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L&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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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银杏叶的缝隙时，乐颜已经擦完了小卖部的第三排货架。养父在里间煮粥的香气混着洗涤剂的味道，在狭小的店铺里氤氲开来。他踮脚去够最上层的话梅糖罐，卫衣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昨天被周凯撞到的淤青已经变成了紫罗兰色。
“这么早？”
玻璃门上的风铃还没响完，林彬蔚的声音就落在了耳畔。乐颜手一抖，糖罐差点翻倒，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那人今天穿了校服外套，扣子规规矩矩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却别着枚造型古怪的银色胸针——像是某种星座图案。
“周一要盘点库存...”乐颜低头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突然注意到对方手里拎着的纸袋，“这是？”
“药。”林彬蔚把袋子放在收银台上，里面跌出几盒进口药膏，“治淤伤。”
乐颜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昨晚明明把淤青藏得很好，连爸爸都没发现。林彬蔚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指了指自己的腰部相同位置：“你昨天扶货架时，衣服掀起来了。”
乐铭文的咳嗽声从里间传来。乐颜慌忙把药袋塞进书包，金属药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彬蔚却突然伸手，指尖在他腰侧虚点了一下：“这里，还疼吗？”
这个距离能数清对方的睫毛。乐颜闻到了林彬蔚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气息，混着某种昂贵的柔顺剂味道。他张了张嘴，却忘了要说什么。
“小颜！”乐铭文掀开布帘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粥勺，“同学来了怎么不......”乐铭文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林彬蔚胸前的胸针上。
“叔叔好。”林彬蔚微微颔首，姿势标准得像礼仪教科书，“我是乐颜的同桌，昨天没来得及介绍。”
乐铭文的眼神微妙地变了。他慢慢放下粥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林氏集团的......”
“只是乐颜的同学。”林彬蔚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晨光在三人之间流淌。乐颜看见养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边缘那里有个被烫出来的小洞，是去年除夕自己烧火时不小心弄的。
“爸，粥要糊了。”乐颜轻声提醒。
乐铭文如梦初醒般转身，布帘落下的瞬间，林彬蔚往乐颜手里塞了颗糖。这次的包装纸上印着天蝎座图案，和他胸针的形状一模一样。
“走吧。”林彬蔚拎起两人的书包，“第一节是化学实验。”
校门口的银杏树下，周凯正用篮球砸着地面计数。看到他们走近，他突然把球砸向乐颜后背：“猫眼哥，周末玩得开心吗？”
篮球在半空被截住。林彬蔚单手抓着球，腕表表盘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蓝光：“道歉。”
“开个玩笑而已......”周凯的声音在林彬蔚逼近的脚步中逐渐变小。他悻悻地嘟囔了句，“对不起”，却在转身时故意撞了下乐颜的肩膀。
化学实验室里弥漫着氨水的刺鼻气味。
乐颜小心地将氯化钠溶液滴入试管，突然发现林彬蔚正盯着自己的手腕看——那里的疤痕在实验灯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小时候......”颜下意识想藏，试管却突然被对方接过。
“我来。”林彬蔚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调整角度，“这种浓度的溶液会刺激伤口。”
乐颜怔住，唯有林彬蔚，不指指点点，不评头论足，不惊诧不怜悯，仿佛那不过只是他肌肤上的一缕风痕。
窗外飘来桂花香，与化学试剂的味道混在一起，莫名让他想起小时候乐铭文教他洗衣服时的洗衣粉味。
下课铃响起时，林彬蔚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放学后天文台见」。字迹锋利得像刀刻，背面却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天文台的铁楼梯生了锈，踩上去会发出痛苦的呻吟。乐颜爬到顶层时，林彬蔚已经支好了望远镜，暮色把他的白衬衫染成淡金色。
“过来。”他头也不回地招手，“土星环今天很清楚。”
乐颜凑近目镜的瞬间，林彬蔚突然从背后环住他调整焦距。那人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心跳声透过两层校服传来，稳定得像某种节拍器。
“看到了吗？”耳畔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
乐颜屏住呼吸。
望远镜里的土星环美得不真实，而更不真实的是林彬蔚落在他发顶的下巴，下颌角上有一颗小痣，几乎看不见。
“我查过资料。”林彬蔚突然说，“虹膜异色症的发生概率是0.6%。”
乐颜的身体僵住了。他想起那些被涂改的体检表，想起爸爸锁在抽屉里的诊断书。
但林彬蔚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碰翻望远镜：
“很漂亮，像......”他顿了顿，“我梦里的星空。”
暮色渐浓时，林彬蔚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银质胸针，造型是抽象的天蝎座图案，蝎尾处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
“生日礼物。”他说得很随意，“不知道你生日是哪一天，但提前几个月送也不算违规。”
乐颜接过盒子的手在发抖。他从未庆祝过生日，只记录他被捡到的日期，而乐铭文只会给他煮一碗长寿面，把钱省下来给他买衣服和画画用的工具，乐颜不会去要求过买蛋糕、出去玩。
蓝宝石在夕阳下闪烁着，竟与他左眼的颜色分毫不差。
“我不能......”不能收下，太贵重了。
“背面刻了字。”林彬蔚打断他，手指轻轻翻开胸针背面。那里刻着两个花体字母：L&Y。
晚风突然变得很温柔。乐颜摸着那两个字母，突然发现林彬蔚的耳尖红了——这是今天第一次，那人完美的表情出现了裂缝。
回程的公交车上，乐颜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林彬蔚靠在他肩上假寐，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锁屏上闪过一条消息：「林少，您哥哥在查三中的转学记录......」
林彬蔚点击消息，输入密码，只回复了几个字：
「他不是我哥。」
乐颜轻轻移开目光。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彬蔚的裤袋里还装着另一枚胸针——同样的天蝎座造型，蓝宝石换成了黑曜石，背面刻着相同的字母。
天文台的望远镜仍对着土星方向。如果此刻有人看向目镜，会发现那颗行星的光环上有个小小的缺口——就像乐颜手腕上最深的那道疤痕，也像林彬蔚梦里始终无法触及的星空黑洞。
林彬蔚站在银杏街的路灯下，看着乐颜走进小卖部的卷帘门。暖黄的灯光从里面溢出来，乐铭文的声音隐约传来：“回来啦？锅里还热着汤。”
乐颜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扬起，朝他挥了挥手。林彬蔚点头，直到小卖部的门彻底关上，乐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收回目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晚上七点，华悦酒店。」
是他父亲的助理发来的，连个称呼都没有，仿佛只是在通知他该出现在哪里。
林彬蔚面无表情地锁屏，转身走向街对面的公寓楼。
公寓里冷得像冰窖。
林彬蔚扯开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然后解开校服衬衫的扣子。镜子里的少年眉眼冷峻，下颌线紧绷，眼底浮着一层倦意。
他拉开衣柜，从里面抽出一套熨烫整齐的黑色西装——林家的“应酬专用服”，剪裁完美，面料昂贵，穿在身上却像一层枷锁。
换好衣服后，他站在玄关处，盯着鞋柜上母亲的照片看了几秒。照片里的女人温柔地笑着，仿佛在问他：“今天过得开心吗？”
他移开视线，推门离开。
华悦酒店的包厢金碧辉煌。
林彬蔚推门进去时，餐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父亲林振业、几个眼熟的董事，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身边坐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生，穿着精致的浅色连衣裙，妆容淡雅。
“来了？”林抬眼，语气平淡，“坐。”
林彬蔚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那个女生——她冲他笑了笑，笑容恰到好处，像是训练过无数次的标准表情。
“这是陈董的女儿，陈雅。”林国海介绍道，“刚从英国回来。”
林彬蔚点头，没说话。
饭局进行到一半，话题已经从股市行情转到了“年轻人该多交流”。陈雅主动给他倒了杯茶，指尖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动作优雅。
“听说你在三中？”她轻声问。
“嗯。”
“我最近在准备申请大学，你对金融专业有兴趣吗？”
林彬蔚抬眼看她，语气冷淡：“没兴趣。”
陈雅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饭局结束时，林国海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下周陈家的宴会，你陪陈雅去。”
林彬蔚没应声，只是拿起外套往外走。
回程的出租车里，他降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
手机屏幕亮起，是乐颜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你到家了吗？」
林彬蔚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嗯。」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天文台上，乐颜凑近望远镜时，后颈露出的那一小片白皙皮肤。
和刚刚饭局上虚伪的客套、精致的妆容、训练过的笑容完全不同。
他攥紧手机，突然很想现在就见到乐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