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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于雪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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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说得很认真,但白一还是有些许迟疑,这种东西,任谁都不可能说信就信。她甚至有一瞬以为面前的少年是在逗她玩儿,还没等白一继续低着头琢磨,治就又开了口。
“你呢?”
“嗯?”白一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你的名字。”治解释道。
“哦。”白一回过神,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白一。”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恢复平静,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白一有些诧异的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名字的做出这样的评价,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名字敷衍的明显,就像自己一样,活得很敷衍,不需要被注意。
“谢谢。”白一想了想,也不知该怎么说,但既然是好话,那便还是礼貌一下。
“你今年多大?”白一还没闭上嘴,他又问。
这次白一迟疑的时间有点长,第一,她从没没过过生日,第二,她从不记这种东西,因为没用。
“……13岁。”白一掰了掰手指,皱着眉头说到。因为班上的其他人都是13岁,所以她大概也是。
治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你呢?”这次轮到白一反问了。
治迟疑的时间比白一还要长,白一盯了面前沉思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治不是普通人,是一个不知道已经死了多长时间的人,至于多少岁,也许连自己都数不清。
“大概700年了吧。”
白一刚想说“不记得就算了”,这时嘴还张着,却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700年。他答非所问,回答的大概是死去的时间,至于这段时间能不能算进年龄里,白一也不敢枉下定论。她料到了治经历的岁月可能会久些,但没想到会这么久,她居然还开始计算面前这个人来自哪个朝代。
“等一下。”白一还在回忆着历史年代表,治却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在白一面前。
白一一愣,还没来得及低下头,一张温热的手就贴在了她的额前。
居然是有温度的。白一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白一头抵着一张手,刚想说“我没发烧”却只发出了一个“我”字便愣住了。
她低头的瞬间就被面前的这张精致到不可思议的脸吸引了——血红色宝石般的眼睛在月光照耀下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似乎只要向前涉足一步便会被潮涌般的恐惧淹没,在那张只有几丝血色的脸上,似乎寻不得一丝温柔。
方才两人离了将近两米的距离,屋里光线也只能囫囵看个人形,再加上白一的视力本来就有些缺陷,自然是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而现在她看清了,愣是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治把她的刘海拨到一边,随后把手放下,但没有起身,仍单膝跪着,皱起了眉头。
白一离得很近,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正要问自己有什么问题,却被一个动作打断了。
治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开始反盯向白一。
“请不要这样盯着我。”
白一半张着的嘴又凝固住了,她自己的行为的确是不太礼貌,但突然上来摸陌生人的头也见不得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甚至比自己还要过分上不少。
但白一没有喜欢和别人争论的爱好,所以她只是乖乖的闭上了嘴,扭开头,像是被家长训斥的小孩。
白一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但她此刻却意外的没有反感,大概是被治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这时她心里一直想着为什么会有那么幼稚的人。
“你很快会死。”他说。
白一眨了一眼睛,又歪了一下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治。
啊……嗯?
白一不想再说话了。面前这个700岁的小男孩不仅很幼稚,还没有礼貌。
“你没有多长时间了。”
治看到了白一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似乎又要说“请不要这样盯着我”。
“怎么了,你要杀了我吗?”白一随口回道,把治还没来得及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不是,我没有在开玩笑,听我说。”
他松开了皱着的眉头,又回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哦。”白一回了一句,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便又加上一句“你说。”
“你会死于「诅咒」。”他垂下眼眸,“一种‘慢性毒药’。”见白一又要疑惑的歪头,他便解释道。
“「诅咒」发作时,人就会迎来死亡,天堂收债人的使命便是把那样的灵魂送往天堂。”他看着我继续说道。
“那如果有人不想走呢?”
“确实会出现这种情况,比如死者的执念或怨念过深,就不会任由我们把灵魂带走。”
“他们会化为鬼,滞留在人间。”
“我们会尽可能的帮他们解除过重念想,当然,必须是正当的。”
“再不济,还有执行人,他们会强制把灵魂压制回天堂。”
“可每个人死去都去天堂也太不公平了。”白一的思绪还停留在第一句话。
他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看向白一“原来你还会在意这些啊。”然后不知为何的偏开了头。
“随口说说而已。”白一转过头看向地上的养父母,只怪那场景确实有些令人作呕,她没看一会儿便又抬起了头。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样呢?”治还是没有转过头,盯着窗外。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的侧脸,但毕竟是少年,没有多么清晰的棱角。白一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晃神,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幅场景,这张脸。
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她才13岁,而面前这个人活了700多年,怎么想都不可能。
“像他们说的恶人死后去地狱,善人死后去天堂之类的……”把不切实际的猜测甩出恼后,她说到。
“你认为该怎样定义恶人呢?”治终于重新转过头。
“不知道。”白一瞬间答到。
“那你有兴趣听听我的看法吗?”
“随便。”
“很荒唐,还请不要笑。”
白一转过身,跳过尸体走到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把手摊向对面的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并露出了有点僵硬的笑容,或许她又该练练怎么笑了,不然会引来很多她不喜欢的麻烦。
治照做了,绕开另一具尸体坐到了我对面,撑起交叉的双手抵在下巴。有趣的动作,为了不破坏这庄重的气氛,白一也照做了。随后就觉得自己有点傻,一定是被传染了。
“无论是人间还是天堂,人们总会固执的将做坏事的人定义为「恶人」,而「坏事」则是违背了社会道德,为了自身利益损坏他人利益的事。这似乎是一个公认的规则,无人反驳。”
“而在这个等价的人间,想要获取自身利益便必定会损坏他人的利益——这是绝对的,‘没有’只是暂时没有发现,而不是不存在。谁都无法肯定自己做出的某一件事会在不久的将来造成什么影响。”
“但这个世界上又哪会有人抛弃自己所有的利益呢?他们想,但他们不能。”
白一一手撑着脸,一手摆弄着从桌上打碎的花盆中抽出的一支假花,饶有兴趣的听着他的演讲。
“所以有时只要换一个角度或者参照物,「恶」就会在不同人的身上显现或隐蔽。”
“确实呢,大哲学家。”白一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表示自己在听。
“人生而为人,而人性本恶,每个人都是相对意义上的「恶人」。”
“所以这个遍布着「恶人」的地方,就是地狱吗?”
治没有反驳。
“治?”白一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这个奇怪的名字。
“随你所想。”他做出了回答。“没有任何人可以自私的定义这个世界。”
白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哦,但我还有个问题。”
治:“请说。”
白一:“我为什么能看见你呢?天使先生?”
为什么呢?治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适应这个新称呼还是在认真思考白一的提问。
“抱歉,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并不知道。
“也就是你也不知道喽?”白一拿起桌面上一片玻璃渣扔进了垃圾桶。
“是。我之前……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他的眼神细微的闪避了一下,但还是被白一捕捉到了。他在说谎,直觉告诉白一。但白一没有急着揭穿,因为她不知道这样瞒着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这句话之后可能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白一:“那我换个问题,你所说的「诅咒」是为什么?”
“那就要从它的产生开始说起——「诅咒」是万物活在人间时所产生的怨念,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便会转移至怨念所向之人,他们被称为「诅咒」携带者。”
至于具体多少怨念会让一片地方承受不住而转移至人体,白一心里不太舒服,便没有再问。
“不少「诅咒」携带者都是无辜的被害人。”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补充道。
“我是恶人。”白一颓然的来了一句。
治被堵的有些愣了神。
“无论是谁都可以是被害者,这与善恶无关……我方才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些瞎想歪理,不必当真,也不必太在意。”治开始后悔他的那一大段演讲了——对面前这个小孩的创伤不小。“抱歉。”他又添了一句。
白一本就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月光并没有照到钟表上,明明刚进来的时候还是能看得清。窗户是关着着的,但白一还是觉得有些冷。
治:“你想要活下去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
白一:“无所谓。”
沉默良久。
白一又说:“要不你现在就把我的灵魂拿走吧?只要死了就不必再考虑这些麻烦事了。”不知道到为什么,白一的心里有些焦躁烦闷,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把自己搞得不知所措。
治:“不,你还想活着。”
是吗?你说是就是吧。白一闭上眼睛,想把烦闷的情绪赶出去。
治:“你只是对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失望罢了,你渴望被理解,渴望被接受,渴望被爱,你只是没有得到期望的爱。”
好像……是吧?
白一睁不开眼睛了,第一次有人把她搞得这样狼狈不堪。
白一:“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这样想?”
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出来。
她老是这样,动不动就哭,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治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白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死并非生的对立面不是吗?生与死对我而言是个很模糊的概念,毕竟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治:“会有人在意。”
白一没有说话,嘲笑似的抿了一下嘴。
治又说:“会的。”
白一:“那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可悲。”
治:“世界是客观存在的真理,但对他的各类认知是主观臆断的。主观意识是可以改变的。”
白一:“那又如何?”
白一看向他那被月光照射的宝石眼睛,屋子里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我来拯救你心中这个悲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