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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金属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消毒水混着佛香的气味刺进鼻腔。
      林予看见赵涛旧的黑西装下摆扫过防爆玻璃,佛珠撞击金属托盘的脆响像极十四岁那年的手术剪开合声。
      “林予,我早就说过了。”那个衣冠禽兽从桌上摸了把手术刀,锃亮的光划过林予的眼睛,“我没想过做坏人,你自己做。”
      林予的膝盖尚未触地,腕骨已被钉进合金拘束器。
      冷白灯光下,扭曲的倒影正被液压钳一寸寸碾碎。
      佛珠链条突然绞紧气管,林予的视网膜炸开血雾。
      程池的银链在记忆里晃动,010779的金属牌正烙进锁骨——就像此刻嵌进皮肉的拘束环编码。
      赵涛旧的白大褂下摆扫过不锈钢操作台,手术钳与玻璃皿相撞的脆响惊飞实验柜顶不存在的寒蝇。
      林予的腕骨撞进液压固定环的瞬间,冷金属自动收缩的机械声像极福利院铁门落锁的动静。
      防爆玻璃映出他侧脸被压变形的颧骨,实验服第三颗纽扣硌在锁骨窝,随急促呼吸碾出青紫瘀痕。
      柳叶刀沿着掌纹游走时,林予看见刀面倒映的佛珠残影。
      赵涛旧的拇指突然按住他突跳的尺动脉,冰凉的酒精棉擦过腕部淡青色血管,激起皮下信息素残留的应激反应。
      残缺腺体突突跳动,栀子花香混着消毒水在鼻腔炸开细小冰棱。
      刀尖刺入腕横纹的刹那,林予听见类似蝉蜕破裂的细微声响。
      赵涛旧手腕翻转的弧度像在拆解精密仪器,锋刃精准剖开浅筋膜层,挑出银丝般半透明的掌长肌腱。
      血珠顺着镍合金镊齿滚落培养皿,在冷凝水中绽成珊瑚状血花。
      镊子夹住神经束的瞬间,林予的指尖在固定环里抽搐成痉挛的蝶。
      他紧咬着唇,尽量不发出声,却引得全身冒了冷汗。
      赵涛旧忽然俯身,镜片反光割裂他涣散的瞳孔:“你现在还不该和他产生纠葛的,如果不是我帮你解决他,你恐怕就活不了了。”
      解决?什么解决?怎么解决?
      镊尖骤然通电,林予的脊柱弓成濒死的鱼,喉管里挤出的呜咽撞上排风扇铁网,绞成血沫横飞的碎片。
      剪断的肌腱在空气里蜷缩成苍白的虫,赵涛旧甩了甩镊子上的血渍。林予垂落的五指仍维持抓握佛珠的姿势,掌心肌肤被冷汗浸得发皱,像团被揉烂的栀子花瓣。
      当缝合针穿透真皮层时,他盯着天花板角落的蛛网﹣-那只被黏液困住的飞蛾正在挣动翅膀,断翅刮出的磷粉簌簌落进他干裂的唇缝。
      “你知道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吗?”男人擦着手,毫不怜悯林予的惨状,“‘世上的事情本来没有善恶,都是各人的思想把它们分别出来的’,听过吗?”
      林予咬着嘴唇,全身冒着冷汗,赵涛旧的声音没再响起,紧接着传来的是朦胧的摔门声。
      比死了还要残忍的是活着。
      他原地缓了好久,几乎是在晕死的那一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简易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也不能说是包扎,只能说是用医用布裹紧了伤口,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疼的人龇牙咧嘴。
      消毒水混合着佛龛线香的气味在鼻腔炸开,林予盯着天花板裂缝里簌簌落下的磷粉。
      那只垂死的飞蛾正在用残翅刮擦蛛网,像极了十四岁那年福利院的孩子们用指甲抠禁闭室墙皮的声音。
      金属门轰然闭合的刹那,林予喉头涌上铁锈味。他盯着自己痉挛成爪状的五指,佛珠链条不知何时缠住了无名指,檀木珠子正顺着腕骨伤口往血肉里钻。实验室冷光将他的影子钉在防爆玻璃上,像只被钉头锤击穿的凤尾蝶。
      他在实验室里又待了一天一夜。

      林予不明白,怎么福利院这么多孩子,这么多的omega就挑中了他,信息素等级不是人眼能看出来的,他的出身也并不见得光,没人好意思讲出去,也就也没人知道。
      林予时常盯着佛龛里将熄的香火出神,檀灰落在实验台培养皿的血泊中,像黑白默片里落雪的坟场。
      赵家不信佛,佛珠不过是赵涛旧驯养猎物的项圈——就像现在缠绕在他手腕的监测环,二十四小时将腺体残损处的信息素波动化作数据流,涓涓汇入主控室的超级计算机。

      那个alpha还是和十年前一样,高傲矜贵,程池的成人礼举办的非常宏大,赵涛旧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林予带过去的,不由分说。
      水晶吊灯将香槟塔折射成金色蜂巢,林予指腹摩挲着高脚杯鎏金纹路。
      宴会厅穹顶垂落的星芒落在他唇畔,将强撑的笑意镀成完美假面。
      二楼扶栏突然漫过鎏金暗潮。
      程池倚在巴洛克廊柱旁,月光绸衬衫裹着初现峥嵘的肩胛,珍珠母贝袖扣在腕间流转寒芒。
      少年alpha垂眸俯瞰众生相的模样,像头慵懒舔舐爪牙的雪原银狼。
      "程少真是年少有为......"谄笑裹着龙涎香贴上来,某位地产大亨的钻石袖扣正巧卡在程池酒杯边缘。
      少年漫不经心转动杯盏,冰球撞击声惊碎攀附者的尾音,琥珀色酒液在杯壁蜿蜒出血丝般的挂痕。
      林予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破碎冰棱顺着喉管刺入胸腔。
      穹顶星芒突然暗了一瞬,他看见程池眼尾泪痣在暗处泛起血色,如同刺破天鹅绒的玫瑰尖刺。
      铂金领针刺破月光绸衬衫领口,恰似雪豹獠牙抵住猎物咽喉时泛着的冷光。
      当他转动腕表时,表盘蓝宝石折射出的幽光掠过喉结,惊起觥筹交错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些暗处窥探的视线撞上他眼尾的泪痣,如同飞蛾扑向淬了毒的玫瑰刺,明知会被割得鲜血淋漓,仍要前赴后继溺死在这片寒潭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予将眼神递给了他。
      程池掀着眼帘,目光如淬毒银针穿透喧嚣,正正钉进林予来不及躲藏的瞳孔。
      认出来了?
      一位女alpha的金属尾戒叩击杯壁,与程池腕表发出同频共振的嗡鸣。
      “哟,程少。”
      程池闻声眯了眯眼睛,冲那人不假思索地皱了皱眉,面上却是带着笑的,张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像是在调侃。
      没有认出来。
      可怎么能忘,可以忘,林予刻苦铭心的记忆。
      那是继上一次高中旅游林予第二次与他碰面——不,用词不太精确,他们并没有碰面,是林予单方面的仰视。
      他匆匆地满上一杯酒,眼底还未染上醉意,却见有人靠了上来。
      血色蓦然漫上视网膜,林予踉跄着扶住香槟塔。
      鎏金酒液在杯盏间摇晃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倒映着程池那张几近完美的脸。
      眉弓如雪原上最陡峭的山脊,在光影交界处劈开一道凛冽的弧,眼尾那颗泪痣是造物主最后收刀时溅落的血珠,凝固成永夜中永不熄灭的暗火。
      水晶吊灯碎钻般的光晕流淌在他侧脸,将皮肤镀成冷兵器特有的寒芒。
      暗处出的这点小插座并不足以让他移眸。
      “当心。”
      有人用冰凉指尖突然扣住他痉挛的手腕。
      林予垂落的银链金属牌烙在他突跳的腕动脉上,那双眸子几乎是瞬间清醒,身体僵硬的愣了愣。
      草。又闯祸了。
      赵涛旧没看过来,林予尽量保持得体地扶着站了起来,面上含着笑道了谢。
      好险。

      约会的前一天。
      "这次用3号诱导剂。"赵涛旧的白手套叩击着操作台,佛珠与钛合金台面碰撞出催命的木鱼声。
      林予的瞳孔在防护面罩后骤然收缩,注射器针尖抵住溃烂的腺体仿生膜。
      3号诱导剂。
      这个未命名的诱导剂是尚未通过伦理审查的军用兴奋剂,上次使用后他曾在 ICU 吐出带腺体碎片的血块。
      拿着这种玩意儿反复使用,会出人命的。
      “赵涛旧你说过只要匹配度——”
      “是,”手术剪擦着耳廓刺入防爆玻璃,赵涛旧将染血的佛珠按在他痉挛的指间,“但你没有反抗的价值。”
      冰蓝色液体注入血管的刹那,林予看见培养舱里的腺体细胞突然暴长。
      无数毛细血管状触须穿透钢化玻璃,带着程池的雪松信息素将他拖入深海。
      残缺的腺体在剧痛中苏醒,缝合线崩裂的脆响混着机械警报,将98.2%的匹配度烧成冲天烈焰。
      “警告!信息素过载!”
      “警告!生命体征异常!”
      “呃!!”
      赵涛旧的背影穿透红色警报,他踩在爆裂的玻璃碴上,紧接着走进来的工作人员抓起林予后颈,像拎起一件破碎的陶器。
      惨不忍睹。
      “…林先生,抱歉了。”
      实验室的青烟在暴雨中碎成齑粉,林予跪在监测仪此起彼伏的警报声里,嘶吼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仿生膜脱落的创口正渗出金色血珠,顺着脊椎淌进实验服下摆,在防静电地板上积成小小的镜湖。
      林予用缠着绷带的左手掀起袖口,医用胶布下蜿蜒的缝合线如同寄生在皮肉里的蜈蚣。
      昨夜新换的腺体仿生膜正在溃烂,98.2%的匹配度像诅咒般啃噬着移植细胞,后颈渗出带着栀子花香的淡金色组织液。
      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属于自己,“家”,“父母”,“腺体”,甚至“名字”,似乎都像是虚无的飘在空中,抓不住,带不走。
      他欠这个世界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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