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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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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神皇看着星幻:“照你说的,在革命过程当中促进社会发展,是这个道理吗?”
“没错。”
“难道这些人在革命过程当中,就没有促进社会的发展吗?”
“……我不能完全概括,毕竟也不能概括,但从总体上来讲,确实有着某方面的进步。”
“可既然他们有所进步,你又为何认为他们的革命是无效的呢?
“在你们看来,革命应当是改变一些事物,促进一些事物,既然他们改变了促进,又为何说他们是失败的,是错误的呢?他们的革命难道不可以看作是你们这些人的铺垫吗?”
“所以我说你不了解我们。你口中所说的那些革命,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他们哪怕改变了,促进了,可他改变了什么?促进了什么?
“明渊帝国那么多年来,一直到今天,改来改去,改变了什么?说有了议会吧,明渊统上的权力依然不变,甚至被加强了,那这议会的作用是什么?
“说促进了,可老百姓的生活依然如此,甚至还愈发贫困了,这又是促进了什么?无非是促进了一些投机者而已。
“绝大多数被卷入革命的人,其实最多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他们也都参与了进来。他们是战士,是救护兵,是农民,是工人,是运粮队,是各种各样的人。
“可他们无一例外地成了在利益分配时被边缘化的人物,不仅被边缘化,甚至还被当作利益被瓜分了,最后还被那些既得利益者继续压迫,这叫革命吗?”
“那照你说的,你难道就能保证你们所说的革命,能够在未来爆发以后取得阶段性成功的时候不这样做吗?”
“当然不能保证。”
“那你们这个革命又有什么作用呢?”
“正因为我们不能保证,所以我们更要革命。古往今来的那些所谓的革命斗争,无一例外,都是改朝换代,而改朝换代本身就是一种利益。
“新的朝代本身就是对于那些革命领导者的奖赏,而当他们掌握了国家权力以后,他们又会怎么做呢?照搬照抄过去的那些制度,一成不变。即使有所改进,不过是加强了自己手里的权力。好让自己的统治更加稳固。
“可是这种专制的统治的巩固,其代价是什么?毫无疑问,肯定是老百姓,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
“当过去的革命领导成为了统治阶级。由于并没有做出本质上的改变,致使他们迅速沦为了特权阶级。什么叫特权?就是比一般人要特殊的权力嘛,借着这个权利。他们逐渐变成了当初被革命的对象。”
“所以你认为,这种权力是错误的了?”
“当然错误。”
“可是如果没有这种权力,革命的领导权威又如何建立呢?没有这种强有力的力量,革命的领导又有什么威信可言呢?战争如果没有领导权威,可是很容易崩溃的。”
“所以,我们要的不是特权阶级,而单纯是领导阶级。革命不光是政治的变动,更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变化。
“改朝换代无非是改变了统治集团,而我们所做的革命,不光是要改造整个统治集团,更重要的是要改造整个人类社会,要让老百姓明白自己才是国家的主人。唯有如此,才能够从根本上防范特权阶级。
“革命的一次又一次胜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将不平等逐渐消除,同时借助不断的发展,将发展的不均衡逐渐弥补。
“要想检验革命是否是真的革命,只需要看这一群人在掌握政权以后,是否做到这两点,大体也就可以判断。”
“可照你说的,在达成这些目标之前,你们的革命总也是薄弱的。既然薄弱,总也是需要有强有力的人来把舵的,难不成这个强有力的人能够确保自己永远不被腐蚀?”
“这个……我也确实无法保证。”
“既然你无法保证这一点,那我想请问,你们所谓的革命,其本质是否也和其他一样呢?”
“所以这又涉及到了第一个问题,就是所谓革命胜利的标志。即使建立了革命政权,也并不能算作革命完全胜利,而只能算是阶段性的胜利。”
“所以呢,你们要如何避免领导集体的这个问题?”
“很简单。既然革命的阶段性胜利是靠着人民群众干出来的,如果领导集体有问题,人民有不满,自然可以把它推翻。
“追溯到人类社会早期,也并没有所谓的国家政府,这都是在发展的过程当中,由人民逐渐创造出来的一种负责分管各类人民的组织。这种组织,其权力必然是要高于单个的人民的。
“现如今很多论述人民权力的文章都有一种误区。他们把单个人的权力和力量同整个国家政府做比较,照这么来看,自由民主当然是遥遥无期,杳无音信的了。
“可是反过来说,政府管理的难道就只有一个人吗?目前我好像并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政府惨到其国内就只有一个公民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难不成这个国家的公民就是国家领导本人?那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嘛。
“每个人在自己家门口都可以朝天大喊一声:“我要干嘛干嘛。”这不就和这个一样吗?
“国家的权力从何而来?是由人民赋予的。国家创立最初,本身就是为了帮助人民来管理日益壮大的人类族群。
“就好比猴子里有猴王,猴王负责来协调猴群里的各种事物,处理各种矛盾。国家也就是这个角色。
“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仅仅是依靠少数所谓的先进分子进行革命,革命迟早会失败的。如果不团结广大人民群众去对抗落后统治,那么革命最终会失败。
“因为国家力量是远远比一小撮人所团结起来,凝聚成的力量要强大得多的。即使这一小撮人侥幸获得了胜利,他们也坐不稳江山。
“除非他们能够在气候不断的巩固人民基础,否则人民也会像看着他们把前一任领导赶下台一样,借助他们的手段,把他们赶下台。如此说来,倒会产生开倒车的风险。
“所以真正的革命还是要团结绝大多数人,因为我们要对抗的就是一个相对多数人所无法轻易撼动的一个机构、机器,如果不团结绝大多数人,根本无法彻底撼动。”
“像你这样接受过这些理论的人,当然能够思考出这些,能够理解这些,可是你能保证绝大多数老百姓能够明白这些吗?他们很多人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你不要忘记了,很多读书人,他们的家庭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很多艰苦奋斗的人,他们的家庭知识水平并不高。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既明白底层人民的艰辛,又学到了许多先进思想,这群人的革命意志是最为坚定的,革命的底气也是最足的。
“因为他们吃过比其他人多得多的苦,他们也明白——或者说能够明白——该如何做才能改变现状。对于他们而言,革命是最好理解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最需要革命,他们也认识到了革命。
“所以,不要以为这些革命理论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就都一句不懂了。任何理论都是从客观世界中发展出来的。
“理论是什么?理论就是文字,就是语言啊。文字和语言是什么?是人类沟通交流传承的一种工具。从它的性质角度来讲,它并不能代替其他被它们所阐释记录并传承的客观事物。
“就好比种田,难不成你买几本理论书看完学完以后,你就会种田了吗?当然不是。哪怕你学了十年二十年的农业书,你能比得过一个种地好几年的农民吗?
“总不可能说‘我学了二十年的书,就你,只种了三五年的地,能和我比吗’。”
“难道不能吗?”
“当然不能。一个成天拿书的人去种地,最首先的一点就是,他能扛得起锄头,从天还没亮,一直忙活到太阳下山吗?
“再有,他的那些理论,多少多少厘米,多少多少距离,要种多少颗,每颗要怎么样……难不成每个农民还要拿尺子去量种子的间距吗?这些都是从实践当中总结出来的,理论就是总结。
“你总不可能看到琏江入海口的磅礴,去嘲笑琏江源头那片小水池的渺小吧?须知琏江入海口的那磅礴巨浪,其源头就是这个小水池。纵使你理论再高超,如果你没有实践,不就成闭门造车了吗?
“那些脚不沾地的纯理论家就这一点有问题,容易空想。他们无法结合现实,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进入现实,他们没有实践的条件。
“他们的实践就是用手在纸上写东西,用眼睛看纸上的东西,仅此而已,最多就是和别人辩论辩论,可辩论完了以后呢,世界依旧如此运转。
“他们所谓的改变,就只存留在他们的嘴上,存留在他们的笔尖,存留在他们纸上的删删改改,能够真正撬动整个世界吗?不去深入实践。去真正接触世界,能够真正形成所谓的先进思想吗?
“从这点上来说,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贫苦农民,要比那些成天饱读诗书,在那边知乎者也,抬头看天,低头望川,挤眉动眼,颐指气使的人要先进得多啊。
“干活的人实打实的,谁给了他好处,谁让他没饭吃,他都是能感觉出来的。可那些沉迷于理论的人呢?
“即使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晚没明晚,随便鼓励他们几句,他们依然能兴高采烈。出于各种原因,他们不会去对现行体制有任何的怀疑,因为他们本就是这个体制的既得利益者。
“与此同时,他们是靠文字活着的,自然他们能够被文字激励到。可当他们真正生活在贫困当中,需要去面对各种实际的生存的事物呢?
“拿掉他们丰厚的报酬,再拿掉他们的那些衣食住行,将他们名贵的纸笔换成泛黄酸臭的纸张,还有随便哪里买来的几块钱乃至几毛钱的笔,再让他们去写东西,他们便会抱怨。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优越的生活了,他们早已经把那些东西当做天赋,认为是自己生来就该有的。可别人怎么没有生来就有呢?他们从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同时,为了保护他们所得的利益,他们编造出了一套所谓的血统论,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这种一眼就能看出荒谬的东西,却被那么多人奉之如圭臬。已经在那个集体当中的人,为了保住自己,不断推崇它,没在那个集体的人,为了进入那个集体,拼命夸奖它。
“什么所谓的天赋?不过就是借助比单个或少数人的力量强得多的暴力手段所获得的利益嘛,通过权力所得到的东西竟然成为了天赋,实在可笑,你说呢,神,皇?”
神皇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的眉毛似乎都要连到一起去了。他的嘴角努力上翘,试图压制住自己那喷薄欲出的话语,同时内心对这些新事物的好奇,又促使着他不断把星幻想的话听进去。
星幻看出了这种矛盾,但他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如果直接点明的话,星幻就无法继续说下去了。暗中讥讽了神皇一顿,星幻继续讲着:
“正是在这种天赋世袭理论的教育下,他们会嘲笑那些贫苦的人,说我当年经历过这些优越的生活,而你们却如何如何。难道他们的一日三餐不是靠农民牧民他们劳动所得的吗?
“真正的革命,就是要打倒那些高高在上的,摆着副空架子,借助权力去残酷无情地剥削那些真正付出劳动有所产出的人,让那些真正为着改变世界付出努力的人,让他们能够有这些条件。
“可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困难了吗?仅凭着一些战争的推动,思想的宣传,就改变整个人类社会,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吧?”
“太阳不会蒸发远在宇宙之边的水,除非这水自己主动流到太阳身边来——或者……太阳主动到它那儿去——毕竟太阳再是明亮,再是温暖,宇宙总也是空无边际,幽深暗邃的。
“太阳是强大的,可它终究还是被宇宙包裹着。不过终有一天,比太阳更加强大的事物会替代太阳,突破这层极限,向着下一极限而去。
“总不可能说我们去不了宇宙,我们的后代便也只能被囿于这一方天地中吧。我说:‘我要宇宙。’后人便会替我把它拿下。
“我不需要在这条路上走出多远去,我只需要发现这条路,并把它传给下一代,告诉他们:‘这里有条路,你们只管走,到底能不能走成,你们来检验。’但凡能做到这样,我也就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星幻笑了笑,神皇跟着他一起笑。
幽皇还坐在角落。他看着他们两个,有些疑惑,心里咕噜咕噜念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