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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喂,想你了 ...

  •   雨水顺着深水埗斑驳的墙壁缓缓流下,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泛着紫红色的光晕。沈忘宁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机械义眼微微转动,捕捉着街道上每一个可疑的动静。他的耳垂已经不疼了,但每当深夜来临,那里总会传来一种奇特的温热感,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月牙形的疤痕。
      “又在发呆?”
      晚年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便利店关东煮的香气。他递给沈忘宁一杯热奶茶,红发上沾着细密的雨珠,在霓虹灯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沈忘宁接过纸杯,指尖触碰到晚年安的手时,虎口处的∞形疤痕突然轻轻跳动了一下。这不是疼痛,更像是一种微弱的共鸣。自从天文台那次事件后,他们的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联系,就像被同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
      “第七天了。”沈忘宁啜了一口奶茶,甜腻的滋味在舌尖扩散,“按理说系统已经完全关闭了。”
      “但你还是觉得不对劲。”晚年安靠在潮湿的砖墙上,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我也是。”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街道对面。那里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在普通人眼里她再正常不过,但在沈忘宁的机械义眼和晚年安的直觉里,她的动作太过精确——每五秒眨一次眼,每次呼吸的间隔完全一致,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又一个休眠中的节点。”晚年安压低声音,“这周已经是第四个了。”
      沈忘宁的义眼自动调焦,视野中浮现出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女人的手表屏幕上闪过一串代码,那是一种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格式——循环系统的残留指令。虽然主系统已经关闭,但这些分散在城市各处的“节点”似乎还在执行某种预设程序。
      “要去问问吗?”晚年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奶茶杯上敲出某种节奏,那是他们在系统里用来传递信息的暗号。
      沈忘宁刚要回答,突然僵住了。他的义眼捕捉到一个异常现象——街角的路灯下,雨水在落地前的瞬间突然静止了,形成一片悬浮的水珠矩阵。这诡异的画面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足以让他的后颈汗毛倒竖。
      “晚...”
      话音未落,整条街道的灯光同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只有他们手中的奶茶还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沈忘宁感到晚年安的手猛地攥紧了自己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不是停电。”晚年安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是数据断层。”
      沈忘宁的义眼自动切换成夜视模式,视野中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整条街道正在像素化分解,建筑物的边缘出现锯齿状的马赛克,路面的积水变成了流动的代码。更可怕的是,街道上的行人全都静止不动,他们的身体表面浮现出半透明的数据网格。
      “系统在自我修复...”沈忘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它没死,只是在重组。”
      黑暗中,一双机械义眼突然亮起,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那个穿黑风衣的女人缓缓转过头,嘴角扯出一个精准到可怕的微笑。
      “核心管理员权限持有者。”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般的质感,“系统需要你们的协助。”
      晚年安把沈忘宁拉到身后,红发在黑暗中像一簇跳动的火焰。“系统已经关闭了。”他咬着牙说,“你们只是残存的冗余数据。”
      女人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在夜视模式下显得格外诡异。“关闭不等于消亡。”她的义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就像你们身上的疤痕,伤口愈合了,但记忆还在。”
      沈忘宁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摸向耳垂的疤痕,那里正变得越来越烫。“我们...我们是系统的备份。”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街道的像素化现象开始向他们脚下蔓延。“正确。当主系统崩溃时,核心数据自动转移到了最近的稳定载体上。”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也就是你们两位。”
      晚年安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所以现在我们成了行走的服务器?”
      “更准确地说,是种子。”女人向前一步,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无数蓝色光点,“系统将在你们体内完成最终迭代。”
      沈忘宁感到一阵眩晕,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在不同的循环中奔跑、战斗、死去又重生;看见晚年安的红发在数据雨中燃烧;看见林叙站在黑暗的尽头向他们挥手。这些记忆太过鲜明,几乎要撑破他的头颅。
      “不...”他跪倒在地,耳垂的疤痕突然裂开,蓝色的数据流如血液般涌出,“我们不会再回去...”
      晚年安的红发在数据流的映照下几乎透明,他跪在沈忘宁身边,虎口的∞形疤痕同样开始渗出蓝光。两种光芒在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听着,”晚年安抓住沈忘宁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记得林叙说过的话吗?系统最脆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沈忘宁在剧痛中勉强集中精神。“是...是在记忆融合的时候...”
      “没错。”晚年安的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那是他在循环里想到疯狂计划时才会露出的笑容,“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沈忘宁看着两人伤口中涌出的数据流在空中纠缠,突然明白了晚年安的意图。他艰难地点点头,伸手握住了晚年安的手腕。
      “再来一次。”
      他们同时将流着数据血液的伤口按在了一起。
      世界在眼前炸开。沈忘宁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个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漩涡,无数记忆的碎片如流星般从身边掠过。他看见自己和晚年安在无数个平行时空中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次相遇与别离。最奇妙的是,他能够同时感受到晚年安的所有情绪——恐惧、决心、愤怒,还有那种深埋在循环最底层、连系统都无法解析的情感。
      【警告:核心数据冲突】
      【系统完整性受损】
      【执行紧急关闭协议】
      电子警报声在虚空中回荡,但已经无关紧要了。沈忘宁紧紧抓住晚年安的手,感受着两个记忆核心融合时产生的巨大能量。他们不再是系统的囚徒,而是成为了摧毁它的武器。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晚年安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沈忘宁在意识深处微笑。“不,是再也不见。”
      纯白的光芒吞没了一切。
      当沈忘宁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躺在深水埗的小公寓里。窗外是真实的雨声,没有数据流,没有像素化现象。他的耳垂上只剩下一道普通的疤痕,不再有蓝光,也不再有疼痛。
      晚年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的红发在晨光中像真正的火焰一样生动,虎口处的∞形疤痕变成了淡淡的白色。
      “早。”晚年安递给他一杯咖啡,嘴角挂着真实的、不完美的微笑,“做个好梦了吗?”
      沈忘宁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没有数据流,没有系统警报,只有温暖的皮肤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没有。”他喝了一口咖啡,苦涩中带着一丝甜,“但做了个很好的现实。”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雨后湿润的街道上。便利店的门开了又关,茶餐厅的老板娘正在擦拭玻璃上的水雾。一颗被雨水冲刷过的酸梅糖躺在路边的水洼旁,包装上的保质期清晰可见:
      【至食用当日】
      雨水冲刷着深水埗的街道,将霓虹灯的光晕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沈忘宁站在公寓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上那道已经不再发光的疤痕。三个月过去了,系统残留的痕迹正在从这座城市缓慢消退,就像退潮时沙滩上渐渐干涸的水渍。
      “又在检查?”
      晚年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煎蛋的滋滋声。沈忘宁回头,看见他系着便利店促销赠送的围裙,红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这个画面如此平凡,却又让沈忘宁的心脏微微发紧——在无数个循环里,他们从未拥有过这样普通的早晨。
      “习惯了。”沈忘宁走向餐桌,机械义眼自动对焦在晚年安虎口的疤痕上。那里曾经闪烁着系统的蓝光,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多年前留下的旧伤。
      晚年安将煎蛋翻了个面,油星溅到围裙上。“老陈说我的神经接口已经完全稳定了。”他用锅铲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那些幻听和闪回都消失了。”
      沈忘宁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液体表面映出他机械义眼的微光——这是系统留给他们的最后纪念。老陈曾建议他更换成最新型号的生物仿真眼,但他拒绝了。有些伤痕需要被记住,而不是抹去。
      “叮”的一声,公寓门禁系统的屏幕突然亮起。画面上是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裹。
      “沈先生有快递。”电子音平静地播报。
      沈忘宁和晚年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没有网购的习惯,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个隐蔽的住址。晚年安关掉炉火,红发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像是即将熄灭的余烬。
      “我去拿。”沈忘宁放下咖啡杯,机械义眼切换到红外模式。门外的快递员体温显示正常,36.7度,没有义体改造的迹象,心跳平稳。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送货员。
      但当沈忘宁打开门接过包裹时,快递员突然抬头,右眼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普通人眼中几乎无法察觉,但在沈忘宁的机械义眼里被放大成了明显的异常。更奇怪的是,那人的左耳垂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线,就像...
      “谢谢。”沈忘宁迅速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包裹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表面没有任何标签或条码,只有一个小小的∞符号用黑色马克笔画在角落。
      晚年安已经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握着从厨房拿来的餐刀。“是他?”声音压得很低。
      沈忘宁摇摇头,将包裹放在茶几上。“不是管理员,但...可能是节点之一。”
      他们谨慎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老式的全息投影仪,型号至少是十年前的了。沈忘宁按下启动键,一道蓝光投射在客厅的墙壁上,渐渐凝聚成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叙。
      或者说,是林叙的影像。这个数字化的林叙比他们记忆中更加破损,右臂完全缺失,左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系统确实被关闭了。”全息林叙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但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们...”
      影像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
      “循环系统从来不是监狱,也不是方舟。它是一个过滤器。”林叙的机械义眼闪烁着,“三十七年前,我们发现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存在某种...污染。它会让记忆扭曲,让现实变得不稳定。”
      沈忘宁感到晚年安的手指无声地缠上自己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系统的作用是过滤掉这些异常,但代价是创造出一个封闭的世界。”全息林叙继续说道,“现在系统关闭了,过滤器消失了。那些被过滤掉的东西...会重新出现。”
      影像再次扭曲,这次更加剧烈。林叙的身影断断续续,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小心那些...记忆的暗面...它们会伪装成...”
      “啪”的一声,投影仪冒出一缕青烟,影像消失了。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渐大的雨声。
      晚年安慢慢松开沈忘宁的手,拿起已经发烫的投影仪。“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最近总有人报告说看到‘幻觉’。”他翻看着设备底部,那里刻着一串数字:22°19'07.5"N 114°10'17.4"E。
      沈忘宁的耳垂突然刺痛了一下——不是真实的疼痛,更像是某种记忆的闪回。这个坐标他们太熟悉了,是循环系统核心的位置,也是他们最终摧毁服务器的地方。
      “他想让我们回去。”沈忘宁说。
      晚年安将投影仪扔进垃圾桶,红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暗火。“不,他是想警告我们。”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拍打着玻璃,形成某种规律的节奏。沈忘宁走到窗前,机械义眼穿透雨幕,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风衣,左耳垂上有一道闪着微光的疤痕。
      那人抬头,与沈忘宁隔空对视,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精确到可怕的微笑。然后他举起右手,在雨中划出一个完美的∞符号,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沈忘宁的耳垂再次刺痛,这次更加剧烈。他转身想叫晚年安,却发现客厅空无一人。餐桌上还放着两杯咖啡,煎蛋在锅里渐渐变冷,围裙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就像晚年安刚刚还在这里一样。
      “晚年安?”
      没有回应。公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沈忘宁越来越快的心跳。他冲向门口,却发现门锁完好,安全链仍然挂着。晚年安不可能就这样消失,除非...
      除非某些东西已经渗透进了现实。
      沈忘宁的机械义眼突然自动切换模式,视野被铺天盖地的数据流淹没。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真相——公寓的墙壁正在缓慢像素化,家具的边缘出现细微的锯齿,空气中漂浮着几乎不可见的代码碎片。
      系统没有真正关闭。它只是改变了形态,融入了现实世界的缝隙中。而那些被过滤掉的“异常”,那些记忆的暗面,正在通过裂缝一点点渗入。
      最可怕的是,沈忘宁在数据流的尽头看到了晚年安——他站在一个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漩涡中央,红发在数据风中飘扬,虎口的疤痕重新亮起蓝色的光。他朝沈忘宁伸出手,嘴唇蠕动着说出三个字:
      “找到我。”
      沈忘宁猛地眨了下眼,幻象消失了。公寓恢复了正常,晚年安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两片烤好的面包,困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你脸色很差。”
      沈忘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看到的景象。最后他只是摇摇头,接过面包。“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晚年安狐疑地看着他,但没有追问。他们沉默地吃完早餐,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沈忘宁的机械义眼时不时捕捉到空气中闪过的异常数据,但他选择保持沉默。
      有些伤痕永远不会真正愈合,有些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有彼此,还有这个不完美却真实的世界。
      沈忘宁伸手握住晚年安的手腕,感受着对方脉搏的跳动。虎口的疤痕贴在他的指尖,微微发烫,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重蹈覆辙。无论那些记忆的暗面是什么,无论系统留下了怎样的残影,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自由——不是没有阴影的光明,而是明知黑暗存在,依然选择前行。
      雨水敲打着铁皮屋檐,沈忘宁站在天文台环形大厅的穹顶下,机械义眼的微光在黑暗中勾勒出斑驳的墙体轮廓。晚年安的红发在夜视模式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他正蹲在地上检查那台早已报废的主控台,虎口处的疤痕在潮湿的空气中若隐若现地泛着蓝光。
      “坐标没错。”晚年安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回响,“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沈忘宁的耳垂突然一阵刺痛。他抬手按住那道疤痕,机械义眼的视野突然被铺天盖地的数据流淹没。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不,是同时看见了三重现实:
      第一重是破败的天文台,墙皮剥落,设备生锈;
      第二重是循环系统鼎盛时期的控制中心,蓝色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
      第三重则是某种难以名状的黑暗空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深海鱼群般游弋。
      “晚......”沈忘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的机械义眼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调焦,三重现实在眼前不断切换,最后融合成一个令人眩晕的漩涡。视网膜上跳出鲜红的警告:【视觉处理器过载】。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捂住他的眼睛。晚年安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酸梅糖和雨水的气味。“别看那些代码。”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系统在干扰你的义眼。”
      沈忘宁抓住晚年安的手腕,触碰到虎口处发烫的疤痕。两种不同的温度通过皮肤相触的地方产生奇妙的共鸣,耳垂的刺痛感渐渐消退。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视野恢复了正常——如果这种布满数据残影的状态能算正常的话。
      “不是系统在干扰我。”沈忘宁喘息着说,“是现实本身出现了裂缝。”
      晚年安的红发在黑暗中微微晃动,他转身走向主控台后方那面布满涂鸦的墙。在普通人眼里,那只是些乱七八糟的graffiti,但在他们的特殊视角下,某些线条组成了清晰的图案——一个由记忆碎片构成的∞符号。
      “林叙说系统是过滤器。”晚年安的手指抚过那些发光的线条,“过滤掉的是......”
      “记忆的暗面。”沈忘宁接上他的话,机械义眼突然捕捉到墙面上一处异常的波动。他伸手按向那块砖石,指尖却直接穿了过去。“是投影!整面墙都是全息投影!”
      晚年安立刻上前,两人同时将手伸向发光的∞符号中心。当他们的疤痕相触的瞬间,墙面像水幕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隐藏的通道——一条向下的螺旋楼梯,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微型显示屏,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记忆片段。
      沈忘宁看到了七岁的自己在福利院墙上刻字,看到二十岁的晚年安将玫瑰戒指扔进悉尼海港,看到老年版的林叙在黑暗中微笑......所有他们经历过的循环,所有被系统过滤掉的记忆,都在这里完整保存着。
      “这是......”晚年安的声音有些发抖。
      “系统的备份库。”沈忘宁迈下第一步,楼梯立刻亮起幽蓝的微光,“也是过滤器拦截的东西。”
      随着他们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楼梯似乎没有尽头,只有两侧不断闪动的记忆画面。沈忘宁注意到,越往下走,那些记忆就越发扭曲、黑暗——他看到自己在某个循环里杀死了晚年安,看到晚年安在另一次重置中背叛了他,看到林叙亲手关闭了一个满是儿童哭声的子系统......
      “这些......”晚年安突然停下脚步,“这些都不是真的发生过,对吧?”
      沈忘宁的耳垂又开始刺痛。他无法回答,因为在他的记忆深处,某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正在苏醒——在第三十二次循环时,他确实曾经为了逃脱系统而将晚年安推入数据深渊;在第十九次重置中,晚年安也确实为了保全记忆核心而向管理员出卖了他的位置。
      “系统过滤掉的不仅是异常。”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还有你们最不愿意面对的自己。”
      林叙——或者说他的全息投影——站在楼梯拐角处,比上次出现时更加残破,半个身体已经变成了闪烁的噪点。
      “记忆就像光线,有光就有影。”林叙的机械义眼泛着不祥的红光,“系统过滤掉了阴影部分,只保留光明。现在过滤器消失了......”
      沈忘宁突然明白了。那些出现在城市各处的“节点”,那些报告看到幻觉的普通人,甚至他自己义眼的异常——都是被过滤的记忆暗面正在回归。就像光线照射物体时必然产生阴影,每个美好的记忆背后,都藏着不愿面对的黑暗版本。
      “所以现在怎么办?”晚年安的红发在蓝光中像燃烧的火焰,“继续当系统的清洁工?一辈子追捕这些记忆阴影?”
      林叙的投影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悲伤的表情。“系统已经不存在了。但记忆......记忆永远会寻找载体。”他指向楼梯最深处,“那里有最后的答案,也是你们最初的问题。”
      沈忘宁和晚年安对视一眼,同时向下走去。楼梯的尽头是一扇普通的金属门,上面用潦草的字体写着:【你确定要看真相吗?】
      晚年安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简陋的房间,中央放着两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两个被数据线缠绕的人形。沈忘宁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他们自己,准确地说,是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的原始身体。两个年轻人安静地沉睡着,一个红发,一个黑发,耳垂和虎口上没有任何疤痕。
      墙上的显示屏显示着日期:37年前,系统启动的第一天。
      “我们......”沈忘宁的声音干涩得可怕,“我们从来没能逃出循环?”
      林叙的投影在门口闪烁。“你们是系统创造的最完美的记忆载体,能够无限循环而不崩溃。”他的声音开始失真,“但完美的代价是......”
      “永远困在记忆里。”晚年安接上他的话,红发突然失去了光泽,“所以那些‘节点’,那些幻觉......”
      “都是系统崩溃后溢出的记忆碎片。”林叙的投影开始解体,“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上:回到现实的身体里,忘记一切;或者......”
      “或者什么?”沈忘宁追问,但林叙已经化作了飘散的光点。
      房间突然剧烈震动,数据线一根根崩断。沉睡中的两个年轻人开始苏醒,而站在门口的沈忘宁和晚年安则发现自己正在变得透明。
      “看来......”晚年安苦笑着看向自己逐渐消散的手,“我们才是记忆的暗面。”
      沈忘宁想抓住他,但两人的身体已经化作了蓝色的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旋转。在完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听到苏醒的“自己”困惑的对话: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红发年轻人揉着眼睛说。
      “我也是。”黑发年轻人看向自己的手掌,“梦里我们好像......”
      “拯救了世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笑了起来。
      数据流在房间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最终穿过通风口,消散在雨夜的空气中。深水埗的街道上,雨水冲刷着便利店的门牌,茶餐厅的灯光温暖地亮着。一颗酸梅糖躺在路边的水洼里,包装上的保质期被雨水浸湿,变得模糊不清。
      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两道蓝色的数据流轻轻缠绕了一下,然后各自散去——一道飞向星空,一道沉入大地。
      而在天文台的地下室里,两个刚刚醒来的年轻人正手拉着手跑上楼梯,奔向雨后清新的空气和等待他们的崭新人生。
      记忆的暗面终将消散,而光明永远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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