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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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三日没来太学上课，听说是因为伤寒，可是那日江栩分明是见着江宛神色不宁地离开的，他觉得这其中定然有隐情。
他派人往王府附近打听，却丝毫无所获。
江栩神思不属地坐在房中，听见江琴的声音，“栩儿！栩儿睡了吗？”
“父亲请进。”
江栩一看，父亲身上的官袍都还没换，双颊泛红，定然又是去喝酒了，近来父亲官场失意，竟然学会了借酒浇愁。
母亲现在也不管，每每看到他这样，已丝毫不在意，对他说，“我与你父亲现下只过表面，娘只把全部心思放在你与妹妹身上。”
而所谓的“全部心思”也不过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罢了。
“栩儿，近来的课业如何啊？上次季考没能拿首名，”江琴伸手指指点点江栩的脸，“可真是给为父丢脸啊。”
江栩默然，果然是这样。考首名的时候父亲就喜笑颜开，若是掉了下来，就一副百般失望的模样，好像自己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江栩在心里冷笑，对于父亲来说他是什么呢？是拿来炫耀的宝贝，还是用来掩盖对方本身平庸的工具？
“父亲，你喝醉了。”江栩尽量声音平静。
“我喝醉？我没有喝醉！陈思通不就当了个钦差？竟然回来就开始看不惯我，他有什么资格？我的儿子可是比他的更优秀，要是没有我儿子，他儿子根本进不去崇学班。”
说着江琴开始叫渴，到处找水喝。
江栩好不容易把江琴按在榻上，给他端了水，他口中还喃喃道，“还要上书给陛下，说要换别人当吏部侍郎，好好好，老子早都不想干了，尽早把老子下放吧。”
一次如此，江栩也会原谅父亲的口不择言，悉心安慰，但若两次三次如此，饶是再有耐心，也该告罄了。
江樱在门外唤道，“兄长，你还好吗？父亲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江栩应了声，“进来吧。”
江樱带来了两个小厮，把江琴扛在背上，正要送他回卧房，江琴忽然睁眼指着江栩道，“早知道就把你嫁给剑北王了，不然我也不会这般不如意！”
说完打了个酒嗝，趴在小厮的肩上睡着了。
“兄长，父亲说的都是醉话，你不要在意啊。”江樱忙劝道。
江栩目光在暗室内闪烁，“没关系，我会满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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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一场雪，不算很大，但天亮后有些冷，银炭烧完后，空气都是冰的，小雪狼掠影在窝里都缩成了一团。
松风进屋点了新炭，看到王妃已经醒了。
“我去打水。”松风道。
“动作轻些，别吵了王爷。”江宛侧头看着蓝燮，他非要和自己挤在海棠坞，惹得自己晚上都不怎么敢翻身，不过挨着王爷睡确实很暖就是了。
马车里倒是暖，江宛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到了太学，他提着书袋走过影壁时，迎面走来易莲山，对方笑问，“江同学今日伤寒好了？”
江宛这才想起自己请假的理由，在易博士带着笑意的探究目光中，顺着对方的话回答道“是的，已好了，谢博士关心”，然后匆匆往课室走去。
糊弄过了博士，到底还是躲不过好友的嘘寒问暖，冯芷钦和辛伯荑都以为江宛伤寒未愈就急着来上课，一边钦佩他的同时一边围过来关心。
江宛只能尴尬地无声点头，只要顺着别人的话说，他就没有说谎。
他头一回如此心虚。
毕竟，他万万不能说是因为家中夫君受伤，而自己无比担忧无心课业才告的假。
若被博士或同舍生知晓怕是会笑掉大牙。
就连隔壁李循听说江宛是带病上课，都不无敬佩道，“难怪江怀澈才到太学不久，就能身居前列，有此等治学精神，吾有朝一日也能进入崇学了。”
慨叹完毕，便继续埋头苦学，就算成绩不及人家，也要付出相同的努力才是。
江宛没把周围发生的变化放在心上，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辛伯荑和冯芷钦不知怀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上课比平时更认真，骑射课的时候更是片刻不敢休息，只暗中猜测莫不是已经在为学期考发力，便也不自觉更加努力起来。
“他们三个疯了？”郭凡对身边的郑肃说道。
“看来不努力是不行了。”郑肃看着左边奋笔疾书的三个人缓缓说道。
不怕自己不努力，就怕同窗比自己还努力。
江宛每日按时早出晚归，剑北王在府内一边养伤，一边处理公务。
为了方便两人，松风专门定制了一张大书桌，于是每日晚饭后，他和柏泉便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王爷对着成摞的公文凝神细读，时不时用朱笔做着旁批，而王妃手执湖笔作着策论，或者默默背着书。两人中间放着一壶热茶。
常常是壶中茶换了两三茬，夜已近深更之时，两人才一同合上手中卷册，上床休息。
刚熄了灯，蓝燮道，“再过两日，你该休沐了吧。”
江宛闭着眼说“嗯”，他感受着左侧传来的热意，让被子里愈发暖和起来，这热意让他忍不住向左边挪了挪，却也顾着蓝燮的伤腿而不再靠近。
“王妃那日有什么安排吗？”
“我有事。”江宛道，说着翻了个身，两人之间便出现了空隙。
蓝燮伸出手臂，把人揽近了些，“透风了，本王冷。”
江宛本来拒绝靠回去，被蓝燮说服，便自动翻回了身，面向蓝燮移了移，“这样可以吗？”
蓝燮满意，“很好。”
又问道，“休息能有什么事？”
江宛不想说他是计划用休沐的时间好好练练射箭和马术，学期考只有一个月了，他只有这点时间了。
“只用这一天陪陪本王可好？本王在府上这么许久，也想出门。”
江宛轻轻打了个呵欠，说道，“那我考虑考虑。”
声音渐小以至于消失不见，再看过去，人已经睡熟了。
“年轻人睡眠就是好。”蓝燮轻轻说完也合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
一转眼，到了休沐这日，正是十二月初十。
本来说好来指导江宛练马的林长空称忽然腹泻来不了，江宛便想着自己练习，前去牵疾风，疾风却不理他，就算用上好的草料诱惑也不顶用，他只好放弃。
江宛转身往靶场去，却在靶场门口被侍卫拦住了。
“对不住了王妃，靶子昨天被倒下的大树砸坏了，今日需修缮。”
江宛：“……”
松风适时道，“王妃，方才王爷还问，你今日能陪他出去吗？”
江宛再无借口推辞，刻苦学了十日，他总不至于在休沐日还拿起书去啃，劳逸结合的道理他总还知道。
他呵出一口气，他怎么就不记得靶场附近有大树呢？
“走吧，去寻王爷。”
剑北王穿着黑色大氅坐在轮椅上等着江宛，恰好一阵风吹来，把树枝上挂着的雾凇吹落，这场景让江宛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蓝燮身条凌厉，哪怕是端坐着，自有一番凛然之意，黑色大氅披在身上，衬得他眉比寒剑，眼若冰潭，鼻如巍峦，唇似薄霜。
只是……江宛再往下看去，许是近来药膳进补加上活动少的缘故，王爷的下颌却好像圆润了不少。
他想，也不知王爷的腰腹是否还如此前那般紧实？江宛虽好奇，却不敢深想，再想下去就要到雷池边缘了。
剑北王上下打量了江宛一下，“王妃今日很不错。”
江宛抿唇点了点头，是松风和婉娘非要自己换了一身新衣，说难得陪王爷一同出行。
其实，王爷在意或不在，他才不会在乎。
江宛：“王爷想去哪里？”
蓝燮：“盘龙山。”
江宛眉头跳了一下，“盘龙山险，不适合王爷，换个地方吧。”
“那去凤鸣潭。”
“凤鸣潭水枯，现在只有一片黑泥，换其他的。”
“千金塔。”
“千金塔高。”
“烟霞楼。”
“王爷，那是烟花之地！”
蓝燮勾唇笑了笑，似冰潭回春，薄霜消融。
“王爷似乎不诚心，莫不是在寻我开心？”
蓝燮收了笑，“本王确实不知哪里比军营更好，不如王妃今日做向导，带本王在华京四处看看？”
江宛低头忖了忖，在他心中，华京最美好之处，其实莫过于繁华市井之地，他很喜欢这种烟火气。
“我喜欢的，王爷不见得喜欢。”
“王妃喜欢，本王就会喜欢。”
这让江宛呼吸一滞，好吧。
“那王爷跟上。”
海棠坞后不远便是繁华街市，只是这里终究还是富贵之所，江宛这次带着蓝燮前往的，是城南的另一处街市。
这里行商众多，小贩云集，重要的是，大街小巷遍布的都是寻常百姓，不会以打量的目光看着他们，掩入人群中，他们不过是相携出行的贵公子罢了。
诚然，其中一位年纪颇大的贵公子是坐在轮椅上的。
但仍然养眼。
“王妃难得休沐，只想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好吗？”
蓝燮摇摇头，他还以为王妃会带他去文人云集的詹云阁，或者最大的戏楼鸳鸯笑，再不济也可以去蓬莱宴点上几道好菜，或者去珍宝阁搜罗宝贝。
江宛却带他来到了民间市井，他每每打马而过，都不会驻足的地方。
“好，其实这里很好。”
烟火气蒸腾，路边的残雪丝毫不会带来寒意，反而使街景更添活气。
蓝燮时常问自己，他浴血照北关，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是蓝家的江山，是数万熄烽军的性命，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家国大义？
江宛伸手递给蓝燮一支糖葫芦，恰好擦过他的唇边。
蓝燮下意识舔了下唇，甜，实实在在的甜。
他抬起头，看见江宛正从腰间掏出几文钱递给小贩，小贩欢喜接过，道了声“客官慢慢享用”，喜笑颜开地离去了。
蓝燮忽然明白，他守护的是什么。
是昭国百姓的安乐。
他看向江宛，江宛衔着一颗红色的山楂，也弯眸回看向他。
还有小宛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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