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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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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雨和陆宇静跟在红衣女子身后,在茫茫花海中穿行。在两人看来,这处花海不论何处都差不多,花姬却很熟悉这里,她没有走花海中那一条路径,而是灵敏地在花丛里穿梭,每当她行至花上,那些花便会自动向两侧倒开,显现出路的痕迹。
“你说,我们就这样跟她走,会不会出事?”林时雨用传音入密同陆宇静说。
“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出手。”花姬头也不回道,“那日我在幻境中发现了你们的闯入,便回去禀告了圣君,圣君并没有要我动你们,动你们可没什么意义。”
林时雨一惊:“你你你……”
“没听到你说了什么,只是知道你在用传音入密说话。”花姬解释道。
林时雨看了陆宇静一眼,见他眼中的安慰之色,安心了不少,便默默跟着花姬行走,越往前走,天色便越暗。不知又走了多久,三人来到一处空地边缘,这里的天空呈现出深紫的色泽,隐隐能看到黑云盘旋。那空地画着巨大的法阵,还以结界笼罩出一个半圆。结界中有两个人。看清那两个人,林时雨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们先前在幻境中遇到的女人,和张公子。
那女人坐在法阵中,明显能看清她身上浮动的黑气。此时,她的状态似乎不太稳定,口中念念有词,面容也变得扭曲,时不时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与此同时,地上法阵的线条闪烁不定。
“来人,有没有人啊——”张公子眼中净是惊恐之色,“妖怪!要吃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身上的黑气更浓,竟是魔化的前兆。
“你在干什么?”林时雨看向花姬,手微微颤抖,“你这是草菅人命!”
花姬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那么无聊,费这么大劲残害人,她就是一缕残魂,伤不到那个男一分一毫。”
“可她已经要魔化了。”陆宇静的语气还算平静,但他的眼神也凌厉起来,“魔化的残魂可不好说。”
“你……我……”女人显然已经丧失了意识,她身上散发的黑气已经将她整个人吞没,法阵的光芒也开始越来越耀眼。
“别急,这不就到时候了。”花姬说。她凌空跃起,立在法阵上空,花瓣在她身边飞舞,古老的低吟自法阵中央升起,在空中环绕。
法阵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陆宇静拉过林时雨,让她不要看刺目的光,自己也闭上眼睛。他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有凄厉的尖叫,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下被拔起,源源不断地升入空中。
过了许久,四周才平静起来。陆宇静睁开眼睛,发现法阵已经熄灭,结界也不知何时消失。空地中央只余花姬立着,她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瓶,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张公子呢?你把他……”林时雨也已经睁开眼睛,却见空地中只剩了花姬,大惊失色。
“他的魂魄已经回去了,今天一早,就会苏醒。”花姬将手里的小瓶子收进袖中,“此事到此为止。”
“原来,你将张公子与那缕残魂关在幻境中,只是为了激起那缕残魂的邪气!”林时雨恍然大悟,“你找到了一个生前悲惨的魂魄——还特意是不能入轮回的残魂,先用断离琴的力量误导残魂,让她以为是张公子就是曾经负了她的夫君,再让她看了张公子的婚礼,心生恨意,之后再将两人关入幻境。那缕残魂只是灵体,又神志不清,并不会真的伤到人,却能刺激到她自己,使她身上邪气更甚,这邪气到了顶点,你就将她困入法阵之中,将邪气收集起来。”
“你很聪明,不愧是林瑛的女儿。”花姬拍了拍手,“很多地方你猜的不错,但细节就不一定正确了。”
“什么意思?”林时雨看向花姬。
“那我提醒你几句。你说,这位姓张的公子只是无辜的受害者,那既然是与她丈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那她又怎会一口咬定这就是抛弃她与孩子的夫君?”花姬说。
“或许……是样貌相像?”林时雨试探道。
“大小姐,灵体的意识混沌不清,她可能连你和张公子的样貌的分不清楚,怎么会单凭长相就认为那是她夫君。”花姬神秘一笑。
“不可能啊……这位张公子的事情,我们打听了,无论如何也与她口中的对不上。”林时雨皱眉。
“无可奉告。”花姬说,她正欲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下了,“你们可在曳城的其他地方也感到过断离琴的气息?”
林时雨与陆宇静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解之色。
见到两人的反应,花姬似乎明白了什么:“罢了,当我没问,那个人真是狡猾……日后再会,两位。”
说罢,她转身离去,花海幻境也随她的脚步,一点点褪去颜色,最后消失在两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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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雨是在一家茶馆找到陆宇静的。她走进店门,陆宇静正坐在窗边的木桌前,对着茶杯出神,见她来了,眼中多了许些惊讶。
张公子醒来,清风轩的三人心里也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轻松下来。吴天雪说要带她去尝尝流云镇的春酒,林时雨本想叫上陆宇静,可却找不到他。吴天雪说不用叫,陆宇静本来就不爱喝酒,她一想也是,便和吴天雪走了,谁知竟在路边的茶馆看到了陆宇静。林时雨让吴天雪等自己一下,她去和陆宇静说几句话。
“怎么不高兴?”林时雨把剑放下,在他面前坐住,“我听天雪说,你没要谢礼。”
这件事以后,张家一心以为是陆宇静驱走了妖物,带回了儿子的神识,给陆宇静准备了不少谢礼,却被陆宇静推了。
“我受之有愧。”陆宇静的情绪有些低落。他疲惫地笑了笑,“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旁观者,什么也没干。花姬为什么要激起残魂的邪气,还有残魂身上为什么有那样重的断离琴的气息,无从得知。”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无论如何,这件事过去了就好。”林时雨安慰他。
陆宇静低下头,缓缓开口:“我一直在想,花姬对我们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而且她最后的话很费解,为什么要问我们是否在曳城感受到断离琴的气息,难道,是他们在谋划什么事?还有,‘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个人’,她说的是那个叛徒……水镜吗?”林时雨想起花姬最后的话,推测道。
听到“水镜”这个名字,陆宇静的目光一颤。
“不应该,水镜已经消失了很久了,而且先前,我们都推测她带着断离琴投奔了妖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师兄,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林时雨担忧地看着陆宇静,“断离琴为什么会被她抢走?家里很多人说是她陷害了你,也有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她……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我看你总是吞吞吐吐,难道——”
陆宇静声音很低:“那夜确实是我在祠堂外值守,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有人扰乱了我的意识,之后放火烧了祠堂。长老和师伯们看了留念珠里的影像,勃然大怒,但他们也没具体说究竟看到了什么。再后来,家主宣布水镜盗走断离琴,不再是外门弟子;我则因为玩忽职守,导致家传宝物被盗,要我离开林家。”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同父亲说,他肯定会尽力还你清白啊。更何况,大家都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怎么会将你赶出家里……”林时雨小心道。
“留念珠上长老们的术法都未遭到破坏,我身上也没有神识被扰乱的痕迹,况且丢的是断离琴,事关重大。家里的明争暗斗,你也知道,师父是想保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让我先离开。”陆宇静叹息,“我只是怕,当时我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
“水镜已经消失很久了,就算她投奔了妖君,也不该一直没有消息;这次的事情关乎断离琴,她没有出现。莫非,妖君阿蘅拿到断离琴后,就将她杀了?”林时雨自言自语。
“不知道。”陆宇静摇摇头。他端起茶杯,吹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小师叔,你不是说两句就走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吴天雪双手搭在窗台上,从外面喊林时雨。
“那我和你徒弟先走了,这些事再说吧。”林时雨站起身。
“等等,时雨。”陆宇静突然叫住林时雨,“你那玉坠是什么来头?”
林时雨来到曳城以后,陆宇静也没见林时雨戴过玉坠,估计是一直放在衣服里面。花姬认得那个玉坠,他心有疑惑,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
“……”林时雨的脸色不太好看,“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什么朋友,能让花姬从玉坠上认出你?”陆宇静看着林时雨。
林时雨垂下眼帘:“别问了,师兄,就是……当年那件事啊。”
她不再解释,拿了桌上放的逐浪,追着吴天雪出了茶馆的门。
陆宇静愣了愣,无言。春日的飞花随着微醺的春风从窗外飘来,他看着花瓣落在茶杯里,漾起一圈圈涟漪,最终归于平静。
卷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