎,我总在问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几分为情,几分为义?说完这句话,她便阖眼睡去,我立在一旁,懵懵懂懂,只当这是她酒后的醉言,默默为她披上衣衫。”
“再后来,有一年,瘟疫盛行,我病倒了,小桃姐因为照顾我,也染上了病。我的病好了,她却没有我这样的运气……可是,你知道么,小桃姐离去后,我留在那座小城,浑浑噩噩地度日,有一天,那位玉锦庄的老爷子突然找到我,要我去接待一位妇人,但不要多说话。那妇人便是小桃姐的生身母亲,我将她带去小桃姐的坟前,她哭了一阵,又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话,我才知道,原来小桃姐曾是江湖里名门正派的千金,她不满于家中安排的亲事,当众逃婚,也因此同家里一刀两断,最终落得客死异乡的结局……她此番是私下来寻女儿,哭过便离开了,也并未将小桃姐的坟迁走。”
穆槐终于忍不住发问:“这……先前你不是说,你父亲有恩于她,她才会在你双亲故去后找你么?”
吴天雪低低叹息:“是啊,小桃姐曾说,我父亲指点过她武艺,又说她当年曾被家里人强迫与一位陌生的公子结亲,是父亲帮她摆脱桎梏……我那时也不知真假,只是听她这样讲。”
“这么说,是你父亲当年帮助她逃婚的?”穆槐皱眉。
“或许是这样吧,但她没有说过具体的细节。”吴天雪说,他的脑海里忽然浮起父亲的身影,男人坐在门前,沉默地用匕首削一块木头,动作灵巧而迅速。那画面已随时光流逝而变得隐约,他却还记得父亲硬朗面容上有些时日的疤痕,还有那双谜一样的眼睛。小桃姐认识父亲的时候,父亲又是什么样的呢?
“可是——”穆槐仍有疑惑,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吴天雪凝望着城墙外的落雪,自顾自说下去:“如你所见,在这之后,我便同那些街上的人厮混在一起……那些人不知道我的来历,也不知道小桃姐的事,只是知道我武艺很高,老爷子又似乎颇为欣赏我,有什么麻烦都会来找我。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小桃姐不曾来寻我呢?她曾说我父亲有很多旧友,可行走江湖最重情义二字,如果是真的,又怎会只有她在找我?还有,我父母又是因为什么恩怨惹来杀身之祸?这些事,我都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了……我早已忘了父母的姓名,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姓名——‘吴天雪’这个名字,是逃亡时为了掩人耳目,小桃姐随口为我起的,因为她遇到我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就像现在一般。”
穆槐随着他的视线,望向夜色里飞舞的雪花,沉默。
“但我能确定的一点是,如果她没有来找我,那她一定还在世间好好地活着吧……她口中爱过的人,是我的父亲么?可她那样年轻,助她逃婚的举动又难免引人遐思,这究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还是我父亲诱骗了她?她说她爱过的人为了断绝她的念想,娶了不爱的女人,可记忆中,父亲待母亲是极好的……虽然那时我尚为年幼,但爱不爱一个人,我是能看出来的……或许,小桃姐讲的话也并非实情。”
“我还记得那天,小桃姐醉酒后说,她常问自己,几分为情,几分为义?她所问的是何事,我隐隐能感到,却不愿去细想……小桃姐生前总听不得别人喊她女侠,她说江湖佳话里有了女子便变得婉转缠绵,她是不喜欢的,她所求的是道义……可这真的是她的心里话么?还是,她因为年少时的叛逆、因为曾经的选择而后悔了,不得已用这样的念头安慰自己?有一段时间,我总在琢磨这些事,可我也想不明白。”
“小桃姐离开前叮嘱了我许多事,又让我发誓,要好好活下去,代着她的那一份……然而,那座小城再也没有家的感觉了,乏味的日子也令人看不到一丁点儿盼头。我不喜欢同那些人混在一起,为了生计去参与一些不好的事,有时我会很恨自己,为何活得这样纠结,为何放任自己这样……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我最没资格说这些,可是,可是——”
他说不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过了一会儿,穆槐轻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有些事,不去知道未免不好,知道多了,反而容易耿耿于怀。”
吴天雪苦笑:“是啊……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你说你不会将一个人作为他人的替代,但我身上的事,到底是让你有了联想吧。”穆槐说,“我猜,师父会对你说,我被男人骗了,不是么?你果然还是信了我师父的话。”
“……也不是。”吴天雪下意识想要否认,却无话可说。
“我和你那位小桃姐可不一样呢……我从来不会用情至深如此,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穆槐淡淡一笑,“你觉得那位小桃姐后来心有纠结,对不对?但我敢说,换作我,我才不会去寻找情人或友人的遗孤,她能去找你,后来又带着你生活了那么多年,足以称得上至情至性了。”
她坦然迎上吴天雪的目光:“我当然知道邱怀风有老婆,有一堆红颜知己。我是同他相好,但我待他呢,不过是像他对那些花船上的姑娘,玩玩罢了。能一时共赏明月清风便好,我从小便明白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她轻笑一声:“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品行败坏?”
吴天雪掩住眸中的惊诧:“那,你是为何费尽心思去寻找忘尘莲?”
穆槐却捕捉到了他的惊诧,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轻哼一声:“我还不至于将情与义混淆,也不至于因为自己没得到名分,就去安慰自己所作所为是为道义……那位邱怀风,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吗?那时师父在此地访友,无暇管我,我听闻他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风流潇洒,便起了好奇,想办法结识他。他虽然年纪比我大不少,但有一副好皮相,又会花言巧语,我同他逢场作戏,他有了面子,我也得了乐子,有何不可呢?你知道么,他去世后,青楼花船的姑娘都去祭拜他呢……要说我们中哪个品行有亏,恐怕也是他更胜一筹吧?”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果真沾上了轻蔑。吴天雪没有说话,他感到很大的迷惘——他分明记得刚找到穆槐时,少女话语里那丝缕的哀伤。
“所以我说,我同他,不过是露水情缘,我也没当真,如果后来没有出事,师父访友完毕,我便会抽身离去,甚至不会让师父察觉到这件事——我师父可见不得我沾上男人,当年我那个师姐嫁人,她一直耿耿于怀……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同邱怀风私会出游时竟遇上了妖物,那妖物察觉到我会除妖师的术法,竟对我们用了澜霞之毒……我们侥幸逃生,我没染上妖毒,邱大哥却中毒了。”
“是我害他中了毒了……”她轻轻摇头,“妖物对除妖师的憎恶远甚于凡人,澜霞之毒又相对珍稀,如果不是我在,那个妖物即使想害邱大哥,可能也不会用到澜霞之毒……这太令我内疚了,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忘尘莲,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师父一直这样教导我,我本以为她会理解我的想法,谁知她竟草率地认为我被男人骗了,不愿对我施以援手,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南木大泽了。”
她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仰起脸,任由雪花落在自己发间。
“说起我师父……走了这么多天,她也会很担心吧。虽然讲了很多她的坏话,但平心而论,她待我是很好的……小时候,我看到路边有人表演戏法,便会扭过头悄悄盯着看,却不敢开口说自己想去看。我师父发现了,她什么都不问,便主动牵着我上前去看,待表演结束,她还会给那些艺人几个铜钱……她有点自大,也很固执,有时不懂得变通,我便替她去同生人打交道,其实,我是甘心的。”
穆槐抽了抽鼻子,又轻轻开口:“她待我自然不会像对那些除妖世家的孩子,但我也没有多么怨她——毕竟,捡到我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八岁了,我怎么能奢望她平等地看待一个凡人呢?能给我吃穿,教我一些微薄的术法,已经是我天大的福气了。以前,她偶尔会对我说,她厌倦了漂泊,想要安定下来开个除妖小店,但后来也不怎么提了……一个人漂泊的确不好受啊,可能,有我陪在她身边,她会开心一点,便也不需要安定之处了。”
她话锋一转:“小吴哥,我师父见到你时,态度不太好吧。”
吴天雪回忆起城楼淡红色灯光下,女人伫立的背影:“好像……是有一点儿。”
“她总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容易被人骗,可笑的是,明明生活中我给她帮了那么多忙。”穆槐说,“可能,同我那个师姐也有些联系吧……我未曾见过那个师姐,只知道她也是个凡人女孩,被我师父从人贩手中救下,她陪了我师父很多年,后来嫁人了……我师父说,她婚后过得不好,也常常懊悔怎么就一时心软放徒弟走了。恐怕,她也会担心我离开她吧——但怎么会呢?”
她突然转过身,很认真地看向吴天雪,脸上多了浅浅的笑:“小吴哥,谢谢你同我讲了这么多,也听我讲了这么多。我方才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矛盾的话,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到底喜不喜欢邱大哥呢,可能还是有一点点真情的,不然我为什么会因为内疚而去拼命,不然我现在怎么会这么伤心呢……我对我师父也是这样啊,有时我会恨她,觉得我只是她暂时同行的旅伴,随时可能会被她抛下,但有时我又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小吴哥,我有些害怕,这样的事想了太多,这样的话说了太多,我也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了……”
吴天雪只是默默地望着她,透过薄薄的风雪,那双黑眸看不出丝毫的厌恶,只余一片柔软的平和,像是清澈的溪流。
穆槐却失措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她的心底渐渐涌起雾气般的无力,其间夹杂着一抽一抽的痛。此时此刻,新年前夕的雪夜,她还能说些什么?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利用了面前这个少年,因为她害怕旅途的孤单,因为她法力低微,更因为她是除妖师,没法通过传说中南木大泽内的毒阵。她用伪装骗取了他的信任与陪伴,可是,他真的一无所知么?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心思却并不如表面呈现的那样简单。她没有告诉吴天雪,在那座小城时,她早早就在注意他,看着他使小把戏赢得过客的钱财,看到他利用具有迷惑性的外表从女人手中骗来许些好处——在南木大泽,他不是也利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了那个名叫阿柒的女孩么?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傻傻地跟着她走呢,即使因为毒阵失去了武功,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后悔与怨恨……吴天雪,你也是寂寞的人吧。
这便是两个寂寞的人迎来的终点么?或许是因为积压已久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心底深藏的脆弱,终于袒露心声后,她兴奋得几乎颤栗,却也因痛苦而生出幽幽的恐惧与自惭形秽。他对她讲了他的过去,那故事里有至情至性的女子,有不求回报的真情真义,正如他陪她一起去找忘尘莲一般;她的故事却含混不堪,是对他人掺杂着真情的玩弄,是对师父交缠的敬爱与怨毒,是那颗早已分辨不清的真心。
她颤抖着从氅衣内抬起左手,掌心里是一团浅金色的光。此时此刻,她没法认真地道别,只想快快逃离这片残破的雪夜。
“你是第一个听了我很多很多心里话的人啊,可是,可是……吴天雪,我想,我要去找我师父了。交换了这么多真心话,我们以后就别再见面啦。”
吴天雪没有说话,在术法的作用下,他轻轻闭上眼睛。纷纷的落雪被阻挡在结界之外,他的身上始终未沾染尘迹。
“下雪好让人伤心啊……以后,我的世界不要再下雪了。”
大雪中,少女的话语淹没在爆竹的喧嚣声中,愈漂愈远。在结界的庇护下,少年安然入眠,当他再次醒来时,便会看到雪地上映出新春的淡淡曦光。
终于呼应了两年前写的开头(填坑速度太慢了……)除妖小店是吴天雪向陆宇静提议开的,但吴天雪又是从穆槐口中偷了曲鸣的想法,所以曲鸣心有好奇,路过曳城时来清风轩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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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六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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