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鞭策 ...

  •   沈忘宁第一次感受到雨的温度,是在循环结束后的第七天。
      那不是数据雨,没有咸腥味,也不会在柏油路上碎成规整的水花。这是真实的、杂乱无章的雨水,滴在他的机械义眼上时会引起轻微的静电干扰。他站在深水埗的巷口——同一个地点,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的疤痕不发光了。”晚年安从便利店走出来,红发上沾着雨珠。他手里拿着两盒酸梅糖,包装上印着真实的出厂日期和保质期,没有∞符号,也没有“直到你想起为止”的诗意承诺。
      沈忘宁摸了摸左耳垂,那里的月牙形伤疤变成了普通的皮肉组织。“你的也是。”他指向晚年安的虎口,那个曾经会泛蓝光的∞符号现在只是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
      便利店的自动门在他们身后开合,发出真实的机械声响,不再有系统运转时那种精准的频率。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完美的细节:柜台有划痕,饮料冰箱的压缩机声音太大,街角路灯的闪烁没有规律可循。
      “我们自由了。”晚年安说,但语气里带着沈忘宁从未听过的不确定。
      自由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沉重。
      第一个月,他们租下了黄金商场附近的小公寓。晚年安在便利店做夜班店员,沈忘宁则在一家电子产品维修铺打工。普通的生活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摩擦着他们曾经被系统塑造的身体和思维。
      “你的义眼又过载了。”一天清晨,沈忘宁发现晚年安站在浴室镜子前,右眼的机械部件不断调焦又失焦,虹膜上的光圈不规则地收缩扩张。
      “它在适应真实的光线。”晚年安用毛巾按住眼睛,“系统里所有的光都是标准化的。”
      沈忘宁从后面抱住他,感觉到对方脊柱上的微型接口——那是曾经连接系统数据流的端口,现在只是皮肤下的几处硬块。他们像两个退役的超级士兵,身体里留着不再有用的战斗装备。
      第五十三天,林叙找到了他们。
      敲门声在凌晨三点响起。门外的林叙比最后见面时更加残破:左臂完全缺失,暴露的电路板闪着不稳定的火花,仅剩的机械义眼勉强维持着微弱的蓝光。
      “你们得看看这个。”他直接倒在了玄关处,从胸腔存储槽弹出一枚数据芯片,“系统…从来不是监狱…”
      芯片里的资料像一场海啸冲垮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记忆瘟疫事件报告】
      【全球性记忆缺失症爆发】
      【循环系统最初设计目的:保存人类记忆基因库】
      【创建者:林叙(第一代管理员)】
      全息投影中,年轻的林叙站在实验室里解释:“循环不是牢笼,而是方舟。当记忆瘟疫吞噬现实,我们把最珍贵的记忆样本保存在这个封闭系统里…”
      画面切换到世界各地人们突然失忆的场景,他们不仅忘记过去,连基本认知能力都在丧失。最后一段视频显示,最初的循环系统收容了108个记忆核心携带者——沈忘宁和晚年安的原始版本就在其中。
      “瘟疫从未被消灭。”林叙的机械声带发出嘶哑的声音,“系统崩溃后…它开始苏醒了…”
      第二天,新闻播报了首例新型记忆障碍病例。
      沈忘宁工作的维修铺老板突然认不出自己的妻子。医学检查显示他的海马体完好无损,但近期记忆像被某种力量“擦除”了。同一天,深水埗有三起类似病例报告。
      “这是我们的错吗?”沈忘宁在公寓里来回踱步,“打破了循环,释放了瘟疫?”
      晚年安正在尝试修复林叙留下的数据终端。红发下的面容比在系统里时更加疲惫,虎口的旧疤因为紧张而泛白。“不,循环只是拖延了问题。看看这个——”他调出一段加密文件,“系统最初设计运行时间是十年,但我们被困在里面三十七年。它早就超负荷了。”
      文件显示,循环系统本应是临时避难所,等待外界研发出真正的解药。但由于某种原因,系统失控了,变成了自我延续的记忆牢笼。
      第七十九天,他们站在了选择的路口。
      城市里的记忆缺失症像病毒般扩散。政府建立了临时隔离区,媒体称之为“新世纪黑死病”。更可怕的是,患者不仅失去记忆,还会无意识地说出一些代码片段——正是循环系统使用的语言。
      “我们可以重建一个改良版系统。”晚年安在黄金商场地下室里摆弄着林叙留下的设备,“不是无限循环,而是过渡性的保护罩。”
      沈忘宁看着墙上贴满的病例报告和代码片段,耳垂的旧疤隐隐作痛。“然后呢?再让另两个人在里面困三十七年?”
      他们争吵到深夜。不是系统里那种充满默契的争执,而是真实的、带着不确定性和恐惧的冲突。晚年安认为他们有责任利用系统知识控制瘟疫;沈忘宁则坚持应该寻找完全不同的解决方案。
      “也许答案在我们的记忆融合方式里。”深夜,沈忘宁突然坐起来,“林叙说过,我们创造了‘双重记忆核心’的奇迹…”
      第一百天,雨下得很大。
      他们站在天文台的环形大厅——现实世界的版本,没有数据雨,没有双重时空,只有老旧的设备和破碎的穹顶玻璃。这里是记忆瘟疫最先爆发的地方,也是林叙资料中提到的“原始接口”所在地。
      “准备好了吗?”晚年安问。他改装了两副神经链接头盔,用便利店的零件和修理铺的工具拼凑而成。
      沈忘宁点点头,耳垂上的疤痕因为潮湿天气而发痒。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使用系统赋予他们的特殊能力——晚年安残存的代码解析力,沈忘宁异常的记忆回溯能力。
      头盔启动时,世界再次变成数据流。但这次没有美轮美奂的蓝色光点,只有扭曲的、病态的紫色代码缠绕着每栋建筑、每个人体。记忆瘟疫在数据视角下现出原形——它是某种自我复制的记忆吞噬程序,正在蚕食人类的大脑神经网络。
      “找到核心了。”晚年安的机械义眼锁定天文台地下室的方向,“那里有个巨大的…”
      突然,所有紫色代码同时转向他们。瘟疫感知到了威胁,像免疫系统攻击病毒般涌来。晚年安的义眼瞬间过载爆裂,鲜血混着冷却液从眼眶流出。
      “跑!”沈忘宁拽着他冲向地下室入口,身后是咆哮的数据风暴。
      天文台地下室的景象令他们窒息。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紫色代码构成的人形——依稀能辨认出是林叙的面容。无数数据线从它身上延伸出去,连接着城市每个感染者。
      “不是瘟疫…”晚年安用剩下的好眼睛盯着那个人形,“是林叙的记忆备份…他在试图单枪匹马对抗瘟疫…”
      真相如闪电般劈开迷雾。当年记忆瘟疫爆发时,林叙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主系统作为防火墙。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记忆核心被瘟疫感染、扭曲,变成了传播源。循环系统是他创建的隔离区,保护着最后一批纯净记忆样本——包括沈忘宁和晚年安的原始版本。
      “所以他一直帮助我们打破循环…”沈忘宁的声音颤抖,“因为他知道系统已经被污染了…”
      紫色人形睁开了眼睛。
      【错误…修正…】它的声音像是成千上万个人同时说话,【记忆…必须…保存…】
      晚年安突然挣脱沈忘宁的手,冲向控制台。“我有个计划!”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林叙芯片里的核心代码,“我们可以用记忆融合的方式净化它!”
      “太危险了!”沈忘宁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晚年安的红发在紫色代码的映照下像燃烧的火焰。他拆下自己脊柱上的数据端口,直接插入控制台接口。“还记得循环里我们做过什么吗?这次换我来引导你!”
      沈忘宁明白了。他冲向另一个控制台,扯开衣领露出颈后的接口。当他们同时接入系统的瞬间,熟悉的融合感再次降临——但这次更加痛苦,更加原始。没有精心设计的系统缓冲,只有两个记忆核心直接对抗整个瘟疫网络。
      记忆如洪水般奔涌:
      - 他们看到林叙年轻时如何创建第一个记忆保存原型;
      - 看到瘟疫如何通过量子记忆网络传播;
      - 看到循环系统如何在失控后不断复制自己;
      - 最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彼此在无数循环中积累的情感如何形成了某种抗体——正是这种无法被系统完全解析的情感代码,能够中和瘟疫的破坏性算法...
      紫色人形开始崩溃。林叙的面容逐渐清晰,又迅速老化。在完全消散前,它向沈忘宁伸出手,嘴唇蠕动着说出最后几个字:
      【自由…值得…】
      现实世界的雨停了。
      天文台的穹顶透进真实的阳光。沈忘宁和晚年安躺在控制室地板上,身上的接口冒着青烟。城市某处,第一个记忆缺失症患者认出了自己的家人。
      深水埗的便利店换了新店员,茶餐厅的冻柠茶配方微调了,酸梅糖的包装更新了版本。两个带着伤疤的男人坐在角落位置,一个红发,一个黑发,他们的影子在阳光下清晰而稳定,没有数据干扰,没有系统警报。
      偶尔,当他们的手指相触时,虎口的∞疤痕和耳垂的月牙形印记会微微发热——这是循环留给他们的唯一纪念,也是通往那个不再存在的世界的最后钥匙。
      沈忘宁的耳垂又开始疼了。
      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痛,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电流轻轻鞭打着,细微、持续、不容忽视。他站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黑发,机械义眼,左耳垂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泛着微弱的蓝光,像是皮下埋着一小块未删除的数据。
      “又开始了?”晚年安从货架后探出头,红发在荧光灯下像一簇将熄未熄的火。他的虎口上,那道∞形状的疤痕同样泛着光,只是比沈忘宁的更微弱,像是快要耗尽能量的信号灯。
      沈忘宁没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耳垂。疼痛不是幻觉,而是某种警告——他们的身体仍然记得循环,哪怕现实世界已经重置。
      “你觉得这是系统残留的bug吗?”晚年安走过来,递给他一罐冰镇乌龙茶。
      “不是bug。”沈忘宁低声说,“是鞭策。”
      城市里的记忆缺失症并未完全消失。
      尽管天文台那晚之后,大部分患者的症状开始逆转,但仍有人会在午夜突然惊醒,嘴里念着无人能懂的代码片段。政府封锁了消息,但深水埗的街坊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重启就能彻底抹去的。
      “第三十七号病例。”沈忘宁翻着医院的报告,指尖停在某个名字上,“症状:间歇性失忆,伴随无意识书写循环系统内的坐标。”
      晚年安凑过来看,红发擦过沈忘宁的耳际,带着淡淡的酸梅糖气味。“22°19'07.5"N 114°10'17.4"E……这不是我们最后跳进去的坐标吗?”
      沈忘宁的耳垂猛地刺痛了一下。
      “有人在试图重建循环。”他说。
      他们开始追踪那些病例。
      第一个线索来自黄金商场的地下黑市。某个贩卖义体零件的摊主低声告诉他们,最近有人在收购旧型号的神经链接器——正是循环系统里常用的那种。
      “买主长什么样?”晚年安问。
      摊主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左耳垂。
      沈忘宁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道疤痕,只有被系统标记过的人才会留下。
      “有人在收集循环的碎片。”沈忘宁走出黑市时,声音低沉,“不是修复,而是……重组。”
      “为什么?”晚年安皱眉。
      “也许他们觉得,现实世界比循环更残酷。”
      他们的疤痕开始变得更敏感。
      每当靠近某个记忆缺失症患者,沈忘宁的耳垂就会像被细针挑刺一般疼痛;而晚年安的虎口则会在某些地点突然灼烧,仿佛在提醒他们——这里曾是循环的锚点。
      “这不是后遗症。”沈忘宁站在庙街夜市中央,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的纹路正微微泛着蓝光,“是系统在鞭策我们。”
      “鞭策?”
      “它在逼我们回去。”
      他们找到了那个买主。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左耳垂上有一道新鲜的疤痕,正低头调试一台老式服务器。机器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代码:
      【循环系统38.5次重启中……】
      【记忆核心检索中……】
      【目标:沈忘宁 & 晚年安】
      “你们终于来了。”男人抬起头,金属义眼闪烁着冷光,“系统需要你们。”
      沈忘宁的耳垂剧痛,像被鞭子狠狠抽打。
      “你是谁?”晚年安挡在沈忘宁前面,虎口的疤痕完全亮起,像一把出鞘的刀。
      男人微笑。
      “我是第一个被鞭策的人。”
      服务器启动了。
      深水埗的雨突然变成了数据流,便利店的玻璃映出双重世界的倒影——现实与循环再次重叠。
      “你们可以回去。”男人说,“系统会给你们永恒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的酸梅糖,永远不会过期的约定。”
      沈忘宁的耳垂疼得几乎让他站不稳,但他死死盯着对方。
      “代价呢?”
      “成为新的管理员。”男人轻声说,“永远鞭策下一个人。”
      晚年安冷笑一声,红发在数据雨中像燃烧的火焰。
      “我们逃了三十七次循环,不是为了当系统的看守。”
      沈忘宁闭上眼,耳垂的疼痛突然变得清晰——那不是系统的控制,而是记忆在提醒他:
      自由,从来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睁开眼,伸手握住了晚年安的手。
      “我们选第三条路。”
      他们毁掉了服务器。
      数据雨停下的那一刻,沈忘宁的耳垂不再疼痛,晚年安的虎口也恢复了平静。
      深水埗的街道重新变得真实,便利店的门再次自动开合,茶餐厅的冻柠茶依然酸甜适中。
      只是这一次,酸梅糖的包装上,保质期一栏印着的不再是∞符号,而是一个简单的单词:
      “Now.”
      雨水顺着深水埗老旧的霓虹招牌滴落,在积水的柏油路上砸出细小的涟漪。沈忘宁站在便利店门前,机械义眼的焦距不自觉地调整着,将每一滴下落的雨珠都分解成数据流般的轨迹。他的左耳垂又开始隐隐作痛,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微弱的蓝光。
      “你的接口又在渗液了。”
      晚年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便利店冷柜特有的寒气。沈忘宁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微型数据端口,指尖沾到了淡蓝色的冷却液。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自从他们毁掉那个试图重建循环的服务器后,身体里的义体部件就开始出现各种小故障。
      “要不要去老陈那里看看?”晚年安递过来一包纸巾,红发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他说最近进了一批新零件。”
      沈忘宁摇摇头,目光落在街道对面。那里站着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抬头看着不断变换的交通灯。在沈忘宁的机械义眼视野里,那人的左耳垂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是疤痕愈合后的痕迹。
      “又一个。”他低声说。
      晚年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虎口处的∞形疤痕突然刺痛了一下。这不是巧合,自从他们破坏服务器后,深水埗街头开始出现越来越多带着系统痕迹的人。有些是耳垂有疤,有些是虎口泛光,最奇怪的是这些人彼此之间会产生某种诡异的同步——同时抬头看天空,同时停下脚步,同时摸向耳后的数据端口。
      “他们在等什么。”晚年安说,声音压得很低。
      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货架上的商品条形码同时闪烁起来。沈忘宁的义眼视野瞬间被铺天盖地的错误代码淹没,视网膜上跳动着鲜红的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进了晚年安的怀里。
      “别看那些代码!”晚年安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但已经晚了。沈忘宁的视神经像是被注入了一整支液态数据,无数记忆碎片在脑内炸开:
      -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服务器前,手指在虚空中划出熟悉的轨迹;
      - 深水埗的夜空突然裂开,露出后面闪烁的星空坐标;
      - 便利店冰柜里的饮料瓶上,保质期标签全部变成了倒计时;
      - 最后是一双手,一双正在键盘上飞速输入命令的手——
      沈忘宁猛地挣脱晚年安的怀抱,大口喘息着。他的耳垂疼得像被烙铁烫过,机械义眼因为过载而不断自动调焦,将整个世界切成碎片化的画面。
      “他还在。”沈忘宁抓住晚年安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对方的皮肤里,“那个管理员...他没死...”
      街道对面的灰衣男人突然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他们。在那一瞬间,沈忘宁看清了他的眼睛——右眼是普通的棕色瞳孔,左眼却是完全机械的,虹膜上刻着微小的∞符号。
      “找到你们了。”男人的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叛逆的核心。”
      晚年安的红发在雨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挡在沈忘宁前面,虎口的疤痕完全亮起,在昏暗的街道上投下蓝色的光晕。“滚回你的服务器里去。”他咬着牙说,“循环已经结束了。”
      男人笑了。那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嘴角的弧度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结束?”他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你们真的以为,砸掉一台终端就能摧毁整个系统?”
      便利店的玻璃突然全部碎裂,但不是向外迸溅,而是向内坍塌,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入。货架上的商品漂浮起来,包装上的条形码脱离纸面,在空中组成巨大的数据流。沈忘宁的耳垂疼得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盯着那些代码——它们正在重组,正在构建某种他们熟悉得可怕的结构。
      “是循环的入口...”他嘶哑地说。
      晚年安一把拽住他的手:“跑!”
      他们冲进雨中的小巷,身后的空气开始扭曲,整条街道像被揉皱的纸一样折叠起来。沈忘宁的义眼不断闪现警告,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数据腐蚀的痕迹。他听到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无数服务器机箱正在现实中具现化。
      “去天文台!”晚年安喊道,声音淹没在突然响起的系统警报声中,“那里有林叙留下的——”
      一道蓝色的数据屏障突然从地面升起,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沈忘宁刹不住脚步,直接撞了上去,皮肤接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接触点涌入:
      - 七岁的自己在福利院的墙上刻字;
      - 二十岁的晚年安将玫瑰戒指扔进悉尼的海港;
      - 老年版的沈忘宁在天文台的望远镜前转身;
      - 最后是林叙,林叙在黑暗中说“自由值得”...
      “抓住他们!”灰衣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晚年安的红发在数据流的映照下几乎透明,他抓住沈忘宁的肩膀,虎口的疤痕完全贴在了对方的耳垂上。两种蓝色的光芒交汇的瞬间,空气中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沈忘宁再次看见了那个纯白的空间。两扇门依然矗立在那里,一扇刻着玫瑰,一扇刻着∞符号。但这次,门上没有选择提示,只有一行闪烁的红色文字:
      【系统错误:检测到双重管理员权限】
      晚年安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这次我们一起选。”他说,声音在纯白空间里产生奇异的回声。
      沈忘宁看向那扇玫瑰门,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选择保留谁的记忆...”他轻声说,“是选择谁来承担系统的重量。”
      晚年安笑了,红发像火焰般跃动:“那就让我们来改写规则。”
      他们同时推开了两扇门。
      世界在脚下崩塌,又重组。沈忘宁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长,又压缩,最后固定在一个奇妙的平衡点上。他睁开眼睛,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机房中央,四周是无数闪烁的终端屏幕,每个屏幕上都在播放不同的记忆片段——全是他们经历过的循环。
      灰衣男人站在主控台前,机械义眼疯狂闪烁着。“不可能...”他的声音开始失真,“你们怎么能有管理员权限...”
      “因为我们是第一个打破循环的人。”晚年安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系统给了我们钥匙,只是我们一直没发现。”
      沈忘宁摸向耳垂,那里的疤痕不再疼痛,反而传来一种奇特的温暖。他看向晚年安,发现对方虎口的∞符号正在缓慢旋转,像一个小小的银河。
      “结束它。”沈忘宁说。
      晚年安点点头,他们同时将手按在了主控台上。
      世界再次被白光吞没。最后的意识中,沈忘宁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耳后流出——不是冷却液,而是真实的血。他听见晚年安在耳边说:“这次真的自由了。”
      深水埗的雨还在下。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又关,茶餐厅的收银机吐出小票,酸梅糖的包装上印着真实的保质期。两个模糊的影子在雨中渐行渐远,一个红发,一个黑发,他们的伤疤不再发光,但相握的手比任何时候都要紧。
      远处的电子广告牌上,一行小字悄然闪过:
      【系统关机完成】
      【感谢您的使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