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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玄关 ...

  •   方枕竹和於倦书决定以身试药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数十天的阴雨连绵在这一天一改往日灰暗,碧空如洗,白云层层。

      在餐桌上和於濯尘互相道别之后,夫妻俩便走进了为这次初次尝试早已经严格布置的实验室现场。

      周围的研究人员都是熟脸,方枕竹看着他们无意识勾出笑容。

      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或许已经攻克了这道难题了吧。

      思及此,方枕竹的唇角又往下拉了拉。
      那个总是跟在他们身后不停地喊着“方主任”“倦哥”的人不在此处,倒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还有别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如果她能看见今天这种程度的成就,也会感到欣慰和骄傲的吧。

      於倦书走近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来日方长。”

      这次的亲身试验是两个自行举荐的,方枕竹不会把成功率不算高的成果放在其他人身上进行试验的,这具有一定的风险。
      尽管预测成功率已经达到70%以上。

      而於倦书,自然也不会让她孤身一人。

      方枕竹说,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偶尔跳动的数据波动,时上时下的成功率,不该出现的相关资料。

      即使细小,但就是给她留下了一种不安感。

      就好像,有一只他们看不见的手,在他们视线不曾顾及到的地方,拨动着时钟。

      心里的惴惴不安并不会消减,但她不会体现出来。

      于是於倦书说:“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论如何还有我在。我们要努力一点,从这间房里面出去,小尘还在等着我们。”

      方枕竹说:“好。”

      .
      为了保证实验数据和实验体反应的及时记录,方枕竹和於倦书在整个过程中保持着基本的清醒,尽管身体不再受控,但思维仍然存活。

      看着倒数第二种针剂出现在视线里面的时候,方枕竹几乎已经看到了於濯尘在门口呆呆守着等他们回去的场景。
      或许还有他准备好的排骨汤,这可是他自己说为了给他们一个惊喜特意悄悄学习的,还强调一定会符合他们的胃口的。

      那股子骄傲样设想起来都会变得心软。

      药效逐渐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方枕竹看着身边的於倦书,粲然一笑。

      一如那年初见。

      为了多一层保险,於倦书代表着男性承受药效的最大反应程度,方枕竹则代表着女性。这样一来,出来的实验结果就更加具有参考性。

      倏地,方枕竹感受到了心脏处的灼热,几乎要破腔而出,那股子火烧一般的感觉逐渐向四周延展,顺着身体的脉络,逐渐涌向四肢百骸。那一刻,本能驱使着她只想给自己一些刺痛,用来以毒攻毒。

      她有些不可置信,猛地转头望向身边的於倦书,首先入目的是满身狼狈。

      於倦书的反应要比她更加剧烈,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红肿得极度充血,隐埋在皮肤下层的血管瞬间凸显,根根分明,毫不怀疑下一瞬间是不是要破体而出。

      她挣扎着摸着於倦书的手背,试图从外界给他一些力量。

      然而她也忘记了,自己如今的状况比起於倦书来说不遑多让。

      “倦哥……”方枕竹艰难地吐出了声音。

      於倦书暂时占领上风,反手握住方枕竹的手腕示意她别担心。

      可是怎么会不担心?
      这已经出了错误。

      药剂的研发过程除了别栀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可是这种反应怎么可能会是药效的排异反应?

      这已经不对劲了。

      很显然,这种不知道名为什么的药剂是针对心脏的一种,才会让人使用之后感受到呼吸困难,心脏仿若被猛烈灼烧。

      当初研发之时,别栀就曾经强调过药剂里面的副作用不允许有针对心脏的部分。

      心脏有那么重要,经不起副作用的鞭笞。

      可是如今,这种反应显而易见是违背了初衷。

      “这到底是什么?”方枕竹艰难地仰起头看向身旁负责这次试验地研究员。

      那人的表情十分冷漠:“方主任,这就是我们试验的试剂啊。”

      “不……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那人冷冷地回答,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对项目牵头人的尊敬。

      “你……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我在完成你的需求啊。”

      方枕竹很确信自己面前这人是熟面孔,甚至还有过合作。她自然不会马虎到把这么一件大事交给自己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来做。

      现在看来,那些她知道的底细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方枕竹的身体不受控,她逐渐感觉到这里面不仅仅有手术麻醉的作用,更是掺杂了别的东西。

      “救命……!他有问题!”她声嘶力竭,企图吸引几米之外配置药剂的人的注意,不能让那人如愿。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她亲自精挑细选的,说一句心腹也不为过。

      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不用白费力气了,那些人不会听从你的指令的,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啊。”那人讥讽道:“哦不对,也不完全,有那么几个确确实实是什么也不知情的,但是到了如今你觉得他们还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他们为什么当作没听见?因为他们懦弱啊。懦弱的人最好掌控了。”

      那人一边说一遍拿出最后一剂试剂,既然话已经剖开到了这个份上,方枕竹完全肯定这里面的药剂早就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或许这一下,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尝到小尘的手艺了,明明他那么期待。

      她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试图忽略身体上的痛苦,但剧烈的灼烧是由内而外的,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强硫酸腐蚀了,一点点吞没那仅剩的理智。

      “你们到底需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於倦书挣扎着爬起来,颤抖着将方枕竹搀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而自己本身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跌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一手揽着方枕竹的身子,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汩汩地留着血。

      地上扔着一把手术小刀,上面绘满了血液的纹路。

      那人显然很乐意看到这幅景象,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此狼狈不堪,谁看了都会拍手叫好,真真是心旷神怡啊。

      世人总喜欢看那被捧到高处的神明摔得一身脏污,最好是粉身碎骨,以此来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没有必要。”那人吸取着最后一步试剂,逐渐靠近,神秘一笑:“我不需要你们给出的利益,同样的,我也不会停止我手上的动作。这最后一下,你们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话音落下那人便举着针就要刺上方枕竹的身体。

      方枕竹已经被折磨得有些无力,更加腾不出来手去抗拒。
      也许就只是这样了。

      谁能想到危险就在身边呢,根本就是防无可防,她甚至不敢想象外面到底还有多少他们的人,等着这一天将他们一步到位。

      刺痛感没有落到方枕竹身上,她被护在怀里,那人轻声又温柔地说:“别怕。”

      他感受到液体在进入自己血管,在时间的流速中流淌。

      “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放了她,我替她就好。”
      於倦书极力保持着清醒跟他们谈判。

      那人道:“你们知道的太多了,已经给我们造成了威胁。要怪就怪你们心思太细腻吧。”

      紧接着另一针剂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方枕竹体内,“我可没有答应你们的条件。”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霎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时间的流速好像突然开始加快,身体里的温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倦哥,我们好像没有办法再改变了。真是可惜啊,那么多人的希望没了。”方枕竹虚弱地开口,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唇瓣失了颜色。

      体内疯狂的灼烧感早已褪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寒冷,体温在不断流失,可他们无能为力。

      於倦书贴了贴她的额头:“我们尽力了,只是对不起小尘了,他会怪我们的。”

      方枕竹:“没办法,谁让我们食言了。”

      “希望没有我们的未来,小尘可以遇见一个真正爱他的人,不会再离开他。”
      “别像我们一样啊。”

      小尘,不能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於濯尘在家门口玄关的位置等了一夜,排骨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份大餐给父母尝尝,本来还打算留到下次,但一次性给他们惊喜有什么不好。

      他忙碌了两个小时,添加了七道大菜,是三个人都很难吃完的那种。

      他满意地点点头,搬着小板凳坐在玄关,只要父母一回来就可以看见等在门口的儿子,然后便是互相拥抱,对他的手艺的夸奖,同时怪罪他怎么不懂得变通,他们回来得晚自己也不知道早早休息。
      他会笑嘻嘻说着没事一定要你们尝尝,三个人吃一顿完美的团圆饭。然后爸爸妈妈在餐桌上宣布以后不会再有人为此痛苦不堪了。

      各自离去,洗漱睡觉,第二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可是一切都没有。

      破晓之时,天边划过了一束光,破开了无限的黑暗。没多久,突然间黑云压城。

      於濯尘接到了一通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神色如常,兀自坐在饭桌前,摆着三双碗筷,拾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挑起早已经冷掉的饭菜外嘴里塞。
      一口还没咽下就又紧接着另一口,不曾间断。

      那个人都不一定解决的份量最后通通进入了於濯尘的肚子。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倾泻。

      於濯尘在闪电带来的光亮中呕吐,光束落下,又沉入黑暗。

      他吐了很久,直到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吐。

      强势的雨滴落在世间万物上,谁家的窗口还有晾着的鞋没收,都被浇了个透彻。

      糟糕的天气就像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还有些不知道是喘息还是啜泣的微弱声音,统统淹没在一场滂沱大雨中。

      天气再度放晴,於濯尘离开了屋子,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那条路。

      他脚步没停,孑然一身。

      -
      江缔的罪证已经没有任何质疑,最多的不过是再次补充,而这之后的事情,都不在於濯尘和别时竟的在意范围之内。

      五年前的真相逐渐被吐露,众人大骇。

      “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别时竟从蹇朝谇的病床前离开,径直去了於濯尘身边。

      於濯尘将人送来之后就一个人回了家,这个家不是自己的房子,而是那承载着前十九年所有回忆的家。

      父母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那座房子,只会徒增伤感。

      在新体征调查处理局初期,他一直住在分配的员工宿舍,后来他逐渐有了一官半职,也有了一定的资本,加上父母给他留下的本就丰厚的家底,他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在别时竟跟他回去之前,那里还只是房子,但现在已经成了两个人的家。

      原本的房子没有再投入使用,於濯尘总会怀着一种愧疚。那种寻找不到真相的挫败阻挡着他回家的路。他也不敢去找。

      也不知道是真相显露还是有了爱的勇气,於濯尘第一次踏进时隔五年的家。

      别时竟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於濯尘。

      他坐在门口玄关处的一个凳子上,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怎么坐在这里?”
      别时竟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

      他十分确定,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於濯尘紧绷着的身体软了下来,目光逐渐染上温度。
      看到这,别时竟不由心软,耳朵软软地耷拉着,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的,悠闲得紧。

      “等人。”於濯尘回答他。

      别时竟伸头过去亲了他嘴唇一下:“那你等到了吗?”

      於濯尘粲然一笑,目光缱绻,勾着别时竟的腰身一捞,拽进自己怀里,让其坐在自己腿上。

      别时竟的尾巴格外敏感,仅仅是一个拥抱的小动作,都能激得它摆动不止,一下一下蹭过於濯尘的腿,更像是在勾引。

      於濯尘自然没能放过因为这种动作而引起的身体的反应,擒住别时竟的下巴微抬,吻了上去。

      对着嘴唇翻来覆去地啃噬,方才满意地撬开牙关,在此之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等到了。”

      话音刚落,迅速伸舌进去,搜刮别时竟嘴里的每一寸景点。

      他坐在玄关等了五年,终于有人愿意破开黑暗,笑着对他说“你怎么坐在这里”的怪罪,他甘愿沉沦。

      五年前没有开过的门终于敞开,庆幸的是,那把钥匙还在。

      门背后的人一如既往,但不会再苦苦等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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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求收藏可见专栏《谁说这皇帝好当了》,一篇古耽文~ 已完结都市文可见专栏《我真没有把你当替身》 谢谢各位的喜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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