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他说她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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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站在那间由石膏板草草隔出的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这间临时搭建的房间像是被随意塞进幼儿园走廊的某个角落，墙板薄得能听见远处教室隐约传来的儿歌声。园长离开前特意告诉他，这里是整个幼儿园唯一没有安装摄像头的地方，适合谈些私密的事。此刻，这刻意营造的私密感却让叶凡感到窒息。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试图从这些陌生的物件中寻找一丝安定。长方形的空间里，最显眼的是那张仿红木的老板台，过于光亮的表面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办公桌后方，“L”形的玻璃书柜沿着墙角延伸，里面整齐排列的书籍标题多是《财富密码》与《人性操控术》之类，书脊崭新得像是从未被翻开过。
叶凡最终陷进门右侧那个双人皮沙发里。沙发垫异常柔软，高耸的脊背将他整个包裹，仿佛要将他吞没。这种被禁锢的感觉让他不安，他猛地站起身，走向书柜。
书柜正中央，一尊奇特的观音造像吸引了他的注意。半瓷半陶的材质组合出一种诡异的美感——黑陶塑成的佛手优雅地托起白瓷观音，而佛手本身又巧妙地设计成香插。他想象着香烟点燃时的景象：紫色烟雾沿着造io倒流，将神圣与世俗缠绕在一起。这尊造像的主人，那位他只闻其声两年、今日终于得见的园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就在他俯身细看时，门把手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时间在那一刻凝滞。
门被推开，一双他铭记了二十年的眼睛与他的目光相撞。涟漪站在门口，手指还停留在门把手上，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她穿着幼儿园统一的冬季冲锋衣园服，深蓝色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微微张开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叶凡感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内狂响。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尽管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二十年了，岁月对待涟漪似乎格外宽容，只是在她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却丝毫未减她眼中的光彩。
“哦……园长呢？”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涟漪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像是要从一场幻觉中醒来。“嗯……她下班走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完这句话，她迅速将双手插进冲锋衣口袋，整个人蜷缩进门口那个双人沙发里。
那个熟悉的防卫姿势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叶凡记忆的闸门。
小小的身体深陷在沙发里，几乎看不见脸，只露出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叶凡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狭小的饺子馆包间，涟漪也是这样蜷在单人床的角落，用膝盖抵住下巴，拒绝交流。
“你……”叶凡刚开口，就看见涟漪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将一只拳头抵在额前，摆出那副他再熟悉不过的“思想者”姿势。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
叶凡深吸一口气，从园长办公桌后拉出一把转椅。转椅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将椅子推到沙发前，坐下时注意到涟漪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坏了！难道她又会和当年一样，嚷嚷着一句话都让我说不出来，然后不欢而散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么？”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叶凡的脑海。二十年前那场争吵的每一个细节都鲜活如昨——涟漪激动的语调，她拒绝倾听时挥舞的手臂，最后是那句斩断一切联系的“我们完了”。
他想说话，渴望涟漪能认真听他说完。这种迫切让他不自觉地向前挪动椅子，双手下意识地伸出，几乎要触到涟漪的膝盖。但在最后一刻，他猛地收回了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当他做出同样的动作时，换来的是涟漪激烈的反应：“你别碰我！”
此刻，他能看见涟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冲锋衣面料被她攥出了褶皱。她在紧张，或者说，在克制。这种克制是否意味着成长？叶凡不敢确定，但他决定冒险一试。
“你不是之前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搞消失、屏蔽、拉黑……这样的事情么？”叶凡选择用她曾经说过的话作为开场白。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涟漪没有任何回应，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有那时隐时现的眉头表明她确实在听。叶凡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单的银戒，这不是他记忆中属于她的饰物。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紧，但很快又释然——二十年了，谁能保证一切如旧？
他继续说着，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记得前几个月下大雪，那时候你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说到这里，他看见涟漪的指尖轻微动了一下。
“碰巧赶上我那天重感冒了，还没来得及接那通电话就难受地昏睡了一整天。你联系不到我时认为我和你断交了，你担心，你怕我永远地消失在你的生命里，便给屈奋进、张彼得都打了电话，最后电话都打到了我妈妈那最后还是找不到我。”
叶凡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涟漪的反应。她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些，但仍然不肯抬起头来。
“当我感冒病情好转起来睁开眼睛看手机时，才知道你在那个雪夜，从北京坐着绿皮火车来内海找我。”说到这里，叶凡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为了找我，冒着大雪坐了一夜火车，我……”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继续。感动？愧疚？还是那种被人在乎的温暖？每一种情绪都真实存在，但此刻表达出来却显得如此苍白。
转椅的高度有些不合适，叶凡调整了一下，继续道：“你不要忘了，除了别的，我们两个还是同学关系。”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同学？他们何止是同学。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是青春岁月里最耀眼的光，也是对方心上最深的那道疤。
“我们俩个曾经在一次见面时谈论过这个事情，我记得还是你对我说的。”叶凡努力回忆着那次重逢的细节，那是他们失联多年后第一次坐下来好好谈话，“你说当年要不是你犯的那个错（指当年因为自己倔强不容叶凡分说，造成两人吵架后分手的事情）。你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我们俩将来会结婚的。”
当“结婚”这个词脱口而出时，叶凡清晰地看见涟漪的肩膀僵住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衣的拉链头，上上下下，反复不停。
“就算后面那几年发生差池，也有可能是知悉彼此人生轨迹的朋友，不会造成20年的缺失。”叶凡几乎是逐字复述着涟漪当年的话。这些话，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反复咀嚼，试图从中寻找他们关系破裂的真正原因。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这种死寂般的沉默开始消磨叶凡的耐心。他感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二十年前的那种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我说了这么多事情，而且这些事情还都是你说的！你说句话！至少让我知道你想得什么呀！”叶凡猛地站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涟漪整个人绷紧了，那个蜷缩的身体像是进入了防御状态。这个反应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不，不能重蹈覆辙。”叶凡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强迫自己深呼吸，重新坐回椅子上，将语调压得尽可能平和：“当时你跟我说完这些话后还要求我不能屏蔽你、拉黑你，甚至生活中发生大事时要告诉你，避免再错过彼此人生中的点点滴滴。这是你说的，你要求我的.....怎么你现在竟然用你惧怕得事情来对付我。”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那句在心底盘旋已久的话：“难道是只许涟漪放火，不许我点灯？”
令人惊讶的是，这句带着些许讥讽的话竟然起了效果。涟漪埋在手掌后的脸忽然扑哧一笑，那笑声很轻，却足以打破僵持的气氛。
她终于抬起头，叶凡这才看清她的全貌。二十年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此刻正带着复杂的情绪望着他——有无奈，有释然，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忧伤。
“行了，说够了，咱们走吧。”涟漪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舒展了一下蜷缩已久的身体，“这幼儿园里就剩咱俩了。”
“走，去哪？”叶凡一时间无法适应这种突兀的转变。
“去吃饭，我家门口有一家特别好的三文鱼店。”涟漪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整理着衣服，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那段紧张的对话从未发生。
叶凡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202章 他说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