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山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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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林中又起了雾，这次是铺天盖地的大雾，雾流湍急似浪，恍惚间震响无声的轰鸣。
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个普通人，即使不被吓昏，也会被雾气中无形的震荡影响，失去意识。
可惜来的人是寻不往，他抬手唤出那把消失的蒲扇，上下轻轻一挥，乍然风雷激荡于山林，轰天掣地的惊雷混杂着风暴，像一团混沌的灰雾，自半空凝聚成型，而后沉沉砸进林子，还未彻底爆发，光是释放的余劲就压弯了满林的树木，无数枝条皆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悲鸣。
“啊！——”
白雾被风暴吹了个精光，一团白绒绒的身影自某棵树后蹦跶出来，甩着毛乎乎的大尾巴抱头蹲地，眉心一枚金红色的火焰印记光华一闪，竟抵消了扑向它的风雷气劲。
“仙、仙人饶命！饶命呀！”
毛团子尖尖的耳朵抖啊抖，嘴里冒出清脆的人言，是小姑娘的嗓音与语调。
寻不往扇子一抬，刹那狂风止息，那夹杂于风中的凶暴雷鸣也随之静默，只留下满地断枝残叶。
他弯了弯薄唇，声音又变回清润：“这个世道已很久没出现山灵了，你是有大造化的天地灵物，只要潜心修行，不行恶事，总有地道成神的一日——所以，你为何要迷惑、掳走我家小二？”
“您、您明明都看见了……”白团子咕哝，“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出手阻拦？”
寻不往歪了下头，对她的疑惑表示同样的困惑：“你会在鱼儿上钩之前收杆吗？……啊我忘了，山灵不会钓鱼。”
白团子鼓起脸蛋，大尾巴甩了甩，一句话在腮帮子左右转了两圈，愣是怂巴巴地又咽了回去。
没办法，寻不往随便出手就是要轰平山头的架势，它一个生在通天道断年代的小小精怪可惹不起。
这样想着，小山灵颇为能屈能伸地蹦到寻不往脚边，支起身抱爪作揖，冲他讨好地笑了笑：“仙人不要误会，我不害人的，我只是想带他去见一个人，见完就送他回来。”
“见人？什么人？”
寻不往屈膝蹲下，习惯性地想搔搔它下巴，可想到它是个小姑娘，又把手收了回去。
白团子两只前爪从抱拳改为捧脸，面露为难：“嗯……总之那是和您一样惹不起的人，但他亦不会妄造杀孽，所以……我能不能不说呀？”
寻不往微微一笑：“我这人很讲道理，但若是你不想讲理，那我也略通一些拳脚。”
“走走走！我这就带您也去见他！”
白团子迅速改口，转身带路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人族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前读书的时候别的没怎么记，就这句它记得可牢了，是它的保命秘诀之一。
至于剩下的九十九种秘诀，便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寻不往站起身，环顾四周，眼见周身又起了沸滚的浓雾，并不抵抗，任由它们将自己淹没。
视野随之暗下片刻，等再亮起来，他便发觉自己已不在原来的山林中，而是到了一处奇妙境地。
此处山石林立，垒砌成径，石壁上垂落青藤，道旁奇花异草生发，恣意怡然，异香清冽扑鼻。
白团子在前带路，沿着曲折的石径走向水汽蒸腾之处，空气越湿润闷热，耳畔的阵阵水声便越空幽响亮。
及至眼前豁然开朗，一弯月影倒悬于水上，寻不往才看到水声的源头——一口幽黑的热泉。
泉边围着一圈犬牙差互的青石，小二便倒在其中一块平坦的石面上，看上去睡得香甜，眉梢眼角还挂着笑意。
寻不往探了探他的脉息，活得挺好，而且比之先前增长了几年寿命。
“您看，我就说他不会有事吧！”白团子明明是狐状，却爱像兔子一样蹦跳，“此处乃山中灵眼，是山之精华所在。在这睡一晚，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
寻不往淡淡地应一声，捏了个防护术法罩住小二，转眼望向身前的热泉，眼底映出月色、水光，与盘亘缭绕的白雾。
“你说的人在何处？”
白团子尚未张口，就见泉下突然撩起一蓬水花，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剧烈震颤的涟漪里，拍打岸上青石，溅开冒着热气的水渍。
“在此处。”
磁性诡艳的嗓音倏而穿透水幕，带着一点慵然笑意，雾里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捉住白团子的后颈皮将之提溜起来，而后一道身影跨出水面。
那是一名成年男子，模样英俊，眉目冶艳飞扬，垂眼时带着三分诡魅的邪性，一头将将过膝的白发更加剧了这种不同凡俗的气质。
他的双耳略显尖长，像是没有褪尽的兽形，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右耳挂着一枚翡翠长耳饰，末端缀着铃铛，稍微一动，便丁零当啷地响。
被揪住命运后脖颈的白团子乖巧地垂手垂脚，男人把它往怀里一拢，它便耷拉耳朵蹭了上去，将他胸前绣着繁复暗纹的白衣蹭出几丝凌乱的褶皱。
男人顺了顺它背上的绒毛，双眸却紧盯着寻不往，藕色的瞳仁显露出的非人感比形状奇异的双耳更甚，可他一笑，便用温柔瓦解了带给人的不适感。
被他观察着，寻不往也在凝神打量他。
可对视一会儿后，寻不往却露出了些许惊愕——他竟然看不出男子的“种类”，也无法判断他的真身。
真奇了嘿！
“你是什么东西？”寻不往脱口而出，想想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无恶意，只是单纯出于好奇而询问。”
白团子鼓了鼓脸蛋，男人却轻笑出声。
“我是……你姑且当我是妖吧。”男人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耳朵，很有自知之明，“我生得如此，说自己是人，你也不会相信吧。”
寻不往对他的真身更好奇了，但贸然询问妖怪的真身为何不太礼貌，他只好暂时咽下疑惑，转而问：“那只毛团说你想见我家小二，为什么？”
男人也不隐瞒：“他先前经过这片林子时，我在他身上发现了某种令我在意的气息，所以便让白梅带他过来仔细看看。”
“看得如何？”寻不往并不深究，“我能带他离开了吗？”
男人定定看了他许久，微笑点头。
“可以。”
寻不往还没来得及高兴，男人便走到岸边，周身灵气涌动，织成白袍罩身，长靴履地，迈步向他行去。
“不过，我要和你一起。”
寻不往始料未及：“为何？”
男人伸出食指，虚点了一下旁边的小二，又将指尖转向他：
“他身上那令我在意的气息，源自于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山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