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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燃烧 ...

  •   等到玉阑音再度回到十方宗的时候已经是春夏交接的时候了。

      前些日子,云州仙门百家合力阻挡了厌族的进攻。
      此时作为难得的休战期,尽管双方皆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实际上又都消停得很,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太平盛世。

      十方宗死伤情况还算得上良好。
      一众长老缺胳膊缺腿地回来,各自修养了三五日,紧接着就能活蹦乱跳了,可谓是身强体壮。

      也多亏了这段时间修士们对云州结界的修修补补,玉阑音最近的身体状况还算平稳。
      但是,在善玄的强烈孝心之下,他还是有幸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架轮椅。

      “……善玄啊。”
      玉阑音无奈道,“你敬爱的师尊也不是成了废人,这轮椅……未免也太过兴师动众。”

      善玄佯装听不见,强迫地将他按在轮椅上。
      “师尊,这轮椅我找克古鲁那小子给安上了个旋机轮,您拨拨轮盘轮椅就能四面八方地走,方不方便?”

      玉阑音对他这王婆卖瓜的言行丝毫不感兴趣。
      他据理力争:“可是为师的身体真的很健康,也很舒坦,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善玄两耳不闻窗外事。
      “还有这个靠背,我知道师尊您平日那真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这不,我专门做了卡扣,您坐累了把这卡扣一调,就能把椅背放倒。厉不厉害?”

      玉阑音不愿承认这个功能对他的确是有些吸引力的。
      他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盯着那靠背旁的卡扣好一会儿,随后别开眼睛,试图负隅顽抗:“可是我真的……”

      善玄“啧啧”了两声。
      他脸上作叹惋状,“师尊,我还不了解您?保准我前脚走了,您后脚就得坐上去试试。”

      对此,玉阑音的应对方式是大手一挥,一个气浪“砰”一声把善玄推出了屋门,一时间,鸟雀闻声四散而逃。
      “滚!”

      善玄狼狈地起身,抹了把脸,老老实实忙不失迭地滚了。

      不过最终结果倒是如善玄所料。
      玉阑音半推半就的,居然真将那轮椅留下了,而且隐隐有要和它合二为一的趋势。

      温卓这段时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忙得脚不沾地,整日见不着个人影儿。
      这日,他好不容易得了空回到了虚空山上,看见院子池塘边,坐在轮椅上喂鱼的玉阑音,吓得花容失色。

      “阑音!”
      他迅速往玉阑音身边去,神情有些惊慌,“怎么了?为何坐上轮椅了?是哪里不舒服了?是站得起来了?”

      温卓的一通连环问叫玉阑音哭笑不得。
      他拍拍身上撒了的鱼食,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哪里都挺舒服的。是善玄那小子,送了这么个玩意儿,孝敬老人呢。”

      温卓自然也是知道善玄胡来的脾性,听到玉阑音身体无碍,他大松一口气,“那就好。”
      低头吻了吻玉阑音含着笑意的一双眼睛,“你吓坏我了。”

      玉阑音笑着回吻。
      一吻作罢,他拍拍温卓的胳膊,自己乐得自在地往轮椅里一躺,“正好,你回来了,来替我喂喂这些锦鲤,好些日子不在家,连这一池子锦鲤都瘦了。”

      温卓轻笑一声,摇摇头。
      但是等到真的接过那一大盆鱼食,他还是不由地一愣,“这一盆……全都要喂?”

      “哦,那倒不是。”
      玉阑音道,“这些天也不知道是善玄还是谁搞的,药谷里忽然冒出了好些只野鸡,连飞带跳的,还打鸣儿。这剩下的……就撒到药谷里头喂它们好了。”

      温卓一边撒鱼食,一边笑道:“几天没回来,怎么山上居然成了动物园了。”

      “是啊。”
      玉阑音笑盈盈地看着一池锦鲤,“你这几天脚不沾地没白没黑的,即便是修士也不能这么熬身体,老了要落下病根的。”

      或许是因为刚从那梦境中出来不久,如今面对玉阑音,温卓一时还没能从年长者的角色中脱离出来。
      他近乎习惯性地摸了摸玉阑音的头,笑问:“诅咒我?”

      “药郎先生——”
      “长老——”

      几声吆喝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温卓和玉阑音遂闻声看去,果不其然,又是那三个小祖宗——克古鲁,君少暄和镜遥。
      玉阑音打眼一看,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语。

      “啊!温兄!”
      镜遥跑得快,最先见到了温卓,兴奋道,“你回来啦!”

      温卓笑着朝他一颔首,随后又朝晚来一步地克古鲁和君少暄也打过了招呼。

      “你们这是又来做什么的?”
      玉阑音扶额,“天天来,天天来,也不嫌烦。”

      “嘿嘿,不嫌,不嫌。”
      克古鲁听不出好赖话,呲着大牙还在傻乐,“今日这不是七月半了吗,是想来找药郎先生一块儿下山玩去的。”

      “七月半?”
      玉阑音听得一愣,随后许久才眨了眨眼,“哦,中元节了啊。”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克古鲁道,“上元节的时候正逢战乱,感觉只是眼睛一闭一整的光景,居然就已经是中元节了。”

      物是人非啊。

      大概是因为话里提到了上元节,玉阑音很难不想起元宿央。
      “出去转转也好,”他一顿,“山下大概正‘结鬼缘’、‘施食’呢,倒是也有趣。”

      温卓静静地看着玉阑音。
      许久,他将鱼食往池塘里再撒了一捧,锦鲤哗啦涌动,拥挤中激起层层水花。

      山下。

      正如玉阑音所预料的,果真是有不少百姓正在沿街“结鬼缘”。
      他们将锡箔折成银锭的形状,沿路焚化,一整条长街尽是一丛丛的火光和团团烟雾。

      六个壮丁一组,沿着长长的街道施食放路灯。
      一人敲锣,一人打梆,一人提灯笼,一人撒米,一人沿途摆香烛,一人设豆腐和饭团,百步设一处祭品。河道之上飘着纸船,船尾挂着红绿的纸灯。

      “这便是鬼节吗?”
      君少暄平日不太下山,见到民间的这架势十分错愕,“真是隆重。”

      “地宫掌赦罪和地狱之门,传闻七月半地官会大开地狱之门,民间做法事超度人间游魂,过鬼门,以求安息。已故先祖亲友过鬼门,回家团圆。”
      玉阑音轻声道,“上坟上香,点灯,为亡者照亮归家的路。”

      玉阑音还算是个好脸面的人,好歹是没好意思坐着轮椅下山。
      此时,河道旁,他极为瘦弱的身形一览无余,在华灯之下,像是风一吹就会散,修长又孤寂。

      镜遥眨眨眼睛。
      “哦,回家啊。那很好。”

      玉阑音转过头,“点灯吗?”
      他面色如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方才一闪而过的悲允只是身侧之人不约而同的错觉。

      温卓沉默地看他一眼。
      微微一颔首,“嗯,点吧。”

      不过虽然说着放河灯,最终真正买了灯放进河里的却只有镜遥和玉阑音两人。

      玉阑音手上的动作很轻,尽管拿着船样的纸灯却依旧轻飘飘的,像是一生落不到地面的天上飞羽,世间万物俗世凡尘都不能缠住他一分一毫。
      他俯下身,只很轻地将小纸船往河道里一推,便双手环抱进袖口,施施然地直起了身、

      与走个过场似的玉阑音相比,同样在放河灯的镜遥显然是正式虔诚了些。
      他堪称恭恭敬敬地放走纸船,随后双手合十,认真地站立着,也不知是朝着远方飘走的那红绿的小灯许了什么愿。

      一愿作毕,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河对岸的一道熟悉的青色的身影便落在他的眼中。
      镜遥猛地眼眸不由地一缩。他震惊地僵硬片刻,揉了揉眼睛,复而再定睛一看——

      不见了。

      心咚咚跳。
      他连忙试图去找,可是中元节的河道两侧皆是熙熙攘攘,人叠人人挤人,任凭他眼睛盯得发干了都再没能找到那道身影。

      “……温兄。”
      镜遥愣愣地盯着对岸,说话却是在问身旁的温卓,“方才……在对岸,你看见我师兄了吗?”

      从前青木长老门下的同门师兄,原佰。
      尽管如今只能称为前任师兄了吧。

      温卓侧目看他一眼。
      “没有。”

      “是吗……”镜遥揉揉僵硬了的鼻子,“可是……真的很像他,一闪而过了的……”

      “镜兄。”
      温卓温和地打断了他,“你看错了。”

      须弥之地。

      “……大人!不,不,尊主!尊主!尊主恕罪!尊主恕罪!”
      原佰跪在大殿之下,抖如筛糠,“我今日只是因为鬼门开,云州结界不稳,才特地去南泽河灯道查看!我是为了挑选进攻时机的尊主!我是真的不知……”

      “嘘。”
      殿上那人的身形隐藏在黑暗处,他轻轻一抬手,大殿四角罩灯同时亮起,将整个大殿映照成暗红的血色,“安静,你太吵了。”

      原佰连连说是。

      “挑选进攻时机……你倒是上心。”
      殿上那人轻轻重复道,近乎嗤笑了一声,“那依你来看,什么时机,才叫好?”

      原佰立即抬起头,慌张却恭敬地一拱手。
      “尊主,尊主,”他连忙道,“如今云州仙门百家稍显疲态,若您亲自率领我族大举反攻乘胜追击,必然……”

      还未等说完,原佰只觉得一道人影猛地靠近。
      他还未能有反应,已经被殿上那人单手掐着脖子拎了起来,“嗯?怎么真敢开口教我做事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替本尊做决定?”

      “……尊主,尊……主饶命……”
      原佰脸顷刻涨成了猪肝色,说话也断断续续成了气声,“……尊主,饶命……”

      “摆清楚你的地位,原佰,本尊最厌恶惹是生非、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他话说得又轻又缓,却让原佰惊慌到脸色唰得煞白,汗毛直竖。他松开原佰,甚至极为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去,把达奚恩山叫来。”

      原佰在这喜怒无常的尊主手中捡回一条命,连连跪拜叩谢,“是,尊主。是,尊主。”
      语罢,忙不失迭地下去了。

      这一夜玉阑音睡得并不踏实。
      他没有做梦,但是却一直在醒来。

      丑时附近,一声已经放得极轻的开门声果不其然地又将他惊醒了。

      玉阑音眯了眯眼看向来人。
      他的声音有些疲倦的沙哑,但并不带任何的恼意,在夜色中反而显得缱绻又暧昧,“回来了?”

      门口站着的那道人影显然是一僵。
      “嗯。怎么还没睡?吵到你了?”

      “不吵,怪我睡得不踏实。”
      玉阑音笑着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头,“忙完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从外面回来,即便已经是夏天,温卓身上却带着薄薄的寒意。
      他手一动,将这寒气驱散后才走近玉阑音,“嗯,忙完了。”

      “真棒。”
      玉阑音哄孩子似地夸赞道,拍拍床侧,示意温卓坐下,“他怎么说的?”

      黑夜朦胧的月色中,玉阑音温柔的面容是说不清的暧昧,不太齐整的领口隐隐让他展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气。

      温卓费了些心思才将目光从他净白修长的颈线处一开,喉结不太明显地上下一动。
      “玉盘……总共碎裂成三块,一块在西南的水牢阵,一块是汀芷村,另外的最后一块……”

      温卓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方才还躺得四仰八叉的玉阑音,冷不丁地忽然直起了身。
      他笑着在温卓嘴角落下一吻,“嗯,然后呢?”

      “……还在他手里。”
      温卓眼睛直直地盯着玉阑音浅色又带着水光的唇,“我想亲你。”

      闻言,玉阑音失笑,甚至是十分纳罕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怎么忽然这么讲礼貌了?须弥之地民风是这样的么?”

      鼻尖萦绕着的似有似无的药香让温卓额角直跳。
      他目光沉沉,喉头一紧,难以自抑地将玉阑音做坏事的手捉在手心,顺从着心下火烧的欲望,不由分说地俯身下去。

      “嗯……疼……”
      玉阑音稀碎的抱怨在唇缝中溢出,“你是狗么……”

      温卓再度轻轻咬了咬他的唇,“不是。”

      一时之间,寂静的夜里只剩下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唇齿交缠的水声和时不时粗重的喘息声。
      两人的衣带不知在何时已经悉数散开,半遮半掩之间摩擦、相碰再分离。

      温卓鼻尖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粗粝的手顺着玉阑音大开的领口划到腰间。
      他喘息着,堪堪地停住了动作,“可以吗。”

      温卓忍得浑身都有些战栗,他的眼眸从未如此漆黑却灼热过。
      “阑音,”他不住地轻吻玉阑音的唇,“可以吗,阑音。”

      “嘘。”
      玉阑音的下巴紧绷得厉害,却并不显得狼狈,“别问,宝贝。别问。”

      身上那人的眼眸一暗。
      在接下来的动作之前,他的声音如同一声轻叹,却又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欲望丛生,穿破迷雾一般的过去和未来,划破无尽的夜色,随着一个轻吻,落在玉阑音高度紧张的耳侧。

      “阑音,”他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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