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古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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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秋风萧索，拍打得门窗“砰砰”作响。
可屋里的人丝毫不为所扰，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茶馆白天不开门，寻不往习惯性赖床睡懒觉，将近巳时三刻才睁开眼睛，搂着被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爬起，正迷糊呢，屏风外短促的喷嚏声便把他脑子里的瞌睡虫通通吓走。
“阿嚏——”
桑绮罗又打了个喷嚏，裹着被子坐在地上发呆。白团子卑微蜷在他胸前，努力从他和被子之间伸出个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地接受成为暖炉的命运。
寻不往披衣起身，看着这一妖一灵轻笑道：“现在知道这块地界的特殊之处了吧？地下有寒气，于普通人无碍，专门针对我们这样的修道者，还有一众妖精鬼怪。现下正是秋日，入了冬，寒意更甚，你还是趁早回山林，或者寻别的房子住下吧。”
桑绮罗艰难转动仿佛也被冻僵的眼珠，眼底的藕色似是被冻得裂开，露出黑紫色的光泽，将寻不往清俊的面容映得支离破碎。
“我……”他张口，发现嗓音滞涩，又清了一下，“咳。我自费买床，在你这儿租一块地可好？”
寻不往揣手而立，纤秀的长睫垂落，对上他仰头望过来的目光，莫名有种被大只白毛狐狸眼巴巴瞅着的错觉。
寻不往好笑：“你就非得待在我身边？”
桑绮罗正要说话，突然鼻子一痒，掩面朝旁边打了第三个喷嚏，只能用力点头。
寻不往捋了把睡乱的头发，出门洗漱。
“随你吧。”
使劲揉搓几下鼻梁，桑绮罗忍住鼻腔内酸痛堵塞的不适感，耳尖一抖，敏锐捕捉到门外的水声。
他知道那是寻不往在泉边洗脸的声音，跟昨夜一样。
白团子昏昏欲睡垂下耳朵，耷拉着脑袋打盹，忽觉身体凌空，原来是被主人拎到了肩上，拢着被子往外走去。
桑绮罗倚在门框处，静静凝视不远处的寻不往。
他披散着一头鸦青色的细软长发，水珠将额前、鬓角的碎发黏在他脸上，浸出湿润的油黑色泽，衬得他肤色剔透，迎着阳光一看，跟玉雕似的。
他的长相其实很出众，却总给人一种没长开的少年感，眉宇间的稚气压过了本应更加惹人注目的锋锐冷艳，桑绮罗知道，那是他有意藏拙的结果。
“都是哪里惹来的儒家习气，学的什么中庸之道。”桑绮罗呢喃道，声音很低，连趴在他肩头的白团子都听不到，“罢了，你高兴就好。”
寻不往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背后的眼神存在感格外强烈，让他想忽略都没法。
把半湿的毛巾搭回晾衣杆上，他咂摸着心头那种无奈却不排斥的微妙感觉，转身说道：“我要去调查妖气的来由，你跟不跟？”
“当然。”
桑绮罗脱下被子叠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快步跟出院子，与寻不往并肩而行。
两人走出茶馆大门，寻不往利用那只香囊推算，一路往西走，边走边回应镇民的招呼，半刻都没闲过。
桑绮罗施法隐去身形，旁人看不见他，寻不往暂时注意不到他，恰好给了他观察寻不往一举一动的机会。
或许是他观察得太专注，太细致，以至于忘了自己肩上还趴着个小捣蛋。
白团子这会儿是盹也不打了，窝也不趴了，桑绮罗凝望寻不往，它打量桑绮罗凝望寻不往的目光，半晌过去，狐狸眼弯成两条缝，流露出了然的笑意。
“寻老板早！吃早饭了吗？没吃我这儿有烙饼，来一片？”
“早，我一会儿买镇口的灌汤包吃，您去忙吧。”
再次应付完一位茶馆常客，寻不往揉揉快要笑僵的脸，忽然怀里一沉，一个毛茸茸暖融融胖乎乎的团子蹦进他臂弯间，贴着他手臂内侧蹭了蹭。
“山灵？”寻不往诧异看着在自己身上乱蹭的狐状白团子，“你吃错药了？”
“我……”
山灵脆生生的声音刚冒个头，就被桑绮罗拧着后颈皮提溜回去。
寻不往眼睁睁看着他就伸条手臂出来，拎了狐狸团子便收回去，跟画本里的恐怖故事似的，放在晚上，起码能吓厥过去十个起夜的。
“嗯，它吃馊果子了。”桑绮罗人不见声独来，仗着寻不往没对自己开灵眼，屈指轻敲白团子的脑壳，似笑非笑。
山灵两爪包头，满眼无辜，心里却学鸭子嘎嘎嘎地笑。
大人动凡心了捏！
就说为什么冷冰冰的大人忽然转了性子对个人族形影不离，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决定了！它以后要努力给大人创造机会！争取把先生扒拉回大人窝里，或者把大人拱到先生家中！
白团子一捏拳，神情坚定。
……
从茶馆西行一里，寻不往和桑绮罗从田野走进市井，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挑着担子的小贩穿行于商铺与路边摊之间，沾了满身烟火气。
大路尽头右拐，枣树后是一条短而窄的小巷，巷子里开着镇上唯一的书院的后门，对面则是一家书铺，装潢陈列风雅大气，不仅卖书，笔墨纸砚、字画瓶盏等也有出售。
借由香囊能算出的信息便断在此处，寻不往提衣跨进门槛，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笔墨古香便扑面而来，那香气恍若实质，贴着气管流进体内，浓郁得化不开，甚至会让人感到阻塞呼吸般的气闷感。
寻不往轻咳两声，偏头冲桑绮罗隐身的方向问：“你闻到的是这个气味吗？”
“是这片气味中的一种。”
桑绮罗移动视线，扫过架子上的书册竹简、柜子上的笔墨纸砚、墙壁暗格里的精致摆件，最终停留在专门悬挂字画的地方。
“画，古画。”
寻不往听见他的声音从自己耳畔掠过，扬起的袖摆扫过手背，蹭得微痒。
他并指轻点眉心，开启灵眼，才看见桑绮罗的背影停在一卷古画之前。
那卷画颇有些年头了，是真正的古物，边沿发卷泛黄，所幸并不影响画作本身。
寻不往走上前去，停在桑绮罗身旁时，察觉他瞥了自己一眼。
他们身高相当，姿态舒展，白团子跳下桑绮罗的肩膀，捧着脸从后面看，觉得他们十分甚至九分般配，就连背影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这时，寻不往的声音打断了它的胡思乱想。
“画上有狐狸。”
“嗯。”
白团子一愣，立起身透过二人中间的缝隙望向他们盯着的古画——
画中古树参天，树下有狐临水照影，水中倒映的却是一名红衣垂髻，抚鬓低眉的美人。
画——纸香。
狐狸化人——狐妖！
白团子双掌一合：“是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古画
，还差