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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十二、

      上午,幽奎从床上爬起来,晕乎乎的。
      或许是昨天坐了一天的车,她感觉自己有些没睡好。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衣柜旁边,打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前不久在明渊看戏之前,学校给幽奎他们拍的毕业照,是那种单人的毕业留念,不过幽奎手上这张照片却是两个人。
      星幻站在边上,搂着幽奎的肩膀,两个人对着镜头比剪刀手。
      两个人笑得很开心。星幻露出了上半排牙齿,明显能看到他的一对虎牙,幽奎略微笑着,比星幻斯文多了。
      她揉了揉照片上星幻的脸:“早安,小幻,我起床了。”
      她喘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自己昨天晚上从行李里拿出来的一张纸。
      临出发前,她在这几张草稿纸上写了一些东西。里面有好些字自己早就看不懂了,当时只顾着写,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后面到底能不能认出这些字。
      幽奎对着这些纸摇摇头,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也是,对于张泉生这种级别的人物,就算再准备多少,也于事无补。他见过多少场面?只要稍微讲几句话,就能够轻易地碾压幽奎一晚上的努力。
      想到这里,幽奎的手不免攥得更紧了些,她唯一的优势似乎只有这几年的理论。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看了看时间。
      “现在按照一般情况,如果有议会例行会议的话,应该也快结束了,等到了皇宫那边,自己再走进去,人应该都散了。”
      幽奎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司机的房门:“程师傅,我要去皇宫一趟。”
      “好的。”程师傅好像老早就醒了,看起来很精神。
      幽奎和程师傅下楼,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了皇宫。
      幽奎下了车以后一路小跑,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来和守卫拉拉手打招呼:“你们好,好久没见了。”
      “好久没见了公主。”
      公主两个字还没说完呢,幽奎便松开手跑了进去。
      边上几个侍卫像是见怪不怪了,摇摇头。
      幽奎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公主的礼节了,一路跑进皇宫里面。
      快要到议会大厅的时候,她把脚步慢了下来,像是潜伏在暗处的卧底一样——在广场上,在大白天的时候。
      幽奎独自弯着腰,一点点挪向议会大厅。
      她远远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里面确实没人了。
      幽奎点了点头,继续向前。
      突然,楼道里发出了一阵声响,吓得幽奎赶忙躲在了旁边的柱子后面。
      她回过头去,发现没有人,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跑,来到了幽絮的办公室。
      幽奎推开门,也没打招呼,直接走了进去。
      幽絮此时正在看简报,戴着眼镜坐在那里,就跟列车上的老江和老郑一样——好像和他们看的还是同一份。
      幽奎走上前来,看着眼前的父亲。
      幽絮缓缓抬起头。
      估计是因为头低得太久,有些晕,他猛眨了两下眼睛。起初还有些不确信,随后仔细看了一眼。
      “小奎?”
      “啊。”
      “小奎……”
      “怎么?也就这一段时间不见,认不得你宝贝女儿了?”
      “那倒不是。”幽絮赶忙摘下眼镜,把简报放下,“怎么啦,这个时候过来?”幽絮牵住女儿的手,扶着她坐在位置上,自己则坐在了旁边。
      “爸爸,战争的事,是你做的主吗?”
      说到这里,幽絮的表情淡了下来。
      他转过头去,看着边上一墙的书架,扫视着上面摆放的东西。
      “其实也不完全是我的主意吧。”
      “但是最终是你拍板定下来的,这个我没猜错吧?”
      幽絮叹了口气,拿起了口袋里的糖果,塞进嘴里。
      幽奎看见自己小时候的糖果,伸出手来。
      “怎么,你也要吃啊?”
      “这不是我以前吃的糖果吗,怎么爸爸现在也吃上了?”
      “以前总觉得你们那些东西太无聊,没什么滋味,现在吃起来,还挺有味道。”幽絮在幽奎手上倒了几颗糖果,“我这个是硬糖。牙口不好,拿这个练一下,要是吃你们那些软糖,我老早牙齿全倒了。”
      “妈妈呢?”
      “你妈妈去安枫了。”
      “去安枫干什么,难不成她要负责督战吗?”
      “那倒不是,只是负责协调一下枫宁内部和阿尔卡迪亚吧。”幽絮放下糖果,“你回来,应该不只是来看我们的吧?”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不是来看你们的,还是来看别人的?”
      “你不是已经有星幻了吗,还需要我们吗?你们在那边甜甜蜜蜜的,应该会觉得我们很碍事吧。”
      “怎么,酸了?”
      “怎么会酸呢,只不过,养了二十年的宝贝闺女,被一头……长得还算是好看点的猪吧,给拱了。”
      “这话说的。”
      “你家宝贝闺女这棵大白菜,长得又肥又壮的,不好吗?”
      “长得又肥又壮,更舍不得了呀。话说,你到底干嘛来的?”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怎么,你还想把枫宁给炸了?”
      “哪能呢,现在不都禁了热武器了吗。”
      “那你回来干嘛?说吧,要钱还是要人?”
      “不要钱,说起来的话也不要人。”
      “什么叫说起来?”
      “我需要爸爸帮一点小忙。”
      “小忙?多小的忙啊?”
      “只需要爸爸稍微表个态就行。”
      “什么意思?”
      “不知道能不能说。”
      “说吧,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
      “明渊打算邀请枫宁议会去明渊商量停战事宜。”幽絮的眼中似乎闪出了一点光芒,不过没几秒钟就暗下去了,“你们选好人了吗?”
      “选好了。”
      “谁呀?”
      “张泉生。”
      一说到这儿,幽絮的眼睛又暗了下去:“确定是张泉生吗?”
      “确定?”
      “是你明渊的爸爸说的吧?”
      “什么明渊爸爸,枫宁爸爸的,你永远是我的亲爸,行了吧?”
      “这话我爱听,希望你结婚以后也能这么说吧。”
      “这话说的,总不可能我和小幻谈了,我就不认你了吧。”
      “还得是我家宝贝闺女,要是你妈在就好了,她听这话肯定高兴死了。”
      “高兴归高兴,眼前的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
      “行,说吧,宝贝女儿有什么高妙计谋啊?”
      “高妙计谋算不上,就是想着让爸爸用自己的威望稍微控制一下议会的进程。”
      “什么意思?”
      “如果是单凭我叫张泉生去的话,他肯定会百般推脱,爸爸你觉得呢?”
      “你是想让我无形当中给他加点压力,或者直接摆明态度,找个稍微正当点的理由,让他去明渊?”
      “嗯。”
      “我想想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觉得,如果你单独和张泉生谈成功,机率有多大?”
      “我只能说,几率倒是有。”
      “这样啊。”幽絮揉了揉下巴,“正好,明天议会还要再开一次例会,到时候我会直接公布一下,毕竟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如果这样的话,就需要你今天就要去张泉生那里露个脸了。”
      “放心吧,我等一下就过去,哪怕跟他耗一天也要拿下他。”
      “耗一天就不必了,让他知道点意思就行。”
      “爸爸的意思是,让我先跟他讲有这么一件事情,等到明天的时候,爸爸直接命令让他过去,这样他就会以为这是爸爸自己的主意?”
      幽絮笑了笑。
      “蛮聪明的嘛。”
      “那当然。”
      “可惜不够聪明啊。”
      “什么?”
      “你原本在明渊,我要想稍微办点事情,难道还得把你大费周章地从明渊叫来宗陵?难不成我这里就没有人了吗?到时候,他肯定会以为,你是受了明渊的意思来的。”
      “那怎么办?”
      “没怎么办。”
      “什么意思?”
      “你听的更多的是阴谋,而我们玩儿的,一般是阳谋。”
      “那这个阳谋是什么样的呢?”
      “我们可以让张泉生明知道这是一个我们两方已经私下定好的计划,但是还是要假装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如果他否决了怎么办?”
      “所以这时候就要我出面来宣布这件事情,如果他不同意去明渊,就说明他反对我的意见,反对我的意见就是在反对我。
      “即使他没有真的在反对我,但是明面上他否决了我的提议,这样也会在大家心中造成一种影响。总之就是架着他,让他去明渊。”
      “那我需要做点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在和他聊天的过程当中,把这件事告诉他就行,具体能不能把他劝动,你不需要管——当然,能劝动更好。”
      “行,那我去找他去。”
      “他现在应该在议会的偏房,你可以去找他。”
      “偏房不是电话房吗?”
      “这几天他都在那边。”
      “是吗?”
      “对啊,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行,那我过去看一下。”幽奎站起身,走出去,顺带手把幽絮刚才放在茶几上的一袋糖果拿走。
      “你不是不吃硬糖吗,怎么还把我糖拿走了?”
      “硬糖放嘴里化一化不就软了吗?”
      幽絮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挥挥手,看着幽奎出去,随后坐回到位子上,拿起桌上的简报继续看着。
      幽奎走出去没多远,回过头,从窗户里看着幽絮。
      幽絮不仅戴着眼镜,手上还拿着一个放大镜。
      不知道为什么,幽奎心里感觉有点酸酸的。她看着房间里的爸爸,轻松地向他告别,转过身去,走到大厅,站在电话房门口敲了敲门。
      幽奎正打算深呼吸,房间的门就开了。
      “幽奎?你怎么……”果不其然,张泉生此时正在电话房里干些什么事情,刚一打开门,看见幽奎站在门口,张泉生有些措手不及。
      “是不欢迎我回来吗?”幽奎深吸一口气,把手背在身后。
      “那倒不是。”
      “那还不请我进去?”
      “当然,请。”
      “请。”
      张泉生躲开门口的位置,幽奎走了进去。
      张泉生关上门,走到幽奎身边。
      “怎么有功夫过来了?”
      “有功夫没工夫的,不都得回来一趟吗?我自己家,我还得专门挑时候才回来呢?”
      “那你是不知道老百姓的疾苦呀……”
      “我或许不知道,但你就一定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幽奎原本脑子里想的是好声好气的和张泉生逐渐把话题给引到正事上,结果她下意识和张泉生掐了起来。
      张泉生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烟,夹起一根抽了起来。
      幽奎抬起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张泉生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朝着外面抽烟,手臂靠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抽烟的习惯还是没变,就喜欢对着窗子抽,是不是?”
      “对着窗子抽,能够让烟散得快点,这不是也为了你考虑。”
      “可别,我可受不起你对我的照顾。不要老是把自己养成的习惯当做为他人考虑,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可别强制灌输一些正大光明的理由来。”
      “说吧,来我这边想干嘛呀?”
      “没什么,就是想通知你一声。”
      “怎么?你们明渊那边又有什么事情了?”
      幽奎正想说话,但一想到“你们明渊”,幽奎脑子突然开始动了起来。
      “你要么具体讲讲,什么叫‘你们明渊’。”
      “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有点话里有话……又或许是我做题做多了,总觉得有别的意思隐藏在句子里。”
      “这个就怪不得我了,你们学文学的不都经常搞这种吗?”
      “哼……你要这么理解的话,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咱们也都不是专业的。”
      张泉生看了一眼幽奎,眼睛眯了一下,又重新张开,转过头,继续看风景:“那好,明渊让你过来干嘛呀?”
      “准确的说是请我过来。”
      “好。他们请你来,是不是想让我向议会争取和阿尔卡迪亚停战啊?”
      “想听实话吗?”
      “那就是了。”
      “从某种角度上讲,你这句话也不能说完全错吧。”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我们打赢对方?”
      幽奎笑了笑:“我这次来,主要是要求……请你去明渊……聊聊。”
      “就只是聊聊?”
      “当然,毕竟,明渊和枫宁同气连枝,一衣带水嘛。过去是有一些纠纷,但是终归分久必合。”
      “是吗?你怎么又开始说起这些套话来了?”
      “那么多年下来了,我也有所感悟。”
      “感悟?……也对,毕竟你家那位不就学历史的吗?”
      幽奎站起身来,走到张泉生边上,拿起他的一袋烟,抽出其中的一根。
      “怎么,堂堂二公主,现在也要抽烟了吗?”
      幽奎不理会他,拿起他手边的火柴,擦出火,把烟点着,抽了一口,转过头去,看向窗户,把烟吐出来。
      张泉生明显是闻到了幽奎吐出来的烟味,鼻子动了动,索性没有咳出来。
      “你就直说吧,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去明渊呢?”
      “直说……这两个字我都多久没听过了。”
      “你觉得,我会耍那些心机吗?保证是有话直讲的。跟我说说吧,你是什么态度,我好想劝你的方法。”
      “劝我就不必了,你也知道,明渊那地方,离宗陵太远,我去了,怕是会有些水土不服啊。”
      “水土不服?我看倒不至于,只怕是明渊的空气你闻着有些倒胃口吧?”
      “你怎么知道?”张泉生笑了笑,莫名点了点头,又抽了一口。
      “昨天晚上我回旅馆住着的时候,路上看着天,我还有些恍惚,等到了房间把行李收拾好以后,我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那说明,你当时已经累死了,而且注意力有些不集中。”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我收拾完东西以后,躺下再一闭眼,天又亮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太阳升起,月亮落了下去。总不可能眼睛一闭一睁,月亮就消失了吧。月亮当然是存在的,可惜眼前,太阳占着大头,月亮显现不出来罢了。”
      “是啊,太阳占着大头,月亮显现不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一个人太靠近太阳,他会怎么样?”幽奎看了一眼张泉生。
      “靠近太阳难道不好吗?谁都想得到温暖。”
      “是啊,谁都想得到温暖。可是所有想得到温暖的人,也都不见得会主动直接往火里跳吧?”幽奎抽了一口,看着张泉生,故意把烟朝他那里吐去。
      张泉生扇了扇眼前的烟团,揉揉鼻子。
      幽奎抿着嘴唇:“有些事情急不得,现在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不是说但凡有机会就能成功,有些时候,哪怕机会来了,其实也干不了什么,只能光看着机会流失在自己面前。亦如潇水东去,不复轮回。”
      “你这么一说,我都快忘了潇水了,我脑子里好像只有琏江的印象。”
      “这么说,我倒和你刚好相反,你觉得呢?”幽奎朝烟灰缸抖了抖手里的烟,又猛抽了一口。
      张泉生看着幽奎:“琏江之于潇水,就好像母亲之于孩子一样。孩子要分家,做母亲的,总也不能拦着不让孩子独立出去吧。”
      “可是即使孩子独立了,他和母亲的这层血缘关系也是断不了的。例如水和泥沙,翻涌不断,互相融合,分也分不开了。”
      “可如果把泥沙从水里滤出来,两者不就分得开了吗?”
      “可泥沙当中自然会带有一些水的成分。”
      “把它晒干不就完了?”
      “水晒干了,会融进空气里,空气里的水又会融进泥土里。水和泥终究是分不开的。正如这琏江和潇水,两者其实都是一个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不过,你要说把水和泥土滤掉,我想只有用你刚才那个方法。”
      “什么方法?”
      “让水和泥靠近太阳,让太阳把泥沙中的水给晒干。”
      “恐怕这已经不算是晒干了,而是烧干。”
      “可是泥土若想要摆脱水,似乎只能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摆脱,这条路未免太痛苦了吧。”
      “就算再痛苦,这也是必须要进行的一步。不是说这件事痛苦就不去做了,也不是说这件事没人去做就不做。
      “古往今来,总有大无畏之第一人在的。”
      “又或者,只是步了过去失败者的后尘吧。历史是先驱者的功勋墙,未来则是先驱者的生命线。先驱往往要承受很多东西啊。若是德不配位,力有不殆,如何能够胜任呢?”
      张泉生愣了一下,转过头去。
      幽奎正盯着张泉生的眼睛,试图用眼神勾住他的思路。许久,她咳了一声,继续讲:“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呢。从某种角度来讲,我倒是挺欣赏乘桴浮于海的精神,你说呢?”
      “若是那个人执意不走,又当怎讲?”
      “正所谓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吾闻诛一夫矣,未闻弑君也,你说是也不是?
      “何况,君王并不多见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是君王,总不可能有些不是君王的人,在做着称霸天下的美梦吧?
      “或许有人能成功,但他怎么就能保证一定是他成功呢?就算他成功了,他又如何能保证这胜利的果实能够永远攥在他手上,直到他死的那一刻呢?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啊,你说对不对?”
      张泉生有些被幽奎的话给禁住了。
      后面几分钟的时间,他都只是站在那边抽烟,眼睛不停地飘忽闪烁。
      他时而盯着窗外阳光下的风景,时而看着房间内幽奎的身影——尤其是幽奎的脸。
      幽奎自己都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是她说出来的,或许如果让她回去,在星幻面前再讲一遍,可能都讲不出来了。
      她自认为,自己只是将过去所背的一些话语全部都用了出来,可这些话的内容对于张泉生而言,可谓是极大的刺激。
      张泉生的注意力开始不断地放在幽奎身上,以至于烟快抽完他都没在意,在他抽最后一口烟的时候,手指还不小心给烫到了。
      “怎么了?”幽奎回过头去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刚打败的敌人,向他展示着胜利者的怜悯一样。
      张泉生感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拍了拍被烫到的手指:“没什么。”
      他走到书桌旁边,把烟扔到旁边的烟灰缸里,眼睛盯着桌子上面的文件。
      幽奎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自顾自地抽着。
      张泉生一坐下,幽奎便基本没有再多抽几口了。
      张泉生的眼睛时刻盯着桌上的文件,可却没有仔细读,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刚才幽奎和他针锋相对时看着他的眼神。
      这还是幽奎吗?
      当初她可是单纯到随便一骗她,都或许能直接跟你走的那种人。
      张泉生回过头去,看着幽奎靠在窗旁的背影,感到有些无所措手足。他坐在桌子后面,摆出他的架势。
      或许此刻,在幽奎面前,他好像就只剩这个议会主席的架子了。
      张泉生的语气明显亲切了许多:“坐吧,不要老是站在那里。”
      他指了指刚才坐下过的椅子。
      幽奎回过头来笑了笑:“没事,你坐吧,我习惯站着。毕竟坐久了,腰会伸不直,腿脚也有些不利索,多转转多走走,人能更精神一些。你说呢?”
      说完,幽奎又抽了一口,把烟吐到了窗户外面。
      张泉生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可惜幽奎没注意到。他反复整理着桌上的一叠文件。
      “小奎,你先回去吧,正好明天有例会,到时候,我会在例会的时候和大家讲的。”
      幽奎点了点头,把烟掐灭:“那,我就等候张主席的好消息了。”
      幽奎挥了挥手。
      张泉生正要站起来送幽奎,幽奎开口。
      “不必,反正我也认路,毕竟住了二十年了。”幽奎像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让张泉生放心坐下,自己打开门走了。
      张泉生看着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他的内心却已不再像刚才那样心如止水。
      他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内容,早就已经被其他人猜出来了。
      他也知道,在未来,眼前这些自己过去甚至都没有主动瞧上过一眼的人,将会在他还没有完全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就把他从化妆间里连踢带拉地赶出去。
      他看着自己手边有关明渊澜碛兵变的报告,镇定了下来,开始尝试从这些报告当中找出一些可钻的缝隙,争取做篇文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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