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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失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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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桑折而不想回谭辄的花店,跟谭辄说了这两天不回来后就把手机关了机。
虽然发去了不回店的消息,桑折而还是绕到了花店这里。他在店前驻留了一会儿,始终没迈出步离开。一直到程故也回来,凑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不进去?在看什么?”
桑折而收回眼神,淡淡道:“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桑折而说完,准备转头就走,却被身旁人一把拉住手腕,他愣了一下,却也没挣开,垂下眸子等着他的下文。
“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程故也的声音有些担忧。
桑折而听着他的话有些恍惚。
不开心?很明显吗?
他思考着这个问题,最后没有总结个所以然出来,好半响才开口反驳:“没有,我一直都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程故也又问。
“我——”桑折而没想这个问题,一遇到事就躲着所有人是他习惯性的行为,池声跟他说这是心理创伤后的应激性反应,但他不喜欢解释这些,只好乏言道“我不知道。”
气氛终于沉默,良久,被夜风吹得都清醒了不少的两个人终于没在再僵持,程故也松了手,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嘱咐道:“早点回来。”
桑折而垂着眼皮子,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桑折而思索再三还是将手机开了机,先前给谭辄发去的消息已经不可撤回,桑折而没法儿,在谭辄的一连串消息轰炸下,故作镇定回了八个字。
【木折子:不好意思。】
【木折子:开个玩笑。】
那头很快回复了六个点过来。
桑折而只熟悉学校周边附近的一些路,怕又走丢,就没敢去太远的地方溜达,时间走过零晨一点,桑拆而才回到了花店。
花店没有锁门,店内灯还亮着,桑折而推门进去,程饭也还在店内的小木桌上,桌上放着包装纸和花,而对方手上的动作正是在折腾着包花。
“你……”桑折而走过去看着程故也欲言又止,最后好半天才磨出一句“店里来了单子吗?”
程故也扬着唇角,笑容明媚:“不是,是我自己想弄。”
桑折而看了一眼桌上的配置,常规红色剪去了尖刺的玫瑰花,目测二十朵不到,还有一叠浅粉色的磨砂包装纸和……一叠试卷???
那叠死白色的卷子最上面正是一张141的数学卷,红色分数下是程也有些潦草张扬的签名,桑折而沉默着欲言,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上了楼。
看架势,程故也这是要向谁表白的迹象,但用考试卷包玫瑰花,桑折而有点怀疑程故也基因的浪漫分子是不是出了差错。
但他也只是在心里面吐槽一两句,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桑折而简单洗漱完,程故也还没有上来,桑折而便没有关灯。
他在床上躺好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 是那本前段时间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那本书——《自私的基因》,那张便签还在书页里藏着,他取出那张便签仔细琢磨了一下上面的那段字,忽又想起刚刚瞧见的程故也的签名,眉头不知怎的挑了一下。
巧合吗?
桑折而打消脑海里的念头,把那张便签藏回去,合上书,重新放回了枕头底下。
他将自己放空好一阵子还是没有什么睡意,旁边的床还空着——程故也这家伙应该是还在包着花。
桑折而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利落地翻身下床下了楼。
楼下程故也已经扎好了花束,现在似乎在纠结拿那几张卷子来包花,拿着一叠卷子翻来覆去的看。
桑折而走到他身旁,温声开口带着倦音道:“还不睡么?”
程故也放下手里的试卷,从旁边拉近一个小板凳,自然而然地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嗯,还在想怎么包好看,是吵到你了吗?”
桑折而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有点失眠。”
程故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而自然问道:“那可以帮我挑几张包装纸吗?”程故也说着,把那叠试卷递给了桑折而。
“……”桑折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程故也,对方眼睛里满身诚挚,片刻后他还是没好意思拒绝,接过了那叠卷子。
程故也的成绩在他们这届算是最好的之一,排名一直在前二排徊,除了英语稍微有点偏科,其他成绩都很稳定。
桑折而扒拉了几下那叠试卷,只有数理化的,清一色的九十几、一百三,最高的一张数学144,想到自己那常年40不到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桑折而没忍住在心里面诽谤了对方一句——
不是人。
桑折而相当敷衍地选了每科成绩最好分数最高的试卷给对方,程故也道谢接过就着几张粉色磨砂纸包上了花束。
他的动作不熟练,有点慢,桑折而就安静的待在旁边看着他包。最后程故也包出来的花束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桑折而想也许是因为现在光线不好吧。
“好了,看看怎么样?”程故也绑好粉色的丝带,把那束花举起来怼到了桑折而跟前。桑折而拉回有些飘飞的思绪,定了定心神,半分真诚半分违心地评价道:“挺好的。”
也不过就是花包歪了一点,包装纸配色选得差了点,成果看起来怪了一些,其实倒也还好……个鬼。
桑折而看一眼花又看一眼程故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真的会用那几张试卷来包,最后没有多作评价。
程故也看上去倒是挺满意自己的大作,把这束花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好半天:“我感觉他会喜欢的。”
“……”桑折而没有出言扫他兴致,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他再次回到阁楼床上躺下已经是两点过,头有些晕沉,精神却还是有些亢奋,他放空半天睡不着,干脆扯过被单罩住头把自个儿捂在里面玩手机。
阁楼没有空调风扇,点了蚊香开了窗,整个屋子都是止不住的燥热。他捂着被子,呼吸都在被单里团团地打着转儿。手机没玩一会儿就发烧烫得要死,桑折而没法,掀了被子,自暴自弃地把那黑壳子搁到了一边放凉。
程故也在厕所冲凉,即使卫生间安了降噪门,哗啦啦的水声仍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桑折而听着水声,有些烦躁的闭上眼睛,试图强迫自己数羊入睡,但不出所料的,并没有任何效果。
数着睡着羊数乱了,桑折而睁开眼,程故也冲完了澡,换了身利落的白村衫黑短裤。桑折而无意识瞥过去,夜色朦胧,灯光昏暗,他跟对方对视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没睡?”程故也到他对面的床上坐下,拿了帕子搓还滴水的头发。
“失眠,”桑折而望着天花板,声音有些疲倦“睡不着。”
“最近不开心吗?”程故也简单搓了几下头上的水,然后把帕子放回,空气闷热,他准备让头发自然风干。
桑折而面色不改淡淡回答道:“没有。”
“那为什么会失眠?”
“不知道。”
“失眠会很痛苦吗?”
“还好,习惯了。”
“持续很多年了吗?”
“应该吧,记性不好,记不清了。”
…………
两个人一句搭一句聊了近一个小时,基本上就是程故也问桑折而答,从失眠扯到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时间已经很晚,几个小时后还要去学校,饶是桑折而还是没有睡意,但还是主动终止了这次的闲聊。
“早点睡。”
“好。”
“对了,我明天,不是,今天,算今天了吧……我今天不去学校,请了假,你早上不用喊我。”
程故也不疑有他,应了声好。
话题就此彻底结束,桑折而出神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阵子,对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桑折而压着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程故也。
回应他的还是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看来是睡着了。
桑折而有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一板白色的药,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光着脚去了卫生间。
长久的自我折磨让他身体总是不太好,从简单的胃不舒服到随时发疼的胃病,再到现在越来越严重。
前两年他还可以忍忍,时间越长,疼痛越剧烈,发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也许只是一杯不起眼的凉水,或是一次小小的热量的摄入,都会成为疼痛的诱因。
桑折而把一切痛苦都隐藏得很好,但也渐渐养成了随身藏着止痛药的习惯——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这个白色的小药片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好歹算是一种精神寄托,桑折而并不抗拒它。
锁好卫生间的门,桑折而倚着冰凉的瓷砖,努力地使着两条莫名发抖无力的手掰下两片药没水干咽下去,腹部的疼痛太过强烈,他慢慢蹲下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没有压住那股恶心劲,再一次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